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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章五:缘莫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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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之中,雅雅轻轻收了手,心下愕然些许亦是意料之中,这碧桃竟是生在凡间,还身为皇室的沉嫣公主,她不禁心叹几句。
碧桃当年,当真是痴得很。
只为那人高兴,便要这样做?
雅雅终是不懂,这世间情爱当真复杂得很,实在磨人,顿了顿,她便随意触上一片碎片,刹那的白昼,再次笼罩一一一
那是一个下午。
沉嫣正闲阅着书卷,猛见几封信重重落在自己眼前,上面题着自己的字,顺着信看上去,是墨色的袍子,封辰沉着隐含盛怒的脸。
他居高临下,目光中有冷然星火:“信是你写的?”
那语气不是在问,而是确然的一句盛怒。
她突然愣了愣,仰头看他,随即笑了,笑里有些勉强:“皇兄是如何得知?”
他置若罔闻,眸中星火更盛:“从前你几番扰我,我未于你计较,你却扮作她写信予我,瞧着我一封封的回给你,你心里难道特别欣喜?”
她的笑凝在脸上,有些僵,许久突然道:“皇兄难道还不知我的心意吗?”
他看着她,语气冰寒:“沉嫣,莫非你觉得,我们会有可能?”
那是他第一次这样唤她的名字,她突然一颤,唇微微动着,轻声道:“我做这些,也不过是想让你高兴。”
她微微抬起头来,眼眸中似有些东西在隐隐的动:“皇兄你想,你在不知这些信是我写的之前,不也是很高兴吗?”
他眸中似有万丈冰寒,退后一步:“你也应该明白,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对你动任何心思。”
她看了他许久,突然就低了头去,不再言语了。
她隐隐感到胸口有些闷痛,沉沉的痛不真切了。
爱一个人,有时不需任何理由,没有前因,无关风月,只是爱了。
她突然就笑,只是她自己,甘愿的入了他的桎梏。
缘深缘浅,聚散无由,任谁也是无从把握。
只是这所谓的“缘”,究竟算是什么?
数月后,太子拉拢朝中重臣,意欲弹劾他。
她明白宫中的权位之争,便借娘亲贤妃与朝中大臣的联系,为自己笼了许多拥护者,而这些所谓的拥护者,就是为了在朝上帮他。
他的地位保住了。
再后来,不知为何,他对她突然就缓和几分,容她在身畔,流年里似有了些殷殷艳艳,夜色罩里她总望着他的府邸清浅的笑,那些忆变作一点赤红,紧缩成她胸口的朱砂痣,手抚上去,它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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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雅收了手指,酒红色眼眸有些沉沉,动了一动,便叹一声。
若说这碧桃从前在人间做沉嫣公主时是痴,便有些不妥当了。
一个女子,竟能这般对他好,便不仅是痴了,这种情怕是已到了剜心蚀骨,世间难寻。
可是,沉嫣对他如此上心,他却这般绝情。
说到底,这终究还是要讲一个字:缘。
雅雅突然有些恍惚,涂山向来是极懂缘的,可却是,她猛然觉得,缘这一字,红唇白齿一碰,并未有那般简单。
这所谓的“缘”,到底算是什么
提起情,总会与缘纠缠不清。有缘的人,无论相隔千万之遥,终会聚在一起,携手红尘。无缘的人,纵是近在咫尺,也恍如陌路,无份相牵。
只是,缘,凭什么?
为何要都遵循着缘?多少事难遂人愿,情都注定了长短,来时如露,去时如电,挽不住的终究是刹那芳华。
缘,到底能够承担多少东西?
一花一木一世间。
一思一眸一妄念。
这红尘里,究竟是“缘”注定了请。还是情左右了“缘”?
