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之谎》雪寅

16、第 16 章

　　听着周围的三个呼吸声已经变得平稳而悠长，王洛兮这才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实际上，在向来入睡难的王洛兮看来，同宿舍这三个紫级能在三点多就睡着，简直就是奇迹。毕竟，等送完最后一桌食客，做完餐厅清洁，时间就已经到了差不多凌晨三点。工作一做完，几个紫级就以飞一般的速度，喝了几根营养液，没有任何洗漱步骤地躺床上了，而且还是变魔术般的沾床就睡。

　　舍友这快速入睡且睡得熟的优良品质，对于王洛兮来说，可以算的上这忙得如同无头苍蝇的一天内，唯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因为他们睡了，她就可以溜出去透透气，填填肚子了。

　　没错，王洛兮的肚子是空的。这不是因为她不吃苦耐劳，不肯啃紫级营养液，而是作为没有接受身体改造的普通人的她，喝了那营养液也是上进下出，无法吸收，浪费东西罢了。所以她只能装作喝了的样子，将营养液囤着等发芽，可怜巴巴地饿着肚子干了一整天的重体力活。

　　事实证明，巨薪工作，就算不要命，也会将你给抽空。她要不是作为一个部队精英，接受过各种诡异训练，这时候早该两眼一翻双腿一蹬，黑屏了。

　　说到这里，王洛兮就不得不又吐槽一下紫级身体改造后的另一种非人功能——自动清洁。紫级的皮肤能在纳米粒子的作用下，分泌清洁液，所以他们基本不需要沐浴与洗漱。

　　这一点，如果是将紫级当做“仿真”人来看，自然是个可喜可贺的功能。毕竟，谁家买了个机器，还想天天帮机器洗澡呢？又不是养了只宠物。可如果是将自己当做仿真“人”来看，就有些无法接受了。总之王洛兮是无法接受的。

　　没有沐浴的人生，那该会有多么煎熬？这么想着，王洛兮扯了扯因为汗而黏在了身上的衣服，闻了一下，皱着鼻子撇开了脑袋。然后，庆幸了一下这帮紫级与他们的雇主都是傻子，竟然这都没发现自己的身体与仿真人不同。

　　但其他人忍耐的了，甚至根本意识不到，王洛兮自己却不行，她是个旁人无法相信与想象的洗澡爱好者。因为她觉得，洗澡是她离真实的自己最近的时刻，洗澡是让她思绪泉涌、是她最聪明的时刻。当然，这也因为，她有着“轻度”的洁癖。

　　但她的职业却并不允许她有洁癖。所以，她有时候不得不冒出一个疑问，自己怎么就成了名军人呢？

　　想到这儿，王洛兮自嘲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轻手轻脚地将外套穿上，打开门溜了出去。从头到尾，除了打着哈欠钻进她袖筒的冰棍外，没有惊动任何一个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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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洛兮在走到看不见餐厅了的时候，就将手环恢复了橙色。

　　她左右看了看，在手环上倒腾了一些什么后，打开了一个图标是根绿色菜苗的程序。程序里出现了一行迅速变化着的字，字在变化了上百次后，定下来了。那是一个地址，以及一个时间：03:36。王洛兮记下来时间与地址，然后，关闭了程序。

　　程序在关闭时，整个终端界面闪过了一串古语——Seed。这个古语王洛兮认识，她认识的古语，比别人乃至她自己认为的，都要多的多。

　　王洛兮在那地址所覆盖的区域内，找了一家自助店走了进去，没有变装，也没有修改身份标识。

　　自助店遍布城中城各地，它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是全自动化无人工的店铺。可不知道为什么，王洛兮更愿意将它称作“网吧”。或许，是因为它里面会提供虚拟世界的完全潜入设备吧。

　　王洛兮定了一个包厢，选了潜入服务与餐饮服务后，走了进去。

　　她选的包厢不大，有点像古代哪国人的胶囊旅馆。她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将潜入设备戴在后脑上，将之与自己的终端连接了。连接成功的刹那，她的视野抖了抖，给前庭和半规管带去了一阵眩晕。

　　听说，完全潜入不耐受患者，就是因为这种眩晕会让他们上吐下泻，而无福消受虚拟世界的乐趣的。王洛兮是不怎么能够理解这些患者的感受的，毕竟，这个眩晕比起仿生机甲连接时的精神冲击，根本不值得一提。

