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夜录》波拿椰12

4、第四章

　　我回到仙界，回房内取出我的小金库里的月钱，绕着仙界进行了一次大采购。拎着大包小包的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幻生殿门口，翘首期待着。
　　不一会，司命看到我，讶异地道：“哟，仙官，许久不见，你怎么这般憔悴。不是养了个男妖被人榨干精气了吧？”
　　我并不理会司命的玩笑话，只如病者见医般急切地揪住司命的袖子：“仙君，你快给夜神配一个年轻漂亮聪明家世又好的妹子！”

　　司命看着我，朱唇轻启：“好想吃琅玉斋的流光桂花小丸子……”
　　“给你！”
　　“……我的玉镯带了许久了，听说卯日新官新打了一个紫玉手镯……”
　　“给你！”
　　“上次那个紫藤花样的扇面和腰带……”
　　“给你！”
　　“………………我的卧房缺个红木雕花小坐墩。”
　　我在身后的大袋小袋里翻翻找找，抱出一个沉甸甸的坐墩，把它推入司命怀中，伸手擦擦头上的汗道：“给你！”

　　司命没意料到我会把坐墩推到她怀里，险些跌倒。她稳了稳身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良久才出声：“仙官，你是嫁给财神爷当小妾了吗！”
　　“呸呸呸！”我想起那个大腹便便的猥琐大叔，不觉身上发冷，“我这都是正规劳动所得。”
　　司命狐疑地看着我。
　　“我们殿的那对儿不是结婚休假去了嘛……我就加了下班。”
　　司命豁然大悟，道：“这……看来夜神对仙君是有再生之恩啊。”

　　我装着洒脱道：“仙君哪儿的话！买这些东西一点都不费事。”
　　“那行，仙官把这些给我，在此地稍候片刻。”
　　“都、都给你啊。”我不舍地看看身后的袋子，里面还有我看中了好久的发带和团扇呢。
　　“舍不得吗？”司命挑眉问道。
　　“哪里哪里，我不是怕仙君拎不动吗。”
　　“仙官多虑了。”

　　我看着司命扛着大包小包，摇摇晃晃地走远。心里想着我这些日子加班加点的辛苦钱算是没了。这也就算了，里面还有一条发带，是锦葵花红的。
　　祁玉曾经笑着对我说过，这个颜色最衬我……
　　当时真应该把它拿出来啊。
　　怪哉，我怎么又想起这个人了。
　　我甩甩头，妄图把脑海里祁玉温润的笑容甩掉。

　　司命也太慢了。我在幻生殿前等了许久，仍不见她归来。我心里急促不安起来，这个奸商，不会拿了我的东西，就跑了吧？人都道收多少钱办多少事，司命收了我这么多东西，如果拿着宿命本出来，让我给祁玉写一个佳偶的话怎么办？怎样的姑娘配得上祁玉呢。

　　我慢慢想着，把平日见到的仙子一一在脑海里走马观花的过了一遍。
　　织女这般的女子太软，怕护不住祁玉。
　　嫦娥这般的女子太花，怕守不住祁玉。
　　妇好这般的女子太悍，怕吓坏了祁玉。
　　想着，我只觉头疼心烦，原来司命的工作这么难做。

　　想得烦了，我放眼远眺着远方的天空，夕阳的斜晖笼罩在精巧繁丽的层楼叠榭之上。来来往往的仙人们轮廓上因夕阳而泛着一层柔和温暖的光。
　　我有些恍惚，与夜神初遇那一天，夕阳也是这般好。

　　那日，在璨金的夕照之光下，我从屋内出来，伸了伸懒腰，向月老殿内的马厩走去。谁曾想马厩内却空空如也。我正纳罕，却见一缕神识托着一封信笺飘到我面前，我伸手取下，细细看着。
　　阅毕，不自觉地白眼一翻，朝天空竖了一个大大的中指。
　　蓝实，你这个王八蛋。

　　原来，那日羽凝仙官无意说起说想去花界看看。美人发话，君子自然得应承着。夕阳之下，两人策马同游，一日看尽万千花，是何等的风流浪漫。只可惜蓝实的马匹刚好被其他仙官借走了，而马厩之内只剩下我的马，他情急之下只好来了个先斩后奏。
　　我望着空荡荡的马厩，暗自吐槽月老这个抠门劲，也不知道多养几匹马，这下好了吧。

　　我想找月老借马，却又想起蓝实在信尾加粗画圈的‘不要告诉月老’。当下犯了难，也是，公马私用，若是被月老发现了，少不了又是一顿批评教育。
　　我瞧瞧时辰，眼下当值的时候快到了，一时也不知道找谁去借马。我想了想，也只好等在天河口，希望有好心人会路过。
　　天河极美，一片无边无际的璀璨星空悬于顶上，足下是湖面般清澈的镜面之路。我无心欣赏美景，伫立在天河口望穿秋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匹白马拉着一座马车向我驶来，座上一位白衣如雪的温润仙人。
　　我当下即雀跃，迅速地念诀招来一片彩云，乘风飞于天空之上，直直挡在马车前面。
　　马车上之人吓了一大跳，反应即敏捷地拉缰绳收马，马踢足长仰几声，在我面前堪堪收住。
　　他极惊讶却并未失态，只问道：“这位仙子是何人？何故拦车？”

