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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卷第二章 ...

  •   夕阳如火,灼烧着人们的生命,提醒着他们离死亡又近了一天。

      校友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的向外走,他们和林夕顺路,目的地却不同。

      学校附近有条美食街,一到晚上就热闹的不行。那里的小排档价格低廉,份量却足。足够一群普通家庭的孩子AA出一顿丰盛的晚餐了。

      一群群热闹的边走边讨论着晚饭和八卦的男女,更衬得林夕形只影单。

      还残存的日光将林夕的影子拉的好长,他不再左右环顾,只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他庆幸时间还早,太阳还没完全落尽,还有影子陪着他。

      林夕是不住校的,邵琮不会放心让他和不认识的人住在一起的。

      所以,他连把室友变成朋友的机会都没有。

      朋友这个词,一直以来,对林夕来说都只是一个词而已。很陌生,陌生到他坚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拥有。

      他还曾抱有一丝小小的幻想,所以开学时收起锋芒,希冀却终究还是溺死于那一道道惧怕又带着冷漠的眸光。

      他又抬头看了看太阳,残阳美如画,只是近黄昏,很快,连影子都会离开他。

      好在,他早已习惯。

      他想,这突如其来的感伤,大概是换了环境的缘故,回去见到哥哥应该就好了吧。

      林夕猜到哥哥不会让他住校,可他没猜到后续。

      若没看错,站在车前等自己的,竟是哥哥的左膀右臂,从小混混时就独具慧眼看中了哥哥这块金子,并追随多年从未变心的,哥哥极信任的兄弟——王然。

      就连他,也是被勒令叫“然哥”的。

      凭着邵琮在道上的威望,大多数人都躲着林夕,生怕惹的邵琮生气。可这位然哥,是少有几个邵琮指名可以管教林夕的人。

      林夕一直对王然抱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若是没什么事,他是连话都不想跟他说的。

      别看王然平日里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其实是个从芯儿里黑的家伙。

      城东笑面虎,吃人不吐骨。

      说的便是这位。

      林夕甫一出校门,王然便看到了他,生怕错过,还笑着挥了挥手喊了一句。

      林夕是真的不想过去,奈何王然对他是真的好,且现在还发现了他,纵使心里千般万般不愿,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抱着最后的希望,他想开口问问王然是不是只是碰巧遇上了他,谁知王然转身便进了驾驶座,连张嘴的机会都不给他。

      林夕复又不死心的四处看了看,确定邵琮没有来,才坐进了车里。

      王然将林夕的动作看了个通透,心下郁卒,身为琮哥左膀右臂的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林夕这样磨磨蹭蹭不肯上他车的人了。

      可偏生这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小心捧着的祖宗每次见到他都不甚开心的样子,虽然也极力掩饰 ,但逃不开他这双24k纯金的慧眼啊。

      他每次都想问这祖宗,他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还是他的脸长的极为抱歉,至于嫌弃到见面就想走么?

      心中想法多到已经可以整理出一篇不少于8000字的《论小祖宗为何如此嫌弃我》的论文了,可面儿上依旧得是那招牌笑脸。

      王然透过镜子看着后座的林夕,嘱咐着琮哥特地吩咐的布丁就放在后座上那个包装的极为可爱的小盒子里。

      孩子得靠吃的哄,林夕被琮哥越发宠的像个小孩子。这是王然这些年对林夕得出的唯一结论。

      听了这话,林夕动作利落的打开盒子,老实窝在后座小口小口珍惜的吃着这周最后一次的布丁,还要祈祷着自己那不争气的牙别再疼。

      尴尬的气氛像一只大手不停的抓挠着车内二人的心脏,一向擅于调节气氛的王然只好没话找话的问了他藏在心里一路的问题:“小夕,你觉得,然哥丑吗?”

