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为帝》Wodehouse

6、仪尉.6

　　丫鬟送来了丰盛的饭菜。
　　黑漆小桌案端上了床，上面摆着一小罐鸡汤，一个炒肉，一个青菜，还有两个玉米饼。
　　闻到了香味阿滟瞬间来了精神，虽然面色苍白，但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像重生了一般。
　　丫鬟还没扶她她就自己撑着疼痛的身子坐了起来，直接上手就去抓饼。
　　管越看她这样眉头一皱，大手直接就伸了过来，迅速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吓得阿滟给缩了回来。
　　“斯文一点。”
　　男人提醒，阿滟委屈地摸着自己的手一个白眼丢了过去。
　　“饿得又不是你，你说得轻巧。”
　　说完她又要去拿，管越又给拍了开，然后丢给一边的丫鬟一个脸色，丫鬟便低眉顺眼地端起了鸡汤，拿起勺子，准备喂她。
　　本来是好意照料，但这不是阿滟的习惯。娘说过自己有手有脚衣食住行就得靠自己，所以她一直就看不起还没瘫痪就让别人喂食的人。
　　“不吃了！”
　　桌子一拍，她把脸别了过去，脸色变得难看，丫鬟一脸无辜，以为出了错，小心翼翼地望着管越。
　　“都开口让王爷请你了，喂的这口饭你还吃不下？”
　　管越调侃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无奈，阿滟看都不想看他。
　　让朱隽谐亲自请是她做仪尉跟让人喂饭能相提并论吗？前者是借口和虚荣心的事，后者完全就是她的原则问题了。
　　“我手没断，不需要人喂。”
　　语气坚决，丫鬟看管越的脸色，又执意舀着汤往她嘴里送，可她咬紧牙关，不为所动。最后管越认输，让丫鬟下去了。
　　“行，没其他人了，你自己吃。”
　　指着桌上的食物，他说道，阿滟瞪着他，只是因为自己美好的心情被他破坏了一半。
　　“不吃我就让人给撤了？”
　　看她没动他狡诈地威胁，阿滟这才收敛脾气，直接上手拿饼。
　　难看着脸一手把饼用力地摊开撒气，一边一手拿着筷子在里面放上炒肉和青菜，然后卷起，咬了一口以后立即一脸满足的双眼微闭。
　　淡香的玉米饼，混合着炒肉的鲜美油脂，又有青菜的爽口，吃在嘴里，阿滟享受地细嚼慢咽，管越望着她无比沉醉的模样，一脸轻笑。
　　不过吃的认真的阿滟哪有心思去在意他的表情，嘴里塞多了便端起汤碗，一口喝了下去。
　　吃饱喝足，桌子上已被席卷一空，阿滟摸着肚子靠在枕头上，打了一个嗝。管越叫来丫鬟，撤了桌子，走之前交代说滕王也在调养，要亲自过来还需要等几天。
　　说完管越便走了，这会儿阿滟爬到床沿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拿起来手伸进去摸了一把没摸到东西之后，手指摁了摁自己的喉咙，发出了几声怪叫，没一会儿，两条小蛇便从床栏上盘旋而下。
　　看到它们阿滟伸手过去，小蛇们探着脑袋缠绕她的手腕，阿滟笑看它们，一脸温柔。
　　“还好你们没事。”
　　摸了摸它们的脑袋阿滟自言自语，又想起了打斗的时候它们救自己的事，不知道管越看到了没有？
　　如果看到了没有理由不问吧？还有她男扮女装，能模仿男音，他居然什么都没问？为什么不问呢？还是说他们本来就不关心这种事情。
　　“不问也好，我也懒得解释。”
　　心问自答，阿滟叹了口气，想起了昏迷之前自己面对死亡的坦然，忽然觉得有点悲凉。

