《双姝》AITGCoral萱

5、花事（四）

　　“不会。”荼蘼低了头，小声道。
　　艳娘被气笑了，看来荼蘼虽则是块好料子，但也得好好琢磨，她抬起荼蘼的下巴，认认真真对她说道：“你这双眼睛生得最勾人，你要知道你自己的优点在哪里，好生利用你的优点让那些达官贵人们都拜倒在你面前任你玩弄，这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好在你除了情事上不熟练容貌上没有别的短板，这是很难得的。媚眼嘛，很简单的，是个女人都会的。”说着艳娘斜眼就朝荼蘼抛了一个媚眼，让荼蘼一个哆嗦，心中一阵酥麻。
　　“明眸善睐，顾盼生情。”荼蘼脱口而出。
　　艳娘惊讶于荼蘼的才情，赞许地点点头：“能把这些正经人家看不上的动作做得媚而不妖，艳而不俗，才是正理。醉金楼里一味撒娇的姑娘不少，但都做不到银牌，你悟性很高，娇媚中又带着清雅，非等闲之辈。”
　　荼蘼感念艳娘对自己的器重，郑重颔首谢过艳娘。艳娘笑着摆摆手，道：“今儿就到这儿，你回去一有空儿就对着镜子练这个，直到练到能把自己酥倒就算成了。明儿你再过来，衣服再换一身，弹曲谱上的第二首曲子给我听。记得今天我教你的，你可以念白，但也要学会唱曲儿，身上的动作也自己琢磨着，明儿我再指正。”
　　艳娘说完就让小丫鬟打发荼蘼回去了，见荼蘼出门的时候缩着膀子，还特意赏了她一见玫紫绣梅枝的绵斗篷，荼蘼穿上抱着琵琶在廊上走，绝世佳人的模样脱然而出。

　　日子一天天过去，荼蘼却一日都没让自己轻松，练曲子练上妆，去跟其他的妓女抢洗澡水，抢饭吃，渐渐地也能拎得起一桶热水了。但是她深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也会想姐姐在长公主府里有没有受苦，而在府里的杜海棠也一刻都不闲着，学规矩礼仪，学怎么伺候皇上，勤练歌舞，也惦记着荼蘼有没有被夏侯鸿飞安全赎出去。
　　转眼间到了正月十五，荼蘼还有一日就要登台弹琵琶唱曲儿了，唱得好了，会有人单独请她去房中单独唱，若是唱得不好，怕是要一辈子待在醉金楼的最底层了。荼蘼老时辰抱着琵琶去寻艳娘，今年的冬季仿佛长一些，天空中忽然下雪了，荼蘼穿着斗篷戴上兜帽小心护着琵琶踏雪而来的时候，艳娘仿佛看到了仙人下凡。
　　小丫鬟上来脱下了斗篷，才见荼蘼今日穿了一身素衣，抹胸束腰宽袖，裙角翩翩，胸口露出的皮肤上用艳红的胭脂勾勒出了梅花，配着蜿蜒的梅枝，额头上的花钿也画的梅花，让人无限遐想。
　　“你都快成精了。”艳娘不禁赞叹。
　　荼蘼轻轻一笑，寻了凳子坐下，抬手拨弦，还未出声，艳娘便觉得这举手投足间都是灵秀风姿，让她一个久在风流场的鸨母都不由自主地倾倒在一旁。荼蘼弹了首《春来到》，艳娘给她的曲谱里面的曲子已经会了六七成了，一曲罢，艳娘难得地没有任何指正，只是不住颔首：“我真是没想到，自己能十日就教出你这么个艳丽无匹的徒弟来。荼蘼啊，恭喜，从妆容曲调到神情体态都无可挑剔，你出师了。明日花魁之争，可给为师好好长长脸，怎么也得在清倌里面混出名头来。”
　　能得到艳娘的肯定很是不容易，荼蘼欣喜颔首答应着，艳娘又打量了她两眼，问道：“我瞅着你这几日瘦了些，绿牌姑娘的饭食不怎么合口罢。”
　　“还好，”荼蘼很知足，“能吃饱，荼蘼不挑的。”
　　艳娘满意地点点头：“不挑就行，估计你也不会过很久这样的日子了，吃不惯也给我多吃几口，不能再瘦了，你这身量是最合适的时候，再瘦就看着不如这样好看了。”
　　“是，荼蘼知道了。”荼蘼点点头。
　　这时外面有小厮敲门进来，冲艳娘打了个千儿道：“柳兰姑娘传话儿过来，她那里有些个恩客伤的衣裳首饰，说是要拿去卖了，来知会妈妈一声。”
　　“随她。”艳娘蛮不在意，挥挥手，“老规矩抽成就行。”
　　“是。”小厮答应着下去了，荼蘼好奇，问艳娘道：“妈妈，这个抽成，可是有什么规矩？”
　　艳娘仔细跟她说道：“楼里的姑娘赚的钱，都要从我手上过的。我要维持经营，还得供给你们基本的衣裳首饰吃喝拉撒，能到你们手上的钱就不会那么多了。其他青楼的规矩大多都是姑娘拿一成，毕竟是签了卖身契的人，给一成就不错了，我这儿你们能拿到两成。恩客赏的衣裳脂粉首饰呢，若是姑娘们想要自己留着用，我也不会拦着，毕竟醉金楼里，姑娘们漂亮，也是给我撑场面。但是她们若是想要拿去换成银子，就得从我手上过，规矩是一样的，到姑娘们手上也是两成。”
　　“哦。”荼蘼明白了，点点头。
　　艳娘笑笑道：“若是想得点小便宜瞒着我，那可别怪我艳娘无情，我一定会划画了她的脸打发去洗衣房和后厨的。”
　　荼蘼一个哆嗦，想到后厨确实有几个人生得还不错但是面上带着可怖的疤痕，忙连连点头称是。
　　艳娘也知道荼蘼乖巧，也不再吓唬她，拉着她往桌边坐了，道：“今儿是元宵节，你我都是无亲无故的可怜人儿，晚饭你就陪着我用罢，我们娘俩儿一起吃元宵。”

