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之谎》雪寅

18、第 18 章

　　王洛兮摘下潜入设备时，现实时间才过去了不到半小时。她站起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出了包厢。凭借着手环的指引，寻找起了店内的洗手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店店主的特殊嗜好所致，店里的所有灯都是感应且有声的，只有在人靠近的时候，才会“咔”一声点亮。

　　由于现在是深夜，而这里又在城中城治安较好的上三区内，自助店里空荡荡，连个流浪汉都看不到。所以，店内基本是黑的。

　　这就造成了一种——人往前走一步，面前的灯“咔”一声亮，身后的灯“咔”一声灭的奇特现象。再加上背后那人走到十几米远了，才会“乓”一下关上的门，以及远处走廊尽头会反光的玻璃，弄得整家店无处不散发着一种古代鬼片的艺术效果。

　　王洛兮倒也不是害怕这种顶多三毛钱的特效，只是单纯大半夜地不想被灯闪到眼瞎，所以干脆闭上眼睛走了起来。她的听力很好，好到闭上了眼睛，没了灯光瞎闪的分神，脚步反倒更直更稳了。

　　这样的听力，除了经过基因筛选定向生产的紫级，大概也就只有盲人有可能拥有了吧。

　　可在这样一个医疗极度发达的社会，又哪来的盲人呢？

　　想到这儿，王洛兮摇着头嗤笑了一声。准确地推门进入洗手间，选了个位于最中间的蹲位走了进去。

　　坐在马桶上，王洛兮一边解决着个人问题，一边打开点开了Seed程序上标记的一个红点。

　　这是一封加密信，发信时间在半分钟前，信的解码方式存在于紧接而来的第二份信件中。王洛兮同时打开两封信件，也没多想，就照着解读了起来。

　　信件是关于情报买家的信息。虽然买家的出现快到有些意外，但却也在王洛兮的估计范围内。毕竟，距离公主遇刺一事，已经过去三四天了，在这三四天内，有任何人向Seed提前预定了拥有相应关键词的情报，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Seed也不亏是人类数一的私人情报组织，即便是被王洛兮那样连哄带骗得掉了一堆面子，在谈好的业务上，却还是尽心尽力没掺水的。

　　王洛兮收到的买家信息里，不但有着买家的潜入时间、接入区域，甚至还有着他以往的交易记录，以及Seed对该人的各方面评估与推测。这些信息虽然单个没有任何指向性，但放在一起，却足够王洛兮大至猜出该人背后东家的身份了。

　　操纵私人紫级前往交易，交易内容大都离不开“皇室”与“贵族”两个词。唯一例外的，就属六月中旬购买的关于“伦纳基地”的情报。而这次交易，不光内容例外，风格也与其他几次有些不同。从Seed给的信息来看，这人买的，与其说是伦纳基地不为人知的辛密，倒不如说是伦纳基地的旅游指南。

　　旅游，伦纳基地？麦克皇子？

　　大摇大摆操纵高等私人紫级，生怕谁不知道他腰缠万贯、身份高贵似的，这种作风与其余几场交易的风格，实际上是有些不符。可它却偏偏能与伦纳基地这一次，完美地合在一起，描绘出一种纨绔皇子的形象。

　　可本次事关公主遇刺的交易，则又回到了原本的风格。

　　怎么回事？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氪金青铜将账号交给了王者大佬帮忙练级，偶尔亲自拿来瞎折腾两下。

　　等等，青铜是个啥？王者又是啥？

　　就在王洛兮的思绪胡乱飞的时候，视野的整个界面突然闪了一下。她瞬间心中警铃大作，调出系统终端，快速输入了一串指令，然后，一行字就出现在了界面顶端：“实时位置共享中”。

　　我去！被黑了。刚刚那信息里藏着病毒！别说位置，这下怕是连身份都暴露了。

　　都说过上厕所时下面用力上面会变废，不能玩手机，更不能用手机干正事，王洛兮你就是不听！竟然在这么个六岁小孩都会写的病毒上翻了船。

　　欸等等，手机又是个啥？

　　好在她的身体没脑袋那么啰嗦，早在她忙着各种懊恼的时候，就已经将个人问题收了尾，站起来穿上裤子了。穿好裤子，扣子都还没来得及系，一道带着炽热的蓝光就迎面袭来。

　　光能子弹！

　　紧接着又是三道。

　　然后，洗手间门与窗户被人同时撞开，三个黑衣大汉冲了进来，人手一把光能枪，将王洛兮所在地隔间围了个密不透风。

　　位于中间的黑衣人二话不说，对着隔间门就是猛地一脚，连门带框一起卸了下来，举着枪口打算将死的没死的都再补两枪。可马桶上却空无一人，连一滴血都没有。

　　怎么可能？刚刚用热学透视看的时候，人明明在的，而且还中枪了，怎么可能在短短几秒钟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三个黑衣人没来得及思考完这个问题，因为就在他们愣住的时候，一滴红色的液体，落在了他们脚下的地板上。