　　又静养了三天，坐在床上无聊的阿滟开始怀念自己在道观里藏的那瓶没喝完的酒来，不知道被发现了没有。
　　终于能下床，她趁着丫鬟不在爬起正穿外衣呢，门口就传来了脚步，第一反应是吓得躲回床上，可又一想，何必呢？她才不怕那个啰嗦的管越呢。
　　但不对，脚步声里不只有管越，应该还有滕王朱隽谐。
　　听到门敲了两下，阿滟回神，喊了一声进来，便看到门开打，管越把门推了开，他没有直接进来，而是退到了一边，先请朱隽谐。
　　看她已经把外衫穿好两人有些意外，但没问什么。
　　“管越说，你让本王亲自来留你？”
　　朱隽谐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他气色不怎么好，一看就知道跟她一样刚刚痊愈。
　　虽然胖他请只是她以为不可能的借口，但想起自己从道观被请回来那天，县太老爷让她留，这人让她走，管越又让她留——她现在想起还觉得窝囊。
　　“你是他主子，当然你说的话才能当真。”
　　暗讽了一句，挑衅地与他对眼，却看到他那张疲惫沧桑的脸，立即就产生了心疼的情愫。
　　赶紧低头掩饰害怕暴露，但那边的朱隽谐已经妥协了。
　　“好，那我请你扮男装伴我身侧可行？封你为仪尉。”
　　闲话不多滕王直奔主题，阿滟愣了一下，想要拒绝，可被他诚恳的眼神一蛊惑，又不忍心了。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滕王轻叹了一声，样子有些无奈。
　　“你若拒绝，本王理解。毕竟朝廷上太多人想置本王于死地，你以后很危险。”
　　朱隽谐苦笑道，阿滟不甘心地看他，怕他看不起自己。
　　“我不怕危险。”
　　着急地表明，说的是实话，她只是不想她把自己拒绝的理由归结于她懦弱。她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如果害怕，也不会替他挡那一剑。
　　当然如果当时他是任何一个妇幼老弱，她也会挺身而出。
　　“那你是答应本王了？”
　　意外地望着她，朱隽谐问道，阿滟望着那生着希望的双眼，为难了一阵子。
　　难道跟他说自己对他一见钟情？娘又说了娶了妻的男人远点？她害怕自己经不住他的存在而表露感情？这种理由说不出口罢。
　　“好吧，我答应你。”
　　咬牙之后她做下决定，条件是她提的。他都亲自来了，她可不要出尔反尔，到时候还要被认为贪生怕死。
　　不过还是有点小郁闷，但想自己反正无处可去，一直赖在道观里也不是办法。一月二两银子，还有吃有喝有穿，也不赖。
　　“嗯，那你养好伤，我们就动身。”
　　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朱隽谐和便要离开，管越跟在他身后，但在跨出房门后又折了回来。
　　“你是打算去干什么？”
　　目光打量她穿好的外衣，他问道，阿滟眼皮一抬。
　　“出去透透气。”
　　“我去叫个人陪你。”
　　“不用。”

　　第一眼看管越的时候并不觉得他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受伤的这几天阿滟发现他真的很啰嗦。
　　吃饭要她斯文，出门让人跟着她，就连睡个觉被他看到，也会嫌她姿势难看。
　　可啰嗦归啰嗦，她这倔脾气也不听他的，所以到了最后要离开，他提的任何一个要求他都没有得逞。
　　想着伤势恢复就要出发，担心路上又遇凶险，阿滟觉得自己有必要多准备点暗器。所以半夜的时候她常常溜出去，拿着匕首，去竹林里削竹签，然后去采山药，偷偷溜进药房的炼丹房调制药水。
　　临行前的最后一夜，快到三更，阿滟背着一个包裹从围墙处爬进来，推门进去刚拿出火折子要点蜡烛，就被里面坐着的男人吓了一跳。
　　“做什么去了？”
　　管越问道，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阿滟点亮了房间，佩服他这人的自制力。明明没人看他，他居然还能坐那么端正。
　　“明天出发，我去拿点东西。”
　　把包放到了床上，阿滟坐了下来，望着他用眼神问他来自己房里的目的。
　　“过去几天对你有要求事出有因。京城不同于这里，那里耳目众多，许多人都逮着机会对爷不利，而你的一举一动若是出错，害得可是王爷。”
　　管越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本册子放在了桌上，看着她，一脸正经。
　　“以后咱们私下，你的举止谈吐我可以不管，但在外人面前，有些规矩你还是得学一学。这两天我把要注意的事项都写了下来，一路回京，你可看看。”
　　手指了指那册子，阿滟瞟了一眼，正想开口拒绝，却见那男人眼皮一压，犀利的看她。
　　“如果你连这点东西学不会，也没资格和能力做这个仪尉。”
　　在他的眼神和表情里阿滟读出了蔑视，而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看不起。
　　她十岁之前就把十几本药纲给背了，这区区册子能难得了她？
　　“谁说我学不会了？你等着！”
　　一步过去她抢过了那册子，低头翻看的间隙却未察觉管越脸上露出的得逞的笑容。
　　“那你慢慢看，我们京城见分晓。”
　　管越站起来就要离开，高大的身影在阿滟的余光里特别的显眼，而为了那一口气，她咬了咬牙。
　　“到京城那一半路之前，我就能把它背得滚瓜烂熟。”
　　自信满满地告诉，管越轻笑了一声。
　　“那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