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京都念慈

4、第 4 章

　　容恒回到家，客厅的灯是亮着的。
　　他在路上买了些小点心，又跑去城西一间有名的店铺打包了一份麻辣香锅，回到家的时候都快要八点了。
　　他手上还拉着行李箱，右手全是打包的外卖，打开大门后玄关处是一双放在他面前的拖鞋，从那摆放的位置都能看得出一点讨好的意味。
　　容恒把行李箱随意地放着，拎着外卖就进去了。
　　客厅的电视机播放着娱乐新闻，主持人正在解说他在X纳领奖的那段，陆清屿侧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在新生入学后再一次看到陆清屿，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
　　B城十月份的天气依旧炎热，彼时容恒正在准备毕业作品，经过图书馆的时候突然想起有一处拍摄不顺利，便去图书馆找一些资料。
　　夏天的图书馆总是人满为患，容恒第三次避过不小心撞过来的女生后，终于在角落找到自己要找的书籍。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借回去慢慢看比较好。
　　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容恒一手拿着书本一手掏出了手机，微微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正对着的一个位置上，趴着一个睡得不省人事的男生。
　　那男生似乎是睡得不怎么舒服，叮咛了一声后扭过了头，精致的脸庞便闯进容恒祖母绿的瞳孔里。
　　突然就移不开视线。
　　大概是对面的人翻书声音太大，男生嘟哝着坐了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气声说了一句什么。
　　容恒听不清楚，只见他对面的人抬起手里的杂志，轻轻地敲了他脑袋一下。
　　陆清屿瞬间就笑弯了眼睛。
　　只见他右手托着下巴，有些无聊地左看右看，终于看到了站在他不远处的容恒。
　　他似乎有点惊讶，但很明显认得这个又酷又帅还很热情的学长。
　　容恒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眼中的情景像是加了一个慢镜头，习惯采用各种拍摄手法的容恒这一刻觉得，陆清屿的背景应该加上一片蔚蓝色的天空。
　　少年笑容澄澈，一双眼里像盛满了星光。
　　他小声地跟容恒打招呼，“学长，来借书？”
　　容恒点点头，问：“你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大一新生宿舍没空调，我们是来贪凉的。”
　　他正想要看看容恒手里的书，突然对方抬起一只手臂，越过他们之间的一步之遥，落在他的头顶上。
　　容恒：“乱了。”
　　陆清屿赶紧用手整理了几下。
　　不料越弄越凌乱，那一撮翘着的头发显得更明显了。
　　容恒难得地笑了一下。
　　陆清屿眨巴着眼睛，说：“学长您笑起来真好看。”
　　“是吗？”
　　陆清屿认真地点了下头。
　　这时候容恒手里的电话疯狂震动了起来，显然是刚发短信的人收不到他的回复，直接改成打电话了。
　　容恒把电话挂掉，对陆清屿说：“下次别在图书馆睡觉了。”
　　陆清屿也觉得在一个学习氛围那么浓重的地方睡觉不太好，于是乖巧地点点头：“好。”
　　容恒继续道：“图书馆冷气开太低，在这里睡觉容易感冒。”
　　“……？”这跟预想中有点不一样，“那我下次带件衣服？”
　　“大四学生的宿舍都有空调。”
　　“嗯，我知道，班导有说过。”
　　容恒看着他手肘上睡出来的一片红痕，说：“我宿舍在A1楼305。”
　　陆清屿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嗯？”
　　“你可以过来。”
　　“啊。”他有点茫然，便问：“过去做什么？”
　　容恒拿着手机的手放在他前额上，伸着指尖轻轻地扫过少年柔软的额发，轻声道：“过来睡觉啊，笨蛋。”

　　于是小笨蛋便在他宿舍断断续续睡了半年。
　　直到他毕业作品在网络上走红，容恒的名字第一次被演艺圈的人所熟知，有媒体扒出他的家世背景，不少投资商朝他抛出了橄榄枝，容恒没有犹豫，也没有一意孤行，抓住了机会，第一部面世的作品便向外界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陆清屿在他毕业那天抱着他的手臂哭了半小时，容恒看着他泪水源源不断从眼眶落下，被抱住的那条手臂稍微用力，将人搂进了怀里。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亲吻他的冲动。