　　天花板！

　　三人同时举起枪对着血滴源头就是几枪，可顶上的人却是闪了一下就不见了，仿佛刚刚看到的血滴与人，都是他们的幻觉。

　　下一刻，人影再次出现。只见她对为首的黑衣人一记腿鞭，将人踢得一头撞在了墙上，失去了意识。紧接着，第二个黑衣人的胳膊太长，枪口还没来得及转过弯，就被她捏着手腕一扣，夺走了枪，还顺带着被右卸了胳膊，脸朝下摁在了地上。

　　那人被放倒的瞬间，也不知道是自己眼睛坏了还是咋的，竟然看见人家右手在制服自己的同时，左手还挪到裤子上，系了个扣子？！

　　所以说，人类上下几万年，发展了这么久，为什么衣服裤子上还会有扣子这种东西？对此，王洛兮也很郁闷，毕竟没系好扣子就踢人的话，裤子会掉的。而且，自己的裤子上的扣子还是两颗。

　　还有，刚刚那四枪里的一枪，蹭到了自己左边额角。

　　人的脑袋这个器官，别的不说，总之血管很多血量很足，豆大点的伤口，都能流出个血人的效果。光能子弹直面射穿，的确在一定程度上作为烧焦的副作用，会有止血功能。可如果只是余波蹭伤，烧伤还会有，可止血效果就接近于无了。而现在的王洛兮，就是被额角那小伤口流出的血，弄得半边脸都红了。左眼里进了血，刺得生疼。

　　疼也就算了，重点在于，自己刚刚上完厕所，还没洗手啊！想将那眼睛里的血擦掉都不行，手脏！

　　隐形洁癖晚期的王洛兮，一边用膝盖将第二人牢牢摁住，用枪口对准第三人，一边满脑子冒着类似于此的无关紧要乱七八糟的念头。

　　王洛兮的枪本来是习惯性地瞄准黑衣人眉心的，可在一念之间，却又突然转了枪口，选择射穿了那人持枪的手，并在另一只手和左腿上又补了两枪，将其从一个黑衣杀手，折腾成了一条在地上努力翻身的咸鱼。

　　然后，她用极快的速度，在还没来得及关闭的终端中输入了一串代码，直接进入了拨号模式。

　　号码一接通，耳边就响起了一个甜美的女声：“城中城报警中心，请讲。”

　　王洛兮没和电话那头的接警员说话，而是拿枪抵住了下面这个黑衣人的脑袋：“说，谁派你们……”

　　砰！
　　穿.甲.弹的声音，狙击手！

　　王洛兮下意识地就是往后一仰，穿.甲.弹的弹道堪堪避开了她的太阳穴，从她的右脸颊一路滑到了鼻梁，在脸上留下了一条血色横向中线。

　　好了，这下嘴里也要进血了。

　　王洛兮的反应很快，她躲过狙击后，揪着下面的黑衣人的脑袋就是往地上狠狠一磕，将人磕晕后，一个鱼跃冲出了洗手间，在走廊里飞奔了起来。

　　狙击手，穿.甲.弹，估计还有热学透视。

　　肾上腺素和糖皮质素在体内急剧飙升，使得王洛兮连胡思乱想的本能都没了。她调集着所有脑力，一边分析着眼前情况，推测着对方的行为模式，一边寻找着能够将热学透视准确度降到最低的地方。身体机能与五感灵敏度也被用到了极致，随时等待着下一枪的到来。

　　人生还真是从来不会让你一路顺畅通行。王洛兮明明清晨还在那事不关己地做一个紫级，几分钟前还在那自以为运筹帷幄地忽悠着Seed。可现在，上了个厕所手还没洗，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等着被狙。就问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在奔跑与自我反省中，王洛兮听到了极其轻微的一声响。她猛地刹住了脚步。

　　有时候，生与死之间间隔着的，可能就是这么一个刹住与没刹住，听见和没听见。这一次，她听见了，她刹住了。所以，她逃得了一命。

　　一道带着橙红色尾巴的光芒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带着足以将钢铁融化的热量，穿透身侧的墙壁，不知道停在了哪里。

　　啪嗒。一滴汗夹杂着血，从王洛兮的鼻尖滴到了地上。

　　“王少校？王少校？请问您那发生了什么？请尽可能地说明情况！”通话那头的警务部终于搞清了状况。

　　“代号黑色；狙击；九一六杠三四二杠洞二；请求支援。”

　　代号黑色，遭遇袭击。九一六杠三四二杠十三，“杠”是为了断句，“洞”是零，数字则是王洛兮通过那两枪，算出的狙击手的相对坐标。警务部得到了她的位置共享，所以应该是可以根据她此时的位置，准确算出狙击手在哪的。

　　至于剩下的，剩下就只能看，到底是穿.甲.弹的冷却时间长，还是警务部的出动时间长了。但愿警务部的动作，还没有慢到要命的地步。

　　到了这种时候，王洛兮的洁癖也算是暂时治愈，她彻底放弃了洗手的念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与汗，再次开始了亡命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