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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花事(三) ...

  •   荼蘼一看,果然整个人都亮了起来,浑身上下都透着娇媚,她轻轻一笑,眼波流转,仿佛要在那里开出桃花。艳娘已经往桌案旁坐了,一面喝茶一面道:“这是桃花妆,学会了罢。”
      荼蘼忙站起来走到跟前,点点头道:“学会了,多谢妈妈指点。”
      艳娘放下茶盏,点拨道:“等以后你行头齐全些了,在额头勾一朵桃花,用粉玉的花钿,更好看,记住了?”
      “记下了。”荼蘼颔首。
      艳娘吩咐道:“以后每日下午来我这儿,衣服要一天换一个样儿,妆就按照每日的衣服来化,化好了再过来,我给你调整。”
      “好。”荼蘼答应着,还是有些微微蹙眉,“可是这是铅粉,对皮肤不太好,不能常用。”
      “呵,”艳娘笑了,“你还挑的很,能看出是铅粉,你想用什么?”
      荼蘼看出了艳娘的嘲讽,还是老老实实道:“若是用茉莉花种磨粉敷面,要好许多,颜色不会轻浮,香味也好闻,也不会对皮肤不好。”
      艳娘知道荼蘼见识不浅,摆摆手道:“等你在醉金楼混出样儿来了,你就是想要用银子磨粉敷面,也都会有的。”
      “是。”荼蘼低了头,知道自己少不得只能将就些了。
      艳娘又自己大量了荼蘼一眼,问道:“以前学过跳舞么?”
      “没学过。”荼蘼摇首。
      “你这身段儿不跳舞可惜了,”艳娘蹙眉,“唱歌和唱戏呢?”
      “也不通。”荼蘼微窘。
      “那你说你会什么罢?”艳娘有些不耐烦,直接问道。
      荼蘼想了想,道:“我会弹琴,筝和琵琶也略通,也会下棋……”
      荼蘼还没说完艳娘便有些惊讶:“呦,还是个才女,我还真是没想到。”听到艳娘如此言语,荼蘼罢刚到嘴边的那句“通晓诗词”咽了下去,还是不能露的太过了,便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艳娘想了想,道:“我这儿的榜眼青莲就是通丝竹茶道的,那你就是要跟青莲是一路的了,也行,就你这张脸和这身段儿,即使是什么都不会,也一样招人。那就先练琵琶罢,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个过去,连带着我们这儿的一套曲子都给你送过去。你学着弹,边弹边唱,明儿过来的时候,得先学会半阙《红玉香》,要是学不会,可自己你的皮。”
      艳娘是笑着说的,却让荼蘼生生打了一个冷颤,连忙颔首。艳娘悠悠道:“你来的这几日是淡季,年关刚过,没什么人来我们这儿,都是散客。等年十五过去了,十六醉金楼开张,那可是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清倌和姑娘们都各自争艳。那天下午来的客人便是要听小曲儿的,里面指不定就有你的恩客。你只有十几天练曲子了,自己争点儿气,说不定就能换个墨牌了。”
      荼蘼一脸迷惑,她是没怎么听懂的,艳娘道:“我还没跟你说我们这儿的规矩呢,我都忘了。醉春楼里一楼到四楼是级别越来越高的姑娘,再高的就会在后面有一个独院儿。我这儿有独院儿的姑娘只有十一个,都是最出挑的,每年的进项不下千两,从年头开始算。最高的那位就是花魁,也有榜眼探花。去年的头牌是芍药,榜眼是青莲,今年估计青莲也越不过芍药去。年十六是她们第一次接客,这一日便能看出分别了,芍药去年光这一日便是一百两的进项,青莲是八十两,其余顶级的姑娘不过三四十两而已。我们这儿的姑娘也是按等级的,你看牌子上漆的颜色就能分辨。最低等的是绿漆,你现在那种,每年进项二百两以内,住一楼。二楼是墨漆的姑娘,进项二百两以上,五百两以上住三楼,红漆。再到八百两以上就是四楼银漆,等赚到一千两,就能搬进院子,用金漆的牌子,你可得好生努力啊。”
      荼蘼暗自点点头,听艳娘一笑:“你得做一年清倌,等葵水来了再接客。不过这清倌啊,最多不过住二楼得个墨牌,红牌以上的都是接客的姑娘,少不得还得委屈你些日子。”
      “不要紧。”荼蘼笑道,她有着与年纪不符的从容和自信,这才是艳娘决定亲自教导她的真正原因。一个女子,光有美貌是不够的,若是心智不够坚定,性格不够坚韧,在醉金楼是不会生存地太好的。
      艳娘想着,摆摆手:“行了,回去练你的曲子罢,我也乏了。”

