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为帝》Wodehouse

5、仪尉.5

　　既然让她坐，她自然就坐下了。
　　刚开始还拘谨，毕竟管越在那里傲然地站着，还不耐烦地斜眼看她，弄得她僵硬着背动都不敢动。
　　但过了一会滕王一句话都没说，阿滟也就放开了。试着小心翼翼挪了挪快麻木的脚，又活动了一下手腕，发现自己这些轻微的举动都没引起注意后就更加放开了。
　　冲管越得意地咧嘴一笑，她端起了一边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后，故意在他面前惬意地喝着。
　　“你多大？”
　　突然的问话打断了阿滟的轻松，滕王的语气漫不经心，但她还是吓得杯子差点掉到了地上。
　　“十六。”
　　心有余悸地回答，到了嘴边的茶又放了下去。
　　“十六还可塑，给我去一边站着。”
　　头也不抬滕王说道，阿滟努嘴，有些不情愿。
　　“这椅子放着也是放着。”
　　小声地嘀咕，她还是不想起来，站着多累啊，凭什么？
　　“如果你还想拿钱的话，最好听本王差遣。”
　　冷冷地声音告诉，阿滟泄气地终于起身，“噢”了一声答应，然后耷拉着肩膀在管越旁边站着。
　　又站了一个时辰，有人进来报备了一些事情，然后阿滟被告诉现在就去休息，晚上要保护滕王守夜，接着就被人领着带去了刚刚换衣服的厢房。
　　在那张舒服的大床上睡了三个时辰吧，还没睡够呢，就被人喊醒了，然后洗漱吃晚饭，跟在了守夜的队伍里。
　　墓园守夜，滕王换上了白色的素衣，头上和胳膊上都带着白耗，墓园里所有的人都这副打扮，只是材质的高低有所差别。
　　阿滟也被命令披上白色的斗篷，头上的发带也换成了白色，凉风里她伫立在虔诚地跪着的滕王身后，想起上次的刺杀，不禁全身紧绷。
　　有一点风吹草动阿滟就会扭头观察，但每一次发现自己只是虚惊一场。
　　管越也跟她的状态一样，就这样熬到了清晨，太阳冒出了头，整个墓园被一片橙光笼罩。滕王终于站了起来，不过摇摇欲坠像要摔倒，好在管越及时跑过去扶了住。
　　跪了一夜，阿滟望着这个好看的男人，佩服他的毅力，心中也不免感慨他的用情至深。内心深处，居然渴望自己是那个文伶清。
　　打道回府，等了一夜没等到腥风血雨的人群累得懒散起来，完全没了昨日过来时雄赳赳的气势。
　　阿滟也一样，站了一夜筋疲力尽，眼皮也垂搭着，坐在马上哈欠连连。
　　除出了墓园是一条幽静的山道，泥土路面，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和参差不齐的灌木，林中鸟儿婉转，晨风吹着树叶发出簌簌地声响，也算怡人之景。
　　走了一段，无精打采的阿滟突然感觉靴子里的小生灵动了几下，顿时眯眼有了精神，开始注意四周的变化。
　　她发现这一段路鸟叫声没有那么清晰，应该不是从附近传来。
　　“等等！安静！”
　　突然喊道，她一手拉住缰绳停了马，一手抬起示意，大家都被她的举动吓到，不敢吭声。
　　认真倾听，阿滟突然听到了异动，犀利的目光环顾四周，最终在不远的草丛里发现了隐藏的箭头。
　　顿时明白过来，阿滟惊恐地望着回眸的滕王，手里的长鞭迅速一挥，打在了前方宝马的马屁股上。
　　“快跑！”
　　大喊了一声，马儿突然嘶叫着超前飞奔，与此同时也有十来根箭朝滕王的方向射了去，因为阿滟那一鞭受了惊吓的马儿已带着滕王跑远，所以那些箭只弄伤了与滕王并行的几个侍卫。
　　目标未杀掉，丛林里突然“啪”地一巨声，冲起了一根烟炮，与此同时树丛里十几个黑衣人冲了出来想拦住他们的去路。
　　“糟糕！前面还有危险！”
　　看着升起的通信黑烟阿滟紧张地告诉管越，对方望着滕王越来越小的身影，凝重地点头。
　　“先出去再说！”
　　管越说完便挥剑应战，躲避为主，却发现黑衣人的重点只是坐骑，好在阿滟早有防备，第一个杀出一条突破口，完毕之后她默契地回头，发现管越也冲了出来。
　　两人心情复杂地丢下后面的混淆，咬牙之后便头也不回地朝滕王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前面果然有埋伏，阿滟赶到的时候，滕王的马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路边有混战的痕迹，管越一跃而下，神色苍白得可怕，慌张地打量之后发现了一边被压塌的灌木。
　　“应该是从这里滚下去了。”
　　阿滟跳下来马跑了过去，拔出了腰间的剑冲在了前面，管越随即跟上，两人踩着那压塌的痕迹前行，直到听到下面打斗的声音。
　　听到了动静就跑了起来，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坡下滕王被五六个黑衣人包围，已经身负重伤，还在殊死抵抗。
