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峥嵘》灏雯

8、错失良机

　　国师府
　　今日，云心念换了身蓝灰色的箭袖，虽然没昨天藏青色的那套深沉，但依旧让人觉得很压抑。
　　鬼魂说的不错，江湖功夫和沙场武功还是有许多不同。前者主要是讲求灵巧；后者则是硬功夫，因为在人群之中，什么借力打力，都很难用的上。
　　柳絮身为江湖四大门派之一的沧溟的大弟子，剑法之精湛不用提，她的名号，在江湖之上，也是叫得响的。沧溟，多为女子，多用剑，剑法以灵巧精妙著称。任凭云心念再小心，百余招过后也招架不住，露出了破绽。虽然上一秒云心念震开了柳絮手中的剑，但下一秒，那剑离她心口就只有一寸远，而她手中的剑离柳絮的脖子还有两三寸。云心念缓缓放下手中的剑，柳絮也收剑回鞘，“承让。”她拱了拱手，对云心念说。“柳姑娘客气了。”云心念回礼，“是心念剑法不精，若是他日有空，定再登门请教。”
　　送走云心念，柳絮对鬼魂说：“梦卿，这个君靖，果然不同凡响。这回语儿那丫头输了，她竟在我手下走过了百招。”
　　鬼魂走到屋内坐下，见壶中的茶水尚且温热，给柳絮倒了一杯，问：“方才那一震，你无事吧？”
　　“没什么大碍。”柳絮说，“不过由此可见，她在这方面着实下了一番苦工，论内力深厚，我远不如她。”

　　御书房。
　　“你，去北境吧。”云恕沉思了一会儿说。云恪痴迷武功不假，武功好也不假，可是论谋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南境凶险，心念腾不出时间教他，说不定还会因此分神。
　　“皇兄，我……为什么大姐就能去南境，我就不能？”云恪问。
　　“你从未去过战场，南境又太过凶险。”云恕回答，“你去了，难免让她分心。”
　　“是。”云恪知道，再说下去，可能连北境都去不了。他对云恕行了一礼，有些闷闷不乐地离开。
　　蓬莱宫。
　　“娘，皇兄同意我去战场了，不过是北境。”云恪对王太贵妃说。自己要去战场，母亲并没有过多阻拦，只是一再叮嘱要小心，这一点让云恪很是感激。
　　“北境也好。”太妃一边将食盒里的点心摆到桌案上，一边宽慰儿子，“有韩老将军在，还可以指点你一二。”
　　云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太妃见他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便不再提这茬，换了一个话题。“娘新做的糕点，你尝一尝味道如何。”

　　十万大军，集结，筹备粮草等出征前的事宜还需筹备几日。云心念趁着出征前这几天的空档，去了趟穆陵。战场凶险，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临走前，她想再去看一眼爹娘。
　　穆陵所在的山脚下，有一处木屋。云心念在此下马，徒步朝木屋走去。轻扣柴门，不久，便有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前来开门。见是她，不敢怠慢，连忙引了进去。
　　“海棠，可是有人来了？”屋内传来妇人的声音。
　　“娘娘，是长公主殿下。”海棠恭敬地回答。
　　吴太妃从内室走出来，如今的她，敛去了所有的芳华。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白衣，头发仅用一根木簪绾起，身上再无其他装饰。二人相见，简单的行礼问候之后，吴太妃问：“不知长公主殿下前来，所谓何事？”
　　“出征在即，特来祭拜父母辞行。”云心念回答。
　　吴太妃看了她一眼，说：“想必，殿下已是祭拜完了。”
　　“是。”云心念点了点头。
　　吴太妃继续问：“那殿下为何来此？”
　　云心念看着窗外，轻轻地说：“战场凶险，万一我回不来了，还请吴妃娘娘，告知父母一声。清明寒食，代我一祭。”说罢，她解下腰间的玉佩，双手递给吴太妃。“玉在人在，玉碎人亡。”
　　“殿下不必客气。”吴太妃说，“哀家，定当尽力。此玉珍贵，殿下为何不交给更亲近之人？”
　　心念叹息一声，“给谁？若是哥哥知道我此行远比我告诉他的凶险，他还会让我来吗？老四他们还小，小墨也不在，给您最为合适了。”