　　容恒走进客厅，将几个外带随手放在茶几上，然后双膝跪地，左手握了握陆清屿在沙发外面的手，右手轻轻地揽过他的细腰。
　　陆清屿本来就睡得不安稳，感受到面前有人影晃过便要醒过来，男人却先在他睁开眼睛之前，低头吻了下去。
　　是一个很轻柔的吻，嘴唇一碰即分。
　　陆清屿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但还是柔顺地笑了笑，说：“哥，你回来啦。”
　　容恒低低地嗯了一声。
　　陆清屿揉了两下眼睛，看到旁边的袋子，问：“这是什么？”
　　“水晶虾饺和椰汁糕。”
　　刚还睡得一脸蒙圈的人眼睛瞬间亮了好几个度。
　　容恒把袋子拿过来放他怀里，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问：“在这里睡多久了？”
　　陆清屿直接用手拿起一个虾饺，一口咬掉，含糊地说：“半小时不到吧。”

　　容恒等他吃完，拿过桌子上的纸巾替他擦手，问：“今天的事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陆清屿眼珠子转了一圈，说：“我想跟你合作一部电影，不行吗？”
　　“宝贝儿。”沙发有点矮，容恒跪着的高度与坐着的陆清屿几近平视，此时的容大导演远没有在外界看来的高不可攀，他心平气和地和自家恋人讲道理，“你要我坐在那里指导你跟别人拍床戏？”
　　他握着陆清屿的手不放开，继续道：“是不是在你拍完之后还要说一声好？”
　　陆清屿：“可是哥，剧本里面没写有床戏啊。只有我勾引男主角的情景，衣服都没脱，嘴都没亲。”
　　容恒：“有分别吗？”
　　陆清屿觉得不能坐以待毙，“那你倒是说说看啊。”
　　容恒：“说什么？”
　　陆清屿：“你跟那个陈编剧是什么关系？”
　　容恒看了他一眼，收起纸巾就要站起来，“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接他的剧本？你以前可从来不拍这种的。”陆清屿不相信，跟在他身后啪嗒啪嗒的走进厨房，“你说啊说啊。”
　　容恒淡淡道：“他家救过我，对我有恩，老头子叫我接，就接了。”
　　陆清屿没想到这个回答，有点惊讶地问：“什么意思？”
　　容恒动作迅速地把麻辣香锅从外带盒里拿出来装进碟子上，放入微波炉，按下开始后转身，一手搂过陆清屿的腰，将人抱起放在料理台上。
　　他微微倾身，双手压在两边，把陆清屿困在双臂之间，说：“小时候被绑架，他家开车路过刚好看到，跟了绑匪一路，后来也是他们先报警的。”
　　陆清屿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容恒吻了一下他手腕，耸耸肩：“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后来容老爷子总是在他面前念叨，陈家那时候公司遭遇危机，十年拼搏瞬间化为乌有，当时陈家父母是要带着陈宇晟一起去自杀的。偏偏在路上遇到了绑匪绑架他的那一幕，想着临死前再做一件善事，救下了容家二子，也是救下了他们一家的未来。
　　容老爷子总是提醒他要学会知恩图报，但容恒大概天生冷淡，从来没给陈家好脸色看过。
　　这时候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
　　容恒放开怀里的人，直接用手把那冒着热气的白色陶瓷碟拿出来。
　　陆清屿在他身后张望，拿了两双筷子跟在他身后。
　　容恒：“急什么？”
　　放下那冒着香气的食物，容恒又拿了两份盒饭到厨房加热。
　　陆清屿已经迫不及待地挑起一片莲藕，吃的津津有味。
　　他腮帮子鼓着，却不忙继续跟容恒说：“我喜欢这个剧本，我要拍。”他吃的高兴，一双眼睛微弯，里面盛满了笑意，双脚不自觉地晃了两下。
　　容恒把白饭放他面前，瞳孔里满是不赞成。
　　“公私分明啊容导演。”陆清屿得意地朝他比划了两下，“你教我的。”
　　容恒承认在他身上永远也学不会公私分明：“拍可以，剧本要改。”
　　陆清屿：“只要你有办法改，我没意见。”
　　容恒没再说话。
　　陆清屿从桌底下踢了他一下，“第一次合作你没什么跟我说吗？”
　　“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没把你绑起来带到颁奖典礼上，上台拿奖的时候我就该顺便宣布出柜，然后告诉所有人——”他一把捏过陆清屿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我的。”
　　他宽厚的大手顺着陆清屿漂亮的下颚线，抚上青年瞬间通红的耳朵，倾身吻了吻他的眉心，仿佛刚才放狠话的人不是他一样的若无其事，“吃饭吧。”
　　陆清屿揉了一把脸，手心和脸颊都滚烫，他规矩地坐好，也不再挑战容恒的底线。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家学长的土味情话还是一点也没变？
　　又土又苏啊。