　　管越看不下去大吼了一声立即冲了过去，阿滟看着这架势，也来不及犹豫了。
　　跟着管越一前一后加入混战，二对五，还要分心保护一个靠着树干浑身是血的目标伤者，刚击败一人，阿滟手臂就被砍伤了。
　　混染了敌人跟自己血液的白色斗篷在空中飞出好看的弧度，靴子里的爱宠嗅到了异样，自发地钻了出来，绕着阿滟的腿盘旋向上，最终从她衣袖里钻了出来，在阿滟抵抗敌人的时候，它们一手一只，直接摆尾飞扑到敌人面庞。
　　一只扎进了眼睛里，一只咬住了敌人的鼻头，两名黑衣人顿时慌乱，一下就击败了两名敌人。
　　管越咂舌望着地上嗷叫的黑衣人震惊地不知道作何反应，另外的一个敌人趁着这个间隙去袭击体力不支的滕王，只有阿滟反应了过来，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替滕王挡了一剑的同时，也把一根毒签插进了对方脖子里。
　　后来发生了什么阿滟只有大致印象。
　　剑插在她肩口鲜血不断溢出，她低头看着伤口和发亮的剑刃，笑出了沧桑。
　　她看到她的爱宠扭着身体钻进了她的靴子里，然后钻心的疼让她身体摇摇欲坠。
　　倒下来的时候阿滟眼里只有绿叶和天空，手抓着泥土和枯叶，十几年来的点滴在她眼里一幕幕闪过。
　　和睦的貔貅村，恩爱的爹娘，她的福来，还有那一场大火——三岁林子里乱跑，五岁学口技，六岁识字，七岁辩药，八岁瞎了一年，九岁聋了一年，十岁学剑，十一岁训蛇，十二岁炼毒，十三岁剥人皮——于她来说这是她的生活，而她也一直在逃避这是否是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是该离开这个世界了，反正他们都走了。她熟悉和爱的一切，挂着满足的笑容，阿滟欣然接受起自己的命运来，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疼和饿让阿滟睁开了眼，肚子先叫，把床边守候的丫鬟吓了一跳。
　　丫鬟退下，房间里只剩了管越，阿滟看了他一眼，又打量了下这陌生但又豪华的房间。
　　“你也死了？”
　　她有气无力地问，管越只是无奈地笑。
　　“都没死。”
　　他提醒，阿滟意识到伤口传来的痛痒，反道有些失望。
　　“噢。”
　　“你想死？”
　　认出了她颓废的眼神，管越问，笑容里都是好奇，阿滟瞥了他一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没继续说话。
　　“你是女人。”
　　沉默一阵之后管越突然说了一句，阿滟愣了一脸，拉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明白过来。
　　“是又怎样？欺君之罪？”
　　换回了自己的本声，轻柔但又俏皮的原声让管越诧异。
　　“那倒不至于。”
　　他轻笑道，看到阿滟在摸扁扁的肚子，又立即安慰。
　　“吃的很快就来了，你稍等一会。”
　　“谢了。”
　　“我们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嗯？”
　　“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爷打算让你跟我们一起回京城，封你做滕王府的仪尉。月银2两，管吃管住。你觉得怎样？”
　　“说得好听。”
　　冷哼了一声阿滟鄙视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嘴角抽了一下。
　　“想让我给你们卖命就直说，还堂而皇之地为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行，那你愿意为我家王爷卖命吗？”
　　改了方式管越又故作恭敬地问道，阿滟看了他一眼，还在思考。
　　“不愿意。”
　　犹豫了一会之后她回答，其实一月二两对她来说挺有诱惑力，只不过待在滕王身边，她怕自己经不住那男人的诱惑。
　　“要怎样你才愿意？”
　　管越又问，穷追不舍。阿滟不喜欢他这态度，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她觉得不可能的条件。
　　滕王不是很骄傲吗？最开始看都不看她一眼，也懒得跟她交流。
　　“让你家王爷亲自请我。”
　　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阿滟与管越对视，以为他会像第一次一样拒绝，但没想到这次他居然考虑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