      荼蘼还没回屋艳娘给的东西都送到了,一把色木四弦琵琶,一套曲谱,还有各色胭脂和教妆容的图谱。荼蘼抱起琵琶,调了调音,这琵琶品质不算好,声音有些生涩,也很久没有人弹了,但能得这么个能消遣的东西,还是让她格外欢喜,说不定这东西还能当日后的饭碗。
      荼蘼翻开曲谱,第一曲便是艳娘说得《红玉香》,配的词是李清照的名句,这让荼蘼有些惊讶,没想到这种烟花之地,还能有些风雅。荼蘼抱着琵琶自己研究乐谱,不到半个时辰便弹会了,这曲子柔美,只是有些不配词上凄凉的句子。荼蘼叹了一声,也不能改变什么,只得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隔壁隔着墙敲打,指责她深夜扰民,她才一面道歉,一面收了琵琶。
      次日荼蘼按着时辰去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玫红绣白荷花的抹胸,外面是浅红纱衣,露出细巧的锁骨和雪白的胸膛,修长的脖子像天鹅一样,带着些傲气,吸引了一众追随的目光。从楼里走上围廊的那一刻,寒风袭来让她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抱紧了胸前的琵琶。
      见到艳娘时她先看了眼荼蘼面上的妆,荼蘼选了飞霞妆,敷了厚粉,明艳到连天边的霞光都难掩姿色。艳娘依旧挑剔,递给荼蘼一片胭脂,道:“嘴上的胭脂涂薄了,再重一点。”
      荼蘼把琵琶小心放在一旁,接过胭脂仔细又抿了一层,直到饱满的唇上都是嫣红的颜色,艳娘才满意地点点头,荼蘼也颔首记下。
      “《红玉香》学得怎么样了,上半阙学会了罢。”艳娘走出卧房径直往厅房去了,荼蘼抱着琵琶缩着膀子抵御寒风,一阵小跑跟着进了厅房,一面回道:“都学会了。”
      艳娘微微惊讶:“都学会了?学得挺快。弹一个听听。”说着扭着腰坐在圈椅上,让小丫鬟上了茶。荼蘼坐下来抱着琵琶弹出了第一个音,几乎立刻就吸引了艳娘的耳朵。艳娘挺直了腰板儿,端起茶来抿了一口,闭起眼睛来轻轻摇首。
      荼蘼弹了过门,轻启朱唇,没有唱,反而缓缓念着:“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荼蘼拨弄完最后一个音,一边伺候的小丫鬟已经呆住了,艳娘睁开眼把茶盏放下,有些满意地点点头:“以前觉得那些公子哥儿们矫情得很,下午喝茶还得听个曲儿,现在有些理解了,的确风雅。”
      荼蘼多多少少松了口气,艳娘转眼又问道:“你怎么不唱,光念啊。”
      “我唱歌并不算太好,所以想着还不如念白,更和曲调一点。”荼蘼回道。
      “唱一遍我听听。”艳娘又靠着椅背,吩咐道。
      “好。”荼蘼拨弦启唇:“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
      “等等,”艳娘打断,问着荼蘼道,“你唱的什么?”
      “轻解罗裳啊。”荼蘼有些不知所谓,她虽然歌声不算天籁,但好歹长时间的乐器练习让她调门很准,再加上声线本就清雅诱人,也算好听的。
      “是啊,”艳娘白了她一眼,“你唱的是‘轻解罗裳’,那你就应该解啊。”
      “啊?!”荼蘼惊讶的张大了嘴。艳娘笑道:“你不会以为那些恩客过来,只是为了听你弹一曲罢。当然,你弹得够好,但远远没有你这个人吸引人。”
      荼蘼明白过来,点点头,她脸皮虽薄,但也红了脸强逼着自己按照艳娘说的做。她从头开始唱,唱到“轻解罗裳”一句的时候,左肩微微一沉,浅红色的纱衣滑下细嫩的肩头,落在臂弯上,顿时香艳逼人。艳娘不禁感叹荼蘼的悟性,荼蘼一面弹着,她一面上前微微调整了一下琵琶的位置,让抹胸衣料边缘之上雪白的双峰和沟壑在琵琶后面若隐若现,让荼蘼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句“犹抱琵琶半遮面”,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此情无计可消除,”荼蘼快唱到结尾了,“才下眉头……”
      “停。”艳娘又打断了她,荼蘼老老实实抱着琵琶听她教诲,“唱到这一句的时候别含混过去了,把那个‘情’字上在多几个转音,唱地媚一些,‘才下眉头’一句抛个媚眼,然后再唱。”
      荼蘼按照艳娘要求地又唱了一次最后一句,谁知她这媚眼抛地让艳娘垂首扶额,摊摊手道:“让你抛媚眼抛媚眼,不是瞪眼珠子,你这是吓唬谁呢!媚眼不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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