　　我咧嘴扯开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惊到殿下了。小仙在此先行赔礼道歉。”
　　语毕，我工工整整行了一个大礼后，快步走到他身旁，比手画脚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番。
　　“就是这样，我这边赶着去给人家撒糖呢，结果马被那个混蛋给偷走了。”
　　“大殿下，您的马可否借我一用，我保证把他喂得饱饱的再送回您宫里。”
　　我仰头，满脸恳求地看着他，将左手竖起三指比在空中信誓旦旦地承诺着。

　　“可我的马认生，旁人驾驭不来。”
　　我当下愣住，心里有些丧气：“那就不麻烦大殿下了……”
　　夜神对我柔柔一笑，拍拍身侧的座位，道：“说什么呢，来，上来吧，我载你去。正好我今日挂完星布了。”
　　我看着夜神温润如玉的笑，心下雀跃，却又想显得矜持一下，拎着裙摆迈着小步跳上了马车上：“多谢大殿下。”

　　夜神执着马缰，马车徐徐缓缓地向人间行着。我坐于夜神的身侧，不时抬眼瞧瞧打量着他轮廓好看的侧脸，不知不觉面红耳热起来，夜神如清风拂叶般好听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司夜仙官，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大殿下的。”
　　我大窘：“啊……什么什么什么，风好大——”
　　夜神只温文尔雅地笑着等我主动招供。
　　我无奈，只好老老实实地坦白：“我听人说夜神日日去人间挂星布，性格温柔人又好……就想着向大殿下借马……”

　　夜神闻言点头，眸光流转：“天河往来的人络绎不绝，你是如何认出我的呢？”
　　我歪歪头，回答道：“我听闻大殿下素喜白衣……”
　　夜神点点头，算是对我的回答满意。
　　我抿着嘴在心里偷笑着，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没有说出口。
　　夜神殿下一身的清贵风流，皎洁如月，温润如玉。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仙君，岂有认不出的道理？

　　我们行至人间上空。我一边掏出月老薄，一边从糖罐里撒糖或撒盐到人间。夜神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出声问道：“我先前倒以为月老殿内的司夜仙官是在殿内掌灯值夜，倒不知仙官还要下凡布糖。”
　　我闻言，一拍膝盖，一脸找到知音了的表情向夜神吐起了苦水：“哪是单单是殿下您这么想啊，仙界九成九的仙君们都这么想！我现在都懒得解释了，守夜就守夜吧，反正也没差多少。”

　　良久，夜神似是随口一问：“每日都孤身奔波于这漫漫长夜之中，仙官可觉得寂寥？”
　　我讶异地摇摇头：“怎么会寂寥呢？殿下你看人间这样的繁华热闹，我就是时时刻刻地看，也看不腻啊。”
　　夜神乌黑浓密的长睫轻颤，片刻后，幽幽地道：“可是这热闹看得再多，也……不是自己的。”
　　声音低压暗沉，有着难以忽视的伶仃落寞。
　　夜神笑容依旧，只是这个笑容在人间万家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分外落寞。
　　我眨了眨眼睛，疑心自己看走眼了。
　　半响，夜神自觉失态，笑着掩饰道：“是在下出言欠妥当了，仙官不必放在心里。”
　　我摇摇头。

　　在人间撒完糖，我回到月老殿。只看到蓝实这个臭小子一脸大咧咧的幸福笑容在我房门口等着我。我看着愈加来气，板着脸从他身边走过，准备推门入屋。
　　蓝实看到我对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迈着大步挡在了我和门的中间，敛起了笑容，一脸讨饶的表情道：“姑奶奶，您别生小的的气了！”

　　我看着他五官都要挤到一块去的表情，扑哧一声笑出来，佯装怒气地伸手点着他的脑袋：“不是我说，你也太过分了吧。我要是今日当不了值，你负责啊。”
　　蓝实挤眉弄眼地道：“羽儿第一次说要与我同游，我……”
　　“得得得，知道了，您的心肝宝贝羽凝仙官是六界第一要紧之人。”

　　蓝实不理会我的玩笑话，压低声音问道：“月老那里……”
　　“你放心，我今日借了匹马。”
　　蓝实夸张地拍着胸口：“哇，安心了安心了。”说着，他从身后变出一盒样式精巧的糕点递到我手边。
　　我满意地打量着手中的礼盒，面上却摆出一副勉强接受的样子：“这就把我打发了？”
　　蓝实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以后我和羽儿成亲了，给你包个大喜封。”
　　“这么说你和羽凝仙官……”
　　蓝实得意洋洋地向我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