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雀凰之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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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雨哗啦啦又下一场，湿了凝结的空气。
“千枝……”山赫有意唤他，被河桢拦下。
千枝垂首背朝他们，平日里严肃冷漠的脸漫上了一丝心酸苦楚。只教黎秋看的清清楚楚。
“你与千枝几万年的情分都比不上与黎鸢在一起的三年吗？”缙云晰捧着手心里积攒的雨水，问道。
“那你在天都的百年能与黎秋在一起的五年相比么？”绝烁回问。
缙云晰轻笑：“当然不能。只是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答案，你却不行。”
他围着绝烁转了起来，仿佛要将他淹没在自己的说服里。
“你对黎鸢不舍，对千枝愧疚。你发现了自己的犹豫，却又没有回头的机会，所以索性就一条路走到黑，我说的没错吧。”
绝烁：“我从没有对他感到过愧疚。从那天起，我与他之间只有仇恨。”
缙云晰回道：“那为什么在你的梦境里，出现千枝时，都是那么温情的场面。你强行与我交换记忆时，就该想到我会握住你的把柄。”
绝烁蓦地笑了起来，红唇弯起，让人很不舒服，他嗤道：“什么温情，都是虚情假意。千枝待我从前的那番好，不过是因为愧疚。他千枝神族灭了我绝烁全族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三十六重天的天境，他根本不配。”他胸中愤懑，听来是对千枝恨之入骨。
“你竟对他恨到这般地步。”缙云晰道。
“如果可以，我会亲手杀了他！”
雨越下越大，稀里哗啦的雨滴砸在地上发出的嘈杂，让人再听不见其他声响。
一道惊雷落下，正朝绝烁劈去。绝烁闪身出现在缙云晰背后，将他往紫色的闪电推去。
缙云晰踉跄被推，跌跌撞撞前冲几步，山赫出现将他拦下，继而挥出神戟，发出六昧真火向绝烁飞去。
“小心，别伤到他！”缙云晰惊呼。
“你放心，我们用的是神力，伤不到黎秋的魔魂。”
缙云晰如梦初醒，懊恼道：“我忘了，我神格已回。”说罢，他立即运出雀弓，又是三箭齐发，一箭对首，一箭对心，一箭对腿。
绝烁腾空一跃，在空中翻了一周，躲过三箭。
千枝没有上场的意思，或许认为有山赫和河桢二人就够了，或许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
绝烁躲闪自如，不屑于与他们拉战。
“缙云晰，你说的话算不算数？”他在逃避攻击之时，如此问道。
缙云晰动作一滞，犹豫显而易见。他伤黎秋这么深，不仅要饶他一命，还要帮他，还有天理吗？
绝烁轻哼，一副意料之内的神情：“呵，我就知道。我改变主意了，直接剥夺你的灵魂为我所用，省的麻烦。”
他脚尖在地一划，黄沙弹漫，迷了三人双眼。他瞬身出现在缙云晰身后，从后探出手，蒙住了他的双目。
他的声音低靡的蛊惑人心：“你忘记了你心中仇恨。”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寂寥，脑海中出现了一块空白。
耳边传来叫喊声，声势浩大，刺耳非凡，进入耳中的瞬间，刺入毛孔中的冷空气开始炸裂。热血冲上大脑，全面发麻。
“睁开眼看看吧。”
缙云晰听从，忐忑的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地白雪，他眼珠僵硬的移动，洁白的雪地上，浓稠的血珠凝结在表面，一滴比一滴浓重，一步一步引导他向那人看去。
李川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死状并非他想象的惨烈，只是他面上那不舍又放心的表情凝固在雪地里，让缙云晰心痛如绞。
“李川是怎么死的？是意外吗？还是缙云时？”绝烁出现在他身旁，不悲不喜的问道。
缙云晰咬牙切齿的再次念出那个人的名字：“缙云时！”
“真的是他杀的吗？”绝烁口吻怪异的问。
“不是他，还会是谁？”缙云晰恨道。
绝烁诡异一笑，拂袖一挥。景象又变，这次是在空山上。
绝烁：“知道黎秋为什么会去魔都吗？”
他话完，眼前突然出现几个缙云族人。他们行色匆匆，闯入黎秋家的竹屋将黎秋揪了出来。
那日翟制围攻，黎秋天赋显现，缙云一族自然留不得他。
此时黎氏人丁单薄，黎秋接任族长之位，也是迫不得已。只见他情绪低迷，一蹶不振，任由他们发落。他母亲急的跪下，求他们饶过黎秋一命。
缙云晰看着揪心，恨不得将那几个同族打翻在地，慢慢的也心中不明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
黎秋依旧郁郁，缙云族人的胁迫，他母亲的哭喊他都听不真切，直到他们对他貌美的母亲起了歹念，口中说出呷呢之语侮辱他母亲时，杀意瞬间升腾，拔剑就将那几个人杀倒在地。
他母亲见了血，瑟瑟发抖，望着他儿子陌生的表情：“秋儿。”
黎秋将他母亲扶进屋，又将屋门锁好，消失在屋外。
“跟！”缙云晰赶忙道。
落寞的空山下是和平后的欢声笑语，锣鼓喧天。红色的马车，唢呐的吹响，是喜事的象征。
缙云时坐在马上，身后的新娘的花轿。两旁的百姓对这喜事津津乐道。
“这大少爷上天做了神仙，这时少爷立马就做了族长，这又娶了苏家的姑娘。真是好事不断啊。”
“苏若华也是老姑娘了，他爹攀上族长这门亲事，天天在外炫耀。”
“得了吧。你看他那条断臂，就是被那大少爷砍掉的。”