　　正月十六这日醉金楼是申时开张的，是今年的头一日，还未开门门口就站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了，开张不足一刻钟，里面便已经人满为患，堂座和雅座都坐满了人。醉金楼是四四方方的建筑，一层中间是个圆形的大台子，供姑娘们献艺，四周围着散座，大约能容纳百十人的模样。二层和三层的里面围着一圈雅座和包厢，姑娘们的住处隔着走廊和雅座对门，围在最外面。
　　艳娘一叠声地吩咐去请清倌们上台，十来个清倌们就在台子一旁站到了艳娘身边。醉金楼的清倌不算多，但每个姑娘都会些歌舞弹唱的，因此陪着喝酒过夜都各得乐趣，偶尔也有单点曲子或者再要一个清倌在一旁弹唱的，因此这十来个清倌便是够用的了。
　　荼蘼紧跟在艳娘身后，后面有人窃窃私语：“你看艳娘旁边那个，穿得也太严实了。”说完后面几个人都“嗤嗤”笑着，仿佛在嘲笑她。荼蘼低首看了眼自己的交领束腰窄袖的衣裳，虽然料子不怎么样，但是鹅黄色的群袄衬得她淡扫娥眉的面庞像是含苞待放的杜若花，清新怡人容貌无匹。今日她并未用心打扮，头上也只点缀了浅色绢花，这批清倌虽然姿色尚可，但都还没长开，她用不着仔细收拾就已经能鹤立鸡群了，奈何那群鸡崽居然还敢嘲笑她。
　　“一群没见识的东西，”艳娘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她对荼蘼今日的打扮很满意，于是跟荼蘼悄悄说道，“毛都没长全呢就像露胳膊露腿儿的。你今儿穿的这身很合适，也和你的身份年纪。”
　　荼蘼点点头，她知道虽然艳娘教了她各种各样的妆容打扮，却也并非每一样都是她作为一个清倌合适的打扮，她很会取舍，眼光也很好，倒让艳娘省心了。
　　艳娘上台说了两句吉利话儿便请了清倌上台，十几个人有吹笛子的有打鼓的，琵琶琴瑟一应俱全，也有两个站在一旁单唱歌儿的。荼蘼抱着琵琶坐下，刚抬首便得了几声口哨，她强忍着不适笑了笑，又引来了一片喝彩，下面的人都熙熙攘攘地议论她。荼蘼没再理，随着众人拨弦启声，一齐奏唱了一曲《百花迎春》。众多乐器中隐隐听得出琵琶一枝独秀，曲毕，赢得了满堂彩。
　　如雨一般的铜钱朝荼蘼砸过来，混杂着香囊扇坠金银簪子，倒把她吓了一跳。台下的小厮眼尖，那些东西是赏那些人的他们看得真真儿的，这些赏钱八成都是给荼蘼的，自然是要算到她头上的。荼蘼刚要起身谢客，楼上又扔下来一根鎏金的簪子，看着颇贵重。荼蘼愣了愣，把簪子握在手里，起身抱着琵琶盈盈一拜。
　　小厮上台收走了扔上来的赏钱和首饰，众人又坐下，换了曲子再奏，还没等荼蘼开始奏乐，艳娘就单独把她拉了下来，堂座上一片遗憾唏嘘之声，都议论着不知道是哪位公子爷单独请了这生得勾人的清倌去了。
　　台上还在奏乐，艳娘带着荼蘼从台后绕过去拾级而上，荼蘼把手中的鎏金簪递给艳娘，老实道：“这不知是楼上哪位扔到我怀里的。”
　　艳娘心情不错，道：“这是赏你的，你留着戴。”说完伸手替荼蘼插在了发髻上。
　　荼蘼一边跟着走一边问：“妈妈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艳娘一笑：“你们弹第一曲的时候恩客们就会差人来我这儿打听单独请你们的价钱，今儿都是想点你的，这位赫连老板出价最高，当然是带你过去见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