　　“娘娘，天这么晚了，您来这享堂干什么？”海棠劝道，“夜里冷，您小心点儿别冻着。”说着，她把拿来的狐裘披在吴太妃身上。
　　吴太妃示意海棠过来，海棠跪在她身边，看见她手中拿着一个半圆形的玉佩。“赎罪。”她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字，“那孩子，曾几何时，艳如骄阳。如今，都看不到了。”

　　出征前夜。
　　云恕走上城楼，却不见心念。他微微笑了笑，抬头看向屋顶，果然，看见一个人影。“下来吧。”他淡淡地说。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云心念就从屋顶上下来，站到了云恕身后。“大半夜的，请我来这里干什么？”她很是随意地问。
　　“饯行。”云恕回答。
　　云恕很用心，一桌子菜，都是心念爱吃的。心念拿起旁边的酒壶，似是回忆，又似是叹息地说：“小墨只知我不胜酒力，一杯即醉，却不知，美酒于我，如毒药。哥，你也真是的，明知我不能喝，你还摆上来。”
　　“是茶。”云恕并不介意她刚才的无礼，还给她倒了一杯。
　　今夜，二人并没有谈战事，也没有谈朝政，兄妹二人，天南海北，随意聊聊。或是说说以往趣事，或是谈谈亲人的近况。说说笑笑，不觉已是三更。
　　“心念。”云恕举杯，以茶代酒，“一路平安。”
　　“多谢。”

　　南境，江河之滨。
　　云心念站在高处看着手下的士兵按照自己的指示忙忙碌碌，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下。”徐嶙从下面跑上来，“方才斥候来报，青国察觉道我们准备用水攻，已经开始加固堤坝，开始挖水渠了。我们怎么办？”
　　云心念回过神来，淡定地说：“不急。我本来就没打算用水攻。”见徐嶙还是有些迷茫，她继续说：“若是借北风之力，凭决堤后江水急流，以船只载油火，行火攻之计，如何？”
　　徐嶙想了一会儿，直点头，“确实是妙计。”
　　“也是条毒计。”云心念说，“史上征战用火攻者，那一次不是生灵涂炭，惨绝人寰？”

　　如心念所说，那日的火，烧得确实是大。决堤的江水，浩浩汤汤，奔流直下。大燕的载着火油的战船，乘着夜里的北风，顺着汹涌的水流，直逼敌军大营。自古水火不相容，但这回，青国大军可是尝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儿。江面上，一片火红，照亮了漆黑的夜空。油在水面上燃烧，着火的战舰顺着江流，在敌方的战船中横冲直撞。青国的士兵，不仅要防着那十几个大火团，还要防着江面上的条条火蛇。一时间，手忙脚乱，顾此而失彼。油火浮在水上，顺着新挖好的渠道，流入青国的旱营。虽说威力远不如前，但依旧足以引起一阵不小的恐慌，让他们忙于自保，难以相互支援。
　　火海之中，看得见无数人影在闪动，听得见撕心裂肺的哀嚎，一切，如人间炼狱。云心念又想起了半年前的迷亭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她认为那是人间最惨烈的景象。可眼前的大火，比那更恐怖。她知道，火烧是何等场景，可眼前景象，远比想象中的恐怖。放眼望去尽是红色。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深处记忆中的涌动。红色，血。她似乎又回到五岁那年，自己满身满手都是殷红的血。红色，花。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梦境之中，头痛欲裂，那似梦，又非梦。那里到底是哪里？外界喧哗的声音又唤回了云心念的思绪，她定了定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战场上。
　　在场所有人，所有见过这场景的人，都和心念一样，被这恐怖的场景所震撼。徐嶙也明白为什么云心念说这是一条毒计了。生灵涂炭，惨绝人寰。这八个字都不足以形容现在的场景。
　　火，一天两夜后灭了。那时正值黎明。晨曦取代了火光。死亡，却没有取代新生。江面上，白烟弥漫，刺鼻的焦糊味刺激着鼻子，战船的残骸，烧焦的尸体，在江面上缓缓漂动。云心念登上战船，举起长枪，在空中挥了挥，示意进攻。
　　一把大火，一次冲锋。青国大军，死伤过半。硝烟弥漫，一片狼藉。大伤敌军之后，云心念退回北岸，安营扎寨，稍作休整。

