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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明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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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宇文一句话都不想和他们多说,骂了一声,牢头带着狱卒抱头鼠窜。宇文看向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荼蘼,关切地问道:“荼蘼姑娘没事罢。”
荼蘼抹着眼泪,没出声,坚强地摇首。宇文不忍心,脱下披风替荼蘼披上,转身要离开。荼蘼害怕,伸手拉住宇文的衣角,央求道:“宇文捕头能别走么?”
宇文立住,没答应,只是安慰她:“没事了,他们不敢再来了。”
荼蘼声线颤抖,但泪痕已干,道:“我害怕……我害怕两边的人,他们的说话声,嬉笑声,甚至是呼吸声,都让我心惊胆战。”
宇文扫视了一下两边的牢房,的确都不是省油的灯,于是没有拒绝,在离荼蘼两步之遥的地方席地盘腿坐下,荼蘼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他的衣角。
宇文忽然笑道:“姑娘不怕我是坏人么?”
荼蘼放松下来,也笑了:“宇文捕头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目不斜视,神色如常,逻辑清楚,那时荼蘼就知道,您一定是个君子。”
宇文笑着摇摇首:“那还真让姑娘失望了,刚见姑娘的时候,在下着实也惊讶了好一会儿啊,真是惭愧。”
“君子也并非不会动心,”荼蘼倒是如此说,“只是能够知礼守节,非礼勿动,便是君子作为了。”
宇文被荼蘼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头来,却看见地上有根明晃晃的银针,他捡起来问着荼蘼:“这东西是姑娘的?”
“是。”荼蘼诚实颔首。
“你会功夫?”宇文蹙眉问道。
荼蘼摇首:“认得些穴道,只会扎人。”荼蘼见宇文的神色知道他是在怀疑自己,没在意,笑道:“我一个身处醉金楼的清倌,若是连拿绣花针扎人都不会了,那早被人吃地连骨头都不剩了。”
“这么说来杀人的不是你了。”宇文几乎立刻可以断定,“姑娘若想下手,大可刺了那人的死穴,更干净利落不易被发觉。选择勒死人这种手法,的确不像是女子所为,力道不太够。委屈姑娘了。”
荼蘼笑笑:“也委屈宇文捕头在牢里陪着我了。”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荼蘼问道:“宇文捕头,能否与荼蘼说一说此人死状如何呢?”
“姑娘为何问这个?”宇文很是敏感,反过来问道。
荼蘼耸耸肩:“荼蘼想要自证清白,也找不到其他的什么方法辩解,只能多打听一下了。”
宇文点点头,倒是没有瞒着她,说道:“秦某人脖子上扰了一圈弓弦,双手握着弓弦两端,也被勒出了血,气绝身亡。”
“难道不是自杀么?”荼蘼蹙眉问道。
宇文有些迟疑地摇首,道:“开始在下也怀疑可能是自杀,但是要用勒死自己的方法自杀,难度实在是太高了,濒死之际难免会松手,大多不会成功。”
“濒死之际松手,而后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死亡,也不是不可能。”荼蘼想了想道,“若是屋内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好像还是自杀更说得通。有些人看着光鲜亮丽,若是那天自己了断了,我还真是一点都不会惊讶。”
宇文沉思着,荼蘼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能不能诓住宇文,苦笑道:“要是屋内真的没有其他人的踪迹,恐怕也只能抓了我这个留香之人了。若是你们找不到凶手,是不是就不会放我走?”