　　几天过后陆清屿拿到了修改后的剧本。
　　也不知道容恒是怎么跟人沟通的，陆清屿大致看了一下，发现情节基本没变，变得只有那几段露骨的戏码。
　　贾远和剧组约了时间签合同，李副导再次询问他演唱插曲的事，被陆清屿拒绝了。
　　李副导觉得有点可惜，“我以前听过你的歌，觉得你声音不错，唱歌的时候都特别吸引人。”
　　陆清屿笑了笑，“好久没唱了，怕是一开口就走音。”
　　李副导哈哈哈地笑了两声，说了他两句太谦虚，交代了一下开机时间，就去忙其他的了。
　　贾远：“顾青珂角色也定下来了，是陈旭。”
　　陆清屿不太认识，“哪位？”
　　贾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今年年初蹿红的流量小生，拍过《清平盛世》，是里面的男三。”
　　那部电视剧陆清屿有看过，但不太记得男三的角色，随意问了一下，“多大了？”
　　“才22吧。”
　　“挺小的。”
　　贾远提醒他，“你看到人，有点做前辈的样子。”
　　陆清屿不满道：“我什么时候没有前辈的样子了？”
　　贾远看着他穿着T恤牛仔裤一副大学生打扮，完全没有明星负担的样子，没好气道：“现在就没有。”
　　陆清屿当他今天大姨夫来了心情不好，没再跟他计较。
　　“陈旭关注你了。”
　　贾远坐在前排，突然转过身来，把手机递过来。
　　陆清屿无奈地接过。
　　“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是视奸我的围脖。”
　　贾远耸肩，无辜道：“我就是想去看看陈旭，点进去就看到他的关注列表也有你。”
　　陆清屿也有点好奇，便刷了一下陈旭近几天发的围脖。
　　意外的都是一些生活琐事，今天吉他弹了一首歌啦、煮了一顿饭啦、去探望了一下孤儿院的小朋友啦等等，看着像是自己打理的。
　　最新的一条竟然已经有五千多的评论了，陆清屿看了一下时间，是今天中午发的。
　　配图是一片蓝天，只写了短短一句话。
　　【今天很开心，大家午安。】
　　下面粉丝评论都是问他发生了什么好事。
　　陆清屿想到自己长年种草，除了宣传就是广告的围脖，突然有点惭愧。
　　贾远明显也想到了，揶揄道：“怎么？内疚了？”
　　陆清屿摸摸鼻尖，不说话。
　　“内疚就赶紧发张自拍上去，你家粉丝天天盼着你发自拍呢。”
　　陆清屿玩微博一般上小号刷新闻，大号只有需要宣传和发广告的时候才会登录。
　　他一向习惯工作和生活保持距离，也不喜欢对外界分享太多他生活上的事，但粉丝了解他的途径除了一些节目和路透外，也就只有这个微博了。
　　因此即使他大号活得像个僵尸号，但粉丝人数也到了500多万了。
　　最新一条围脖是上个月宣传一个访谈节目，意外的竟然都有八千多评论。
　　陆清屿点开大致浏览了一下，除了粉丝表白外，基本都在控诉他一个月不发博。
　　热门的其中一条竟然还是昨天发的。

　　粉丝A：6宝今天发博了吗？没有。
　　粉丝B：我宝围脖除了宣传就是发广告，尽职尽责地把自己活得像个僵尸号。
　　粉丝C：看了《六年》爱上陆清屿，花了四年时间都等不来一张自拍，心疼我们青椒粉。

　　诸如此类。
　　看得陆清屿越来越惭愧。
　　于是他打开摄像头，对着阳光下的手拍了一张，上传照片，编辑文字，发送。
　　‘叮咚’
　　前排贾远手机响了一声。
　　“哟。”
　　他打开看了一眼，一脸黑线。
　　“说好的自拍呢？”
　　“我有答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