　　“火攻？”
　　“是，陛下。一把大火，我军损伤大半，已退回南岸。”
　　青帝楚明皱眉。“好一招反客为主，好一招围魏救赵！若是此番再分兵北境，就无兵再攻西凉了。白泽，她怎么说的？”楚明盯着眼前这个人，问。
　　那人不慌不忙，从容地说：“公主说，陛下不用担心，只要派兵即可，剩下的事，她自有安排，自不会影响西凉之事。”

　　“黄藤。阮姬和元芜到位了吗？”
　　“回公主，年前就到了。”
　　“那好，告诉她们，按计划行事。”楚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芜儿，先前娘教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记得。”小女孩点了点头。
　　“乖。”阮姬抹了抹元芜的头，“先把这封信放到书房，然后把这些话说给你莱哥哥听。”

　　“堂哥，堂哥！”
　　“芜儿，你又来书房干什么？”
　　“哎，有信！”
　　“看得懂吗？”
　　“渡江？莱哥哥，这是什么东西？”
　　“奇怪，这个人许久不联系了，寄信过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这说的是南境的战事吗？”
　　“是。”
　　“长江天险，过去干什么？”
　　元芜的一句话，敲中了元莱脑中的一根弦，他惊了一下，连忙问：“芜儿，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啊。只是前两天看一本方志，上面说，长江天险，不就是说很容易就有去无回了。”元芜一脸天真地说。
　　元芜这些话，看似无心，看似是童子之言，其实，早就是有心人设计好的。元莱在不知不觉中，被带入了这个陷阱中。之后的四国风云，都可以说，因此而起。
　　“你说的，也有道理。就依你之见，先断粮草。”

　　“殿下，您为什么执意要渡江？”徐嶙不解地问：“我们只有这么一点儿人，青国援兵很快就会到，若是粮草供应不及时，说不定会……会……”
　　“你都知道，渡江不是良策，我怎不知？”云心念说，“没办法。青国用兵西凉。我若不能牵制住他们的兵马，届时，必然是唇亡齿寒。”
　　徐嶙低下头，不知该怎么接，他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总担心会出事。
　　“不过。”云心念沉吟了一下，“粮草之事，还要注意。之前的屯粮即将用尽，若是新的来得不及时，必将置我们于两难之地。”
　　“末将明白。”