宇文忙摆手道:“我们大人断案公正,只要荼蘼姑娘被证明无罪,自然是会放您回去的。”
“那便好。”荼蘼松了口气,渐渐地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宇文深深蹙眉,颠来倒去地思索,一夜无眠。清晨时分,荼蘼醒了过来,周身酸涩,被狱卒按压处还有些红肿。宇文见她醒了,道:“已经天亮了,在下还要去一趟现场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线索为姑娘证明清白。姑娘别害怕,过一会儿会有人带您去升堂。”
荼蘼点点头目送宇文离开,她的身上还披着宇文的披风,忽而自信地笑了,今日,她一定不会再回到这个鬼地方了。
荼蘼又耐心等了半个时辰,一个小捕快来传令提审荼蘼,便带了荼蘼去了大堂。荼蘼到了的时候居然在宇文的身侧见到了赫连,让她有些惊讶,跟赫连打了个招呼。赫连朝她颔首,示意她安心,荼蘼点点头,赫连陪着荼蘼一齐跪在堂上。
大人升堂,宇文便即刻提供了新的证据,他在柳兰房中床边的缝隙里寻到了一个半旧的香囊,还特意找了京城有名的香料商人赫连来作证。这香囊是荼蘼昨日匆忙塞给忘忧的那一个,忘忧悄悄潜进命案现场塞在了那里,以此洗脱荼蘼的嫌疑。
这时赫连叩首回话道:“此香名为美人香,是赫连特意按照荼蘼姑娘身上的香味调配的,与荼蘼姑娘身上的异香一模一样,几可以假乱真。赫连以前进过荼蘼姑娘以前住过的屋子,回来时身上的香囊不见了,想是那是掉在里面的,因此引起了误会,让荼蘼姑娘受苦,赫连当真是惭愧。”
荼蘼知道赫连是在替她作伪证,但是神色丝毫不变,带着些许委屈。堂上的官员听言,立刻判了荼蘼无罪释放,着令宇文再加侦查,不日破案。宇文领命,退堂之后送了荼蘼出去,刚出去边见忘忧和雏菊守在那里,忘忧立刻飞奔过来,扶着荼蘼,打量着她有些散乱的鬓发和身上又宽又长的男人的披风,眼神愧疚怜惜。雏菊吓坏了,拉着荼蘼连声问她好不好,荼蘼颔首安慰她。
宇文冲几人点点头,道:“在下还有公干,先失陪。”
送走了宇文,荼蘼对赫连说了声“多谢”,而后赫连没多言,便道:“我铺子里还有事,过两日去看你。”荼蘼点点头,赫连拍拍她的肩便先离开了。
剩下忘忧和雏菊扶着荼蘼往回走,忘忧脸色阴郁一声不语,荼蘼有些埋怨地对雏菊道:“你还有着身孕,怎么还跟着跑过来,别累着了。”
“姐姐受难,我着实不安得紧,想着只有早见到姐姐才安心。姐姐放心,我身子强健的,走这么点路累不着。”雏菊眼神诚挚。
荼蘼也欣慰自己能有这么个好姐妹,笑着看看她,抬腿踏进醉金楼,一眼便见艳娘似笑不笑地立在那里。荼蘼三人忙给艳娘行礼,艳娘伸手摸了摸鬓发,道:“我这还没去捞你呢,你自己就出来了,真让我省心。”
荼蘼深深俯身颔首:“是荼蘼让艳娘担心了,以后再不敢了。青天大人断案公正,问明了荼蘼无罪,便立刻放我回来了。”
艳娘没生气,笑着看了看荼蘼身上男人的披风,挑眉道:“这次还真说不准是因祸得福,且去歇着罢,我去处理一下,别影响你的名声。把你说成一个被冤枉的受害者形象,还真是万分惹人怜爱,我几乎都能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往我身上砸了。”艳娘说着就兴冲冲地走了,荼蘼让雏菊回屋歇着了,忘忧扶着荼蘼回了房间。
荼蘼回到房间把披风解下来递给忘忧,吩咐道:“拿去洗干净晾干了收好,等日后有机会给宇文捕头送回去。”
忘忧接过披风,眼神晦暗,看着荼蘼被撕裂了一角的衣裙,满脸都是懊悔:“对不起,因为我的事,牵连到了姑娘,害姑娘受苦了。”
荼蘼摇摇首,看着他道:“这件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你又是我的人,无论你做了什么,都算我一份。我想做却做不到的事你做到了,简直大快人心。”
忘忧低着头,荼蘼按着他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坚定道:“别愧疚,你事情处理地很好,我也得以平安归来。这是一场让人值得骄傲的胜仗,经此一战,我们再也不怕什么了。”
忘忧看着荼蘼明亮如星辰皓月的眼睛,眼神也坚定起来,郑重颔首。
第二日赫连就来看荼蘼了,他点了荼蘼唱曲儿,荼蘼携了雏菊一道去了。荼蘼先独奏了一曲琵琶,而后弹着琵琶伴着雏菊唱了一曲,雏菊歌喉甜美,自然让赫连赞不绝口。雏菊告了罪说去更衣,赫连点点头,屋内便只剩下了荼蘼和赫连。
荼蘼见屋内只有忘忧,没有外人了,才对赫连道:“多日,多谢你襄助。”
“举手之劳。”赫连笑着摆手。
“赫连相信不是我做的?”荼蘼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相信。”赫连回答地格外坚定。
“那如果真的是我做的呢,赫连不怕我什么时候一时兴起,把你也杀了。”荼蘼故意逗他。
赫连笑着摇摇头:“我是个商人,看人最准,你不会。”
“多谢你信任。”荼蘼有些欣慰地低了首。
赫连斟茶给她,一面问道:“这几次我每次请你过来,都见你带着雏菊姑娘,这是在提携她罢。”
荼蘼笑笑,只是道:“雏菊歌喉出众,我却在这处多有欠缺,她的歌喉配上我的琵琶,才算是上上雅音,相得益彰,赫连不也是赞不绝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