思绪纷飞,雅雅猛然便听到那记忆琐碎中响至耳畔的一个声音,一声狠狠的碎裂,然后是一个熟悉的,清冷又沉郁的嗓音,决绝道:
“此物于本王而言,不过是无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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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雅收了思绪,便又触上碎片,那些错综痴缠的一切缓缓展开一一一
一园繁花争艳似锦,中央一亭矗立,沉嫣持着一玄色香囊绣着,封辰握了书卷在一旁,近日他总幽居着,一身清冷气质沉淀的更佳,目光浅浅凝在书卷上,时而翻一翻页,她面对着他坐,专心绣着手中香囊,细细的针在布面游走,生出点点孤清的梅花枝儿,时而拿远了瞧着,时而拿到他眼前去,让他瞧瞧是否还有哪里不妥。
封辰总淡淡瞧上一眼,又细细指出来,但也未有多少不耐烦,她便笑,极温顺地就着他的话改,抽出里线,她便闲道:“前日里我瞧见父皇赐了母妃一玉簪子,那簪子上的玉是碧色的,上面缀了些桃色的珠儿一一一我曾与皇兄你提过的,那簪子煞是好看呢。”
他应了一声,又从书卷中移出手来,隔着点距离在她香囊的梅花瓣儿上点了点,道:“这花瓣上少了一处,你还需再补补。”
她低了头看去,果见那处的梅花瓣上少了几针,抬头笑了一笑,眼眸弯成月牙儿,盈盈含情似可压园中繁花:“从前我倒没发现,皇兄你竟有这般心细。”
封辰偏了头去,一手在衣袖中细微的摸索了下,目光长久地停在她的脸上,她恍若未见,待将最末一针补完,才听的他低声道:“过来。”
沉嫣抬头瞧他,眼眸中仍是含笑:“皇兄莫不是生气了?”
他却并未说什么,起身行至她面前,微微俯身,一手自衣袖中拿出一只玉簪子来,只见那玉簪子上有碧色玉石,缀着桃色的珠儿,一时看得她欣笑道:“这不是母妃的那只玉簪子吗,皇兄你怎的会有?”
他垂着眸子瞧她,淡淡道:“我从贤妃那儿借了这玉簪子来,命人仿了支一模一样的,你瞧着可喜欢?”
她愣了一愣,欣喜笑道:“皇兄可是特意来赠予我的?”
封辰未有再言,一手轻轻拂开她的发,将那玉簪子斜插再近她鬓角的一处,手指抚着调了一调,许久才缓缓收回手来,又落座持了书卷,片刻宁静后,还将书卷又翻了一翻。
沉嫣怔了半响,而后手指轻轻抚上那只簪子,笑了一笑,仍是拿了香囊绣着,不再言语了。
沉嫣想,或许他,也是有些喜欢自己的罢。
可惜,她是猫妖,并不是凡人。
若果自己生来就是凡人,多好。
突然微风吹过,亭边花树枝头飘摇,“嚓”的一声,齐齐缭乱出一袭晕眼的粉嫩,两人的身影在这风里,越发瞧得不甚真切了,但那极静的时光里,两人的面容似都那般宁静,甚至有些安详,好像不论过了多少年岁,他们都会这样的坐着,没有风雨,没有凄然,就这样好像是本就应该在一起的,经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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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渐散,雅雅突然就有些动容。
或许是她想错了,封辰对当年做沉嫣公主的碧桃,兴许没有那般无情,世上有轰轰烈烈的情,自然也就有相敬如宾的情;有舍生忘死的情,那也就有平平无澜的情。雅雅觉得,碧桃当年如此痴情,或许过了几个年岁,封辰便能被她所打动,因此两人之间可能就是那平平无澜的情。
这一切的发展,还是因着一个字,缘。
她方才还在想,这情与缘,究竟是什么关系?
现在看来,或许就是“缘”一直在决定着情罢。
沉嫣与封辰,若是能一如这般光景,那纵使是平平无澜,也是一桩极好的姻缘。
说到底,他俩终是有缘。
毫无悬念的,她就着碧桃的一世,继续向下看去。
可最后的最后,雅雅却是猛然怔住了。
她如何也想不到,料不得这桩红尘痴缠最后竟是这般光景。所谓的悲剧,便是这样一副遽然仓皇又仓皇无情的模样,仓皇得甚至没有半滴泪水,却似一柄锋利的刃,极冷亦是极沉,像是一出酝酿已久的密谋,只要到了时段,伤人便没有半分拖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