　　连接成功后，王洛兮瞄了一眼时间：03:24。

　　她掐指一算，吃别的可能有些赶，一顿饺子绰绰有余。于是乎，她下单了。

　　饺子是在五分钟后从上餐口出来的。三十个，嫩白的皮透着里面润红的胡萝卜羊肉，新鲜且热乎，还冒着丝丝白气，看得格外诱人，尤其是对于一日未进滴水滴食的人来说。

　　王洛兮将时间算的正好，饺子这头一来，她那头在半虚拟模式里捯饬的事情，就搞定了。她关闭了满眼代码的界面，抄起筷子，感觉不到烫似的，狼吞虎咽了起来。

　　吃完饺子，打完饱嗝，喝了口水，擦了擦嘴，时间正好03:36，不差一分一秒。

　　王洛兮一把餐巾放下，视野里的菜苗图标就自己跳了出来，很快覆盖了她的所有感官，将她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一片灯火通明，完全没有半点将近凌晨四点的样子。

　　王洛兮将四周环顾一遍后，走进了面前唯一有人进出的复古西式建筑。

　　这是一个酒吧，昏暗且嘈杂。

　　酒吧两边墙壁上挂着两台名叫“电视机”的古董，电视机的屏幕竟然还是亮着的，不知道在播着个什么古典运动的比赛，总之就是红衣服黑衣服各五个人，将一个比巴掌大一点的红褐色球，抢着满场跑。

　　无论它是个什么运动，反正，吧里的人，无论是来客还是员工，都没一个有兴趣看的、看得懂的。

　　可王洛兮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准确地叫出了这个运动的名字——篮球。甚至，还叫出了这比赛的名字——NBA，2019多伦多猛龙vs.金山勇士，加.拿.大球队在美.国职业篮球联赛拿了总冠军的那一场。

　　等等，加.拿.大是个啥？美.国又是个啥？

　　王洛兮没把注意过多地放在这无由来的念头上，毕竟，这样的念头莫名其妙出现，也不是第一次了。现在的重点在于……

　　“白日梦，白贵客，是吧？”一个穿着身标致西装，带着白色手套的男性虚拟店员，来到了王洛兮面前。

　　这店员一看不是职业素养很高就是个仿真人，毕竟，他能够用着那么优雅的姿态与语调，叫出王洛兮登陆Seed所使用的，当初脸敲键盘敲得来的虚拟身份名字。至少，干了一天服务员活的王洛兮本人，自诩是做不到他这种地步的。

　　“请问您想来点什么？”他问。

　　王洛兮也对着他露出了那今天练了一整天的微笑：“这话，或许该我来问你。”

　　店员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了一下，让王洛兮排除了他是仿真人的选项。

　　好在店员的笑容很快就恢复了，只见他将左手背在腰后，右手向酒吧内侧客气地一伸：“还请白贵客随我来。”头微微一点，开始了带路。他脚步飞快，将被擦的锃亮的皮鞋踏地当当响，丝毫不觉得王洛兮不会跟上似的。

　　王洛兮的确跟上了，她被这店员带进了酒吧深处的房间。被恭恭敬敬地请入深处房间，这本应是个格外惹人注目的场景，可王洛兮一路走来，四处坐着的客人们，竟然没有半个将目光往她身上放的。

　　这建模做的还不错，就是这里的细节差了些，不然就可以以假乱真了。下次卖的补丁，可以考虑考虑这点。王洛兮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打量着酒吧里形形色色的“人”，在心里做出了评判。

　　进入房间，王洛兮的屁股还没坐下，一连串的服务员就陆陆续续走了进来，用不到几分钟的时间，用形形色色的山珍海味，将王洛兮面前的桌子摆满了。

　　这里还行，就是服务员面对贵客的微表情还不到位。王洛兮摸了摸下巴。

　　从没点过的菜上完了，王洛兮坐下了。那店员则笔直地站在王洛兮左侧，左手微抬着，右手往右手上一撘，恭敬地半弯着腰，来了句：“方才是我疏忽了，还请贵客见谅。我本以为只是名字相同，没想到，您竟然真的是那位Seed的座上宾，著名的神厨白日梦。”

　　神厨白日梦……这是哪个傻逼起的外号？是想气死我以后抢走我的程序吗？

　　“神厨？”王洛兮任由自己的嘴角抽搐着。

　　“可不是？无人能破的顶尖程序，是Seed的五脏六腑，而程序的补丁，就是Seed的粮食。像王贵客您这样的为Seed编写补丁的，可不就是Seed的厨师了？在所有厨师里，王贵客您的作品，是最受Seed喜爱的。其他师傅的，要么质量不过关，要么添加剂过多，吃了拉肚子。像您这样能做出对症药膳，且不夹杂任何添加剂的，如果不是神厨，谁还能担得起这个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