“我听说这缙云时从前勾结翟制，差点害了整个处州，不知道怎么还有脸回来的。”
缙云时断臂可他耳不聋，听见有人在后念叨他这样的话，他狠戾的目光一瞥，匕首一出，那说话的几人立刻身首异处。
众人惊呼，吓着了缙云时的马。马惊慌，不安分起来。缙云时控制不住这悍马，失了耐心，一剑下去，把马头给切掉了。
登时，路上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哭叫慌忙逃离，缙云时在纷杂的人群中笑的意外舒心。
长桐剑穿过逆流的人群，架在了缙云时肩上。
缙云时一见黎秋，恨意突然：“黎秋，你还没死。我不是派人送你上西天的了么。”
黎秋面无表情：“从今往后，不许伤害黎氏。”
缙云时嗤笑：“你说不许就不许吗？”
黎秋的剑又靠近他脖子一寸，剑锋贴在他皮上。
缙云时手下笑容，颇有忌惮：“如果你愿意自刎，我可以饶过黎氏。怎么样，以你一人之命，换全族安全。”
黎秋犹豫，逐渐收回长桐剑，缙云时暗笑。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长桐剑重新抵住他的心脏。
缙云时冷哼：“果然我看你真不顺眼。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他愤恨，怒气狂发：“只要我活着一天，黎氏就不会有一天安宁。黎秋，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黎秋无动于衷，眉头都不皱一下，长桐剑的剑尖就这样刺入缙云时的胸口。
“那我就没有留你一命的理由了。”
缙云时捂着胸口，直直的倒在地上，身上鲜红的喜服，与鲜血融为一体。他望着正午的太阳，明明刺眼，他却毫无困难的直视。脸上竟露出释怀的笑容，只听他喃喃低吟：“缙云晰，你我的帐，来世再算，我会在地狱等你。”
“你的堂弟，死前呼喊的竟然是你的名字，真是意外。”绝烁事不关己的口气，让他听着很不舒坦。
“你想说什么？”缙云晰冷冷回问。
“李川死了，缙云时也死了，黎秋不知去向。你觉得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绝烁走到他面前，吸引他所有的目光。
缙云晰一言不发。
绝烁一指戳上他的心脏，意味深长的吐出两个字：“是你。”
缙云晰面色发冷。
绝烁继续道：“如果你没有招惹黎秋，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若是你乖乖听从你父亲，娶妻生子，接任族长一位，你的一生会非常平静。”
缙云晰打掉他的手，继而死死的攥住他的手腕：“歪理，我和错之有，这些事情不可避免，我也从来不后悔喜欢黎秋。”
绝烁：“既然你觉得你没错，那错的是谁？是命运，还是这不公平的世道？你缠绵病榻，受到残忍对待时，你没有怨恨过黎秋？为什么他那时不在。你为他做尽一切，换来的不过一句，他恨你。你真的这么伟大无私，真的从来没有一丝一毫怨过黎秋吗？”
缙云晰目光游离，抓着绝烁的手也慢慢松开，明显动摇。
绝烁继续道：“不吧。你内心真切的希望黎秋可以理解你，如果可以你其实不想走到那一步。你一心要护黎秋，其实不过是给自己绑上了枷锁，试着解开这道枷锁，你会轻松许多。”
缙云晰情绪不宁，极度不稳定，绝烁的话将他推到了悬崖边缘。
绝烁自信的嘴角弯起：“再告诉你一件好事。你命纹的消失与我无关，相反我将流沙放入你体内，是为了保护你。你的命纹，是被天都的那位天宗给封印了。而你天都的同僚也都非常清楚这件事。”
缙云晰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绝烁：“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涅玄花在我手中，我让它盛开一半，还有一半需要你的力量。天宗西瑛，实力早不如当年，我藏在魔都，他鞭长莫及，你便成了牵制我最佳的人选。”
“你一直都是他们利用的棋子。从你生来，命运的轨迹就已经写好。你与黎秋分离，兄弟相残，亲人离散，是你的命，生生世世挣脱不了的命！”
“为什么？”缙云晰猛地大喊。
绝烁：“因为天在！神在！他们自诩是天命的判官，公平的秤却从来没有平衡过。神不会有错，错的只会是别人。”
无奈落泪两行空。缙云晰涣散的目光消失了最后一点光芒，他跪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显得那样弱小。
绝烁俯身弯腰，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柔和的笑道：“你没有任何的过错，不需要受到惩罚。相反那些玩弄我们命运的人才应该收到惩治。和我一起，反抗他们吧！”
他伸出手，凑到缙云晰眼前。
缙云晰恍惚看见自己一脚悬空，站在悬崖峭壁边，底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来吧，别犹豫了。你看钥匙不就在你手里吗？只要解开枷锁，就不会痛苦了。”
绝烁的声音听起来这么亲切，他甚至比他自己还了解他自己。
抓住他的手，是不是就可以远离尘嚣，是否就会找到真正的自由呢。
脚边碎石落下，他往后倾斜了些，万丈的深渊下发出了恶鬼的呼唤。
他慢慢向绝烁，伸出手去……
那会是正确的答案，真正得救赎吗？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雀凰之争（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