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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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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悄悄握紧了放在一旁的银镶玉簪,心中暗暗决定,他们闯进来可以,但是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每人一只眼睛也不为过。心想着够到了不远处的一把绣花针,在手心紧紧攥着,若是他们闯进来,她毫不犹豫就会射他们的眼睛。
就在荼蘼蓄势待发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她虽然是新来的,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得势了,也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荼蘼认出了这是帮自己提水的那个男子,虽然他跟自己说过的话不多,但是声音低沉,一听就是他。门外的几个小厮不敢动作了,却也不愿意就这么被耻笑,回嘴道:“呦,这楼里的娈童就是不一样,口气大得紧,还没得势呢就这么大架子!”
另一位跟风道:“就是,我们没出息,但要是有银子,也大可用来玩女人,人家不一样了,只能被男人玩儿呢!”此话一出,引来了哄堂大笑。帮荼蘼提水的男子没再说话,踏着脚步声径直离开了,门外的小厮见他无趣,也都散了。
荼蘼这才松了口气,手中的绣花针哗啦啦掉在了一旁,那个帮了自己两次的人是这里的娈童,她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了,心里不禁一阵凄凉,看来也是同病相怜,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谢他。想着荼蘼起身,晶莹的水珠顺着曼妙的曲线一落到底,拿帕子擦净了,穿上柜子里那身粉色的交领窄袖束腰上衣,下面穿了素色百褶裙,颜色鲜明地好看。往妆台前坐了,感受到这布料粗得很,隐隐摩擦这娇嫩的肌肤。
“已经很好了。”荼蘼一点也不挑,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伸手挽发,梳了个双丫髻,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绢花无从下手,只得选了里面最浅的粉色的戴上了。
收拾好了便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候了,荼蘼把自己的宝贝簪子仔仔细细地缝在了枕头芯儿里,这才放心地出门去厨房吃饭。谁知走到一半儿被在三楼的一个人叫住了,这女子年纪不大也不年幼,容长身材圆脸,颧骨上几点雀斑被脂粉细细遮着:“你,就是你。”
荼蘼朝那个女子的方向走了两步,女子斜坐着栏杆瞅了她一眼,吩咐道:“新来的罢,去给我打盆洗脸水,要温的。”说完就进了对面的屋子。荼蘼看清了她房间的所在,微微挑眉去打洗脸水去了。
其实醉金楼并没有新人打水的习惯,只是众人知道荼蘼是艳娘亲自过了眼的,不免心中不忿,要先拿捏她一下。荼蘼在家从不被使唤,到了这儿也不得不忍下屈辱才好生存。她端着洗脸水上了三楼,那房门半掩着,荼蘼看了眼门口的牌子,用红漆写着“柳兰”两个字。
荼蘼端着水猫腰进去了,里面香很重,熏得荼蘼有些脑胀,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艳红的披帛和男人的腰带,把水端到一旁架子上,道:“柳兰姑娘,你要的水。”
柳兰扭着腰上前洗了把脸,看了荼蘼一眼才到:“在醉金楼小厮丫鬟才叫姑娘,你叫姐姐就行。”
“好,”荼蘼低着首不抬头,声音温顺,“柳兰姐姐。”
柳兰洗完脸又看着荼蘼问道:“你叫什么?”
“荼蘼。”荼蘼眼神和顺,乖乖回答。
“人儿倒是乖巧,倒是名字乖张得很。”柳兰说着感叹道,“这么好的模样,以后芍药这头牌的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荼蘼没答话,也没抬首,只做没听到,自己盯着绣鞋看。柳兰也觉得无趣,挥挥手道:“行了,去把水端下去倒了。”
“好。”荼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上前端水。
柳兰神情厌恶地看了眼地上的男人腰带,伸手扯过来塞到荼蘼手中:“附带把这东西给我扔了。”
荼蘼点了点头,手中攥着腰带端着水从柳兰的房间出来了,刚要下楼梯的时候就看见一群小厮跟在一个欣长的身影后面,打趣取笑尖钻地追着辱骂前面的男子,说的话混账地不忍耳闻。荼蘼一边走一边打量了一眼,被骂的那位是早上帮她两次的那个,他像是一点儿都没听见一般,径自走着,这群小厮背朝着楼梯口,叉腰骂得正开心。荼蘼本想低首过去不预多管闲事,但又想了想早上这男子帮了自己,挑挑眉,就算是还他个人情得了。
正想着,快步行了两步,故作“一不小心”把盆里的水兜头浇在了这三四个小厮身上,而后扔了脸盆。几个人立刻跳脚,回首见是荼蘼,一时呆住了。荼蘼做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脚滑了,得罪了,实在对不住。”
有如此美人儿求饶,几个小厮三丈高的火一下子就灭了,为首地笑嘻嘻道:“没事儿没事儿,姑娘没伤着罢,让我来替姑娘瞧瞧?”