　　徐嶙的预感很准，就在攻城的紧要关头，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殿下，不知为何新一批粮草迟迟未到，如今粮仓的存粮，仅供半月所用了！”
　　云心念一惊，手中的剑险些掉落。“怎么会这样？”她皱着眉问，“是路上耽搁了，还是根本没有出帝都？”
　　“末将也不知道。”徐嶙也很着急。
　　“峋之，你赶紧派人查清楚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如今正是攻城的紧要关头，云心念不想节外生枝，她必须先弄清楚，这是不是敌军的计策。若是，粮草迟迟未到，她就不得不退回去，班师回朝。那这一切就都半途而废了。她早离开一日，西凉能撑住的时间就少一日，撑的时间越短，亡国的可能性就越大。
　　夜里，云心念巡连营、查敌情。走完一圈后，她站在辕门，看着夜色里若隐若现的城郭。半个月，她相信半个月的时间能拿下这座城池，可是，之后呢？无粮无草，坐困城中吗？她出征前想到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多带了七日的粮草，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不够。进，还是退？战，还是和？徐嶙方才传回消息，粮草并没有在半路被截，应该不是敌军所为。那是谁？自己人吗？现在已经没有这么多时间想这些了，就算是自己再不舍，心念也认清了一个现实——功亏一篑，不得不走。不过，怎么走，也是有讲究的。就算是退，也要尽己所能，多伤敌军一分。
　　拳头慢慢攥紧，决心已然坚定。云心念转身离去，在夜色里留下一个坚定决绝的背影。
　　出乎敌军意料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里，云心念不但没有退兵的迹象，反而攻势越来越猛。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每日夜里，都会有一部分士兵悄悄地回到对岸。最先离开的是受伤的士兵，接下来的是相对年老的，体力相对差的，能力相对弱的，最终，剩下的都是这支部队的精锐。人虽然少了，但攻击的能力并没有减小，所以青国人才没有察觉。
　　“殿下，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徐嶙就是这样，虽然拿不出什么好主意，但执行力超群，无论吩咐什么事，都能很快完成，又极少出错。
　　“嗯。”云心念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峋之，今晚攻城，攻破之后，你带人烧毁城中粮草军械，破坏城墙，然后渡江北上，四更前务必到达对岸。”
　　“那殿下呢？”徐嶙问。
　　“我殿后。”云心念回答。她目光中透着一股坚定和自信，让徐嶙说不出任何阻止的话。

　　“陛下，两位殿下暂无大碍。不过，臣发现那咬人之蛇上带着慢性之毒。”
　　“什么毒？可有解药？”一向镇静的云恕居然有些慌张了。
　　鬼魂动了几下嘴唇，才说出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离息之毒。无解。”
　　云恕绝望地闭上眼睛，“你下去吧。”他对鬼魂说。那几个字在他脑中回荡，离息之毒，无解。自责，他不断地自责。身为长兄，他护不了心念，连悠娘和小五都保护不了，又有何用？护不了那两个孩子，自己日后又有何颜面再见父母。内心的翻滚涌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云恕很快就就意识到，自己绝不能慌。压制住所有不该有的冲动，他的内心又一次回归平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干的，出手那人无疑是想让他自乱阵脚，他自然不会让那人得逞。“离息之毒。”他喃喃道，他就不信了，天下会有无解之物，寻遍南疆北荒，他也要将那解药找出来，哪怕要付出代价。其实，他和云心念一模一样，骨子里充满了倔强。认定的事，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做到。