荼蘼心里一阵恶心,这些人果然改不了恶习,她退了一步躲开,摆手道:“没伤到,多谢。”
那小厮看见荼蘼手上的男人用的腰带眼睛一亮,一把揪住,涎着脸道:“这腰带是送给我的罢?”说着就要沿着往上摸荼蘼的手。
荼蘼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把手一松,小厮倒退了一个趔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荼蘼看。荼蘼轻巧笑笑,让小厮险些摊倒,只听荼蘼轻轻道:“送你了。”说完就重新端了脸盆绕开众人扬长而去,几个小厮早就酥倒在一旁,那里还有力气抬腿去追。已经走进房间要关门的男子往荼蘼的背影看了一眼,而后垂了眼帘,合上房门。
荼蘼被柳兰耽误了一会儿,去后厨领饭的时候就只剩了些残羹冷炙。荼蘼冷眼看着一个个装好的食盒,菜色虽然比不上家里精致,但是看起来也有些可口,而她的这碗白饭上面盖了油油的菜叶,荼蘼挑起来闻了闻,猪油的味道又膻又腥,让她一阵恶心。她眼睁睁地看着一溜食盒被小厮和丫鬟们提走,便知道那些有些地位的姑娘是不必来后厨跟她抢饭吃的。
荼蘼闭气咬牙把碗中的饭菜送入口中,没嚼几下就生生吞了进去,她实在是怕自己会在这儿呕吐出来,那连这点残羹都没法吃了。大米糙得很,简直喇地嗓子生疼,荼蘼说服自己不要在意。是的,这里不是家里,她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她需要生存。不一会儿荼蘼就咽下了所有的饭菜,抬首用明亮的眼睛看着那些食盒,弯唇一笑,用不了多久,自己也能用得起那些食盒,一定用不了多久。
荼蘼匆匆用完午饭就跑去找艳娘。艳娘并不住在醉金楼的主楼里面,醉金楼大得很,左右有两条很长的围廊,中间盖着十二个小院子。而穿过围廊才是艳娘的大院子,有小院子的两倍大小,院门上没有匾额,也没挂任何木牌,醉金楼里独一份,便是艳娘的住处了。
荼蘼上前扣门,立刻“吱呀”一声便开了到缝,小丫鬟见是她,便带她进来了。门内院子很大,花圃里种着一水儿的玫瑰,艳红的,玫红的,粉红的,各种深深浅浅的红色映得白墙都红了似的。
三进三出的院子两边是厢房,绕过围屏后面是个厅房,穿过厅房后面才是一间卧房和两间客房。丫鬟领着荼蘼直接到了卧房门口,轻声说了句:“艳娘还在午睡,你进去等,悄声。”而后轻轻打开房门放荼蘼进去。
艳娘只穿一件抹胸长裙,斜盖着大红蚕丝被,保养得当的肌肤白腻,饱满的胸部随着呼吸起伏。荼蘼轻手轻脚地站在一旁,不出声,只是低首盯着自己的脚尖静静呼吸而已。约莫又过了一刻钟,艳娘渐渐醒了过来,掀开被子坐起来,见荼蘼悄悄站在那里心里一跳:“你吓我一跳!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出声!”
荼蘼抬首看着她,老老实实道:“有一刻钟了,妈妈的丫鬟不让吵醒您。”
“你这孩子倒老实,”艳娘从衣架上撤下绯红的纱衣披上,胸脯和手臂的皮肤隐约可见,“来这么早。我午睡都是这个时候起,以后不用来早了,你也睡会儿。”
“好。”荼蘼乖乖点头。
艳娘往妆台前坐了,开始敷粉,从铜镜里看了一眼荼蘼,微微蹙眉:“没上妆啊?”
“没有。”荼蘼摇首。
艳娘开始细细描画眉眼:“不会还是怎的,以前没自己化过?”
“会化妆,只是化得不好。”荼蘼实话实说,在家时不怎么化妆,偶尔大节庆时会化一两次,倒是她姐姐每日都会细细化妆。
“那就开始学。”艳娘抹了胭脂,而后一叠声让小丫鬟送了一套下等的胭脂水粉过来,让荼蘼自己坐下化妆。
荼蘼乖乖坐下,敷粉描眉,不一会儿化了个淡妆给转过身给艳娘看。艳娘看了看荼蘼今日的服饰,又看了看她身上的粉衣,道:“你这身儿的确化淡妆合适,但是……”艳娘点了粉色的胭脂往荼蘼的两颊和眼角处晕开,仿佛开了粉色的桃花,然后让荼蘼照了照镜子,道:“这样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