　　城池破，败将逃。云心念带着一百精锐骑兵，紧追其后，留下副将徐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过徐嶙也没有愚钝到那个地步，愣了一下神儿，也就反应过来了，他连忙派人去烧粮草军械，摧毁城墙。干完这些，他又带军来到河边，这里早就有人和船等着他们了。看着一批一批的人马被运送到对岸，徐嶙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稍稍松了口气。“殿下来了吗？”眼看着就只剩最后一批人留在南岸了，徐嶙问身边的一个小兵。见那人摇了摇头，他有些着急了。左等右等，已接近四更，船又一次摆渡到了南岸。就算是徐嶙再怎么着急，也不敢违抗军令，只好留下十余只轻舟，带着剩下的军士渡到北岸。
　　众人皆在休整，唯独徐嶙一人坐立难安。怎么这么久了，殿下还不来？他这般想着。
　　站在江边，南望对岸，似乎能看到在浓浓的夜色中，城池的轮廓模模糊糊的，看得不大真切。越过城池，乘着夜里的北风一路南行，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追了十余里，云心念总算追上了那批逃兵。她已打定了注意，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干掉敌军将领，让他们群龙无首，乱上一阵子，给自己多留点儿时间。催马上前，长枪一横，云心念挡在那人面前。晚风吹起了身后的的斗篷，一路的追赶，让头发有些散乱，几缕发丝露了出来，也随着风，上下舞动。一来一回之间，转身回首之际，尽显少年风华。那时的她，终究还是年少，终究没有以后成熟，做事总会带着几分少年意气。也就是那几年，她做事才会这么不管不顾，在夜里只带这一百人就去追赶敌军。几番纠缠过后，那人都未落下风，云心念眨了眨眼，流露出一丝狡黠。她故意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抵住对方大刀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小。就当那人有些沾沾自喜，认为马上就要胜利时，她的左手已悄然伸向一旁，极乐在无声无息中展露了锋芒。一道寒光闪过，那人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没来得及褪去，一大股鲜红的血液就从他右肩处喷涌而出。脸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被心念看得一清二楚，他或许怎么都没想到，有刀剑能够如此锋利，铁甲，血肉，骨骼，顷刻之间，全部被齐涮涮地斩断。那只落在地上的断臂，指尖似乎还能微微颤动。他说不出一个字，云心念也没有给他时间说什么了，回首一枪，正中面门。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倒下，消失在夜色里。又是一道寒光闪过，军旗也融入了夜色之中。
　　主帅已亡，剩下的小兵小卒，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见那些人作鸟兽散后，云心念也带着这一百骑兵赶回了江边。今夜月不明，只能听得见川流不息的水声，隐约看见随着江流起起伏伏的几叶轻舟。上船前，她又再回头看了一眼南岸。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查，是谁在背后断她的粮草。
　　当徐嶙隐隐听到有船只向北岸驶来时，已过五更。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在江边张望。果然，果然是云心念他们。
　　“事情可办好了？”尚未等他说话，云心念就径直问他。
　　“回殿下，一切正常。”在拱手行礼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云心念铠甲内的白衣上，有一片血迹。“殿下……”他的声音中充满关切。
　　“没什么。”云心念读懂了他的关心和担忧，“皮外伤罢了。”她云淡风轻地说。说完，她向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走去。
　　“殿下这皮外伤，怕是还要处理一下。”果不出心念所料，没多时，就听见了那个声音，转身后，她果然看见了一个拎着药箱的女子。
　　“彼岸。”她略微点了点头，以示问候。这是鬼族的人，鬼魂担心她一个女子多有不便，特地给她安排的医女。这人平时不见踪迹，但总会出现在自己需要她的时候。
　　彼岸并不是多话之人，在处理心念手上和臂上伤口时一言不发。不多时，血也止住了，药也上好了。其实她伤得不算很重，只不过，这红色的血在白衣上格外显眼。她叫住了即将离开的彼岸，“彼岸姑娘，请问什么颜色的衣服，就算染了血也看不出来。”
　　彼岸想了一会儿才回答，“玄色。因为它能盖住所有颜色。”
　　“多谢了。”

　　断粮一事，云心念并未直接告诉云恕。现在，她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搞清楚，既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指责谁。好在，大燕军中为了防止粮草供应不及有条规矩，特殊情况下，可以适量取粮于地方。她是当朝长公主，又不曾得罪什么人，那些地方官还是乐意将当地粮仓里的粮食拿出一些给她的。在停留南境的这几日，云心念派出的几路人马都有了回信。
　　最先到的是彼岸的信，一起来的还有侯骑的回报，两者大同小异。青国那边还在修补城墙，整肃边防。若是此时能加以进攻，拿下几个州府，不成问题。可是取粮于当地，并非长久之策，补给不足，心念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这么一个良机从眼前溜走。
　　云心念轻轻叹息，左手提起笔，写了封回信以示感谢。毕竟她只是个医女，没必要这么帮自己。她右手受了伤，提不起笔，只好用左手代替。不过很少人知道，她是个左撇子，像写字舞剑这种事，左手比右手做得更好。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一来是为了合群，二来也是为了不时之需。她的左手，其实是她最厉害的一个武器。以前和别人约架比武时，就有无数人吃过这个亏，被她左手突袭。
　　帝都离得远，回信来的自然要晚几日。云心念拆开那封信，粗略读了一遍之后，很是吃惊，生怕自己看错，又细细地读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她把信放回到桌案上，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元肇？怎么会是他？”云心念喃喃道，她看了一眼窗外的蓝天，总觉得有些不真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与他，未曾有过过节，为何要如此害自己。他这是为了什么？权利？金银？还是其他的东西。
　　“元肇，元肇。”她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久久都想不出其中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