      问题来的突然,林夕品着口里的布丁,一时没反应过来,实力懵逼。

      他懵逼的这一小会儿,已经足够让本就毫无信心的王然内心刷过无数大写加粗的绝望。

      几秒后,林夕才终于反应过来,说着:“不丑啊,然哥挺帅的。”

      王然是邵琮手下少有的脑子没有被肌肉填满的人,聪明的人想的都多,所以他想:

      「小汐只是安慰我吧?」

      这个想法像打了助长剂的野草一般在王然的心上疯长,压都压不下去。

      车内再度陷入压抑的沉默,王然的内心也随之郁卒,还稍微带上了点儿微妙的柳暗花明之感,他终于知道小祖宗为何嫌弃他了。

      林夕说的是实话。王然长的不但不丑,反而为了显得没有杀伤力从而更好的在背后阴别人一把,他还特地留着时下流行的好看刘海儿,衣品也极不错,总是能带给人一种华而不实的草包感。

      ……这是夸奖。

      很少有人知道他漂亮衣衫下紧密结实的八块腹肌,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切开了连芯儿都是黑的。

      ……这也是夸奖。

      道上的恶名传开了自然都知道王然是个笑面虎,仅凭外貌看人的普通人却都觉着他只是个帅气亲切,可爱又稍微有点腼腆,对人温柔,人品倍儿好的邻家小哥哥。

      小哥哥现在正作茧自缚陷在深深的自我嫌弃中,直到林夕同一个问题问了三遍,他才肯给点反应。

      也幸好王然自幼便极为爱车,一身娴熟的驾车技术刻在了骨子里,不然怕是一早就出了交通事故。

      暗自松口气的林夕,第四次问出那个他极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然哥,哥哥怎么没来接我?”

      对于这个问题,王然早就想好了答案,故作平淡随口一说的样子:“琮哥去了趟邻市办事,具体回来时间不定,这两天得你自己待在家了,琮哥一早就吩咐我来每天接你上下学。”

      说着话就到了家门口,王然开门的时候,顺便把早上邵琮交代的话又说了一遍:“琮哥说你肯定不会记得他交代的事,所以我再说一遍,”王然依旧笑着,眼里却透着几分认真,郑重的样子让林夕也不由的停下脚步等他说完,他接着说:“琮哥说,冰箱里的布丁要是数目不对,等他回来就带你去看牙,还有,别想着自己偷偷买。”

      “……”林夕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想不起来哥哥交代的话了。

      看着林夕安全的进家门,就是王然今日最后的任务了,任务完成,他从外面锁好门,就开车走了。

      关上了门,偌大的房子就只剩林夕一个人了,他站在玄关良久不肯进屋,目光定格在正对面墙壁上的某片白。

      他走神了,想着,还想着回来跟哥哥说说学校的事,也说不成了。

      今天他要自己呆在这个房子里了。

      没有哥哥在的地方,他从不称之为家,对他来说,哥哥是他灵魂最后的归宿,这个房子只是他躯体的安放之所罢了。

      他不喜欢大房子,他没有办法在大房子里找安全感,所以即使邵琮早就有钱到足以在这个城市买下一栋别墅,他也无论如何不肯搬,极疼他的邵琮自是妥协,直到现在。他们也只有这一栋两室一厅的普通住宅而已。

      房子虽小,可这里的每件装饰品都是由他和哥哥一起选好摆放的。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有他和哥哥无数的回忆,那桌那椅那壁纸,那笔那纸那书架,那床那枕那个人。

      才只一日不见,心里就生了根,发了芽,结成小小的蒲公英,每一根绒毛,都被那名为思念的微风,吹到了远方,飘散到了不同的方向,仔细想想,他还不知道是哪个邻市呢。

      林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说是轻微,也足以让他在这不足百平的房子里坐立难安。

      邵琮是知道他这毛病的,所以他很少出差,就算是走也必会带他一起,算一算,这竟是他认识哥哥多年来唯一的一次独自留在这居所里。

      孤枕难眠,又极害怕,他熬了半宿,辗转反侧,也还是睡不着,窗外有朦胧的月,月光透过他不敢拉上的窗帘,照到他的床,照到床上的他。

      清冷,落寞,白日的孤独感不减反增。

      他终是想了个办法,从衣柜里拿了件哥哥的贴身衣物,衣服上染了哥哥的味道,仿佛哥哥在他身边。

      即便这样,他也没想过给邵琮打一个电话,这是邵琮多年来向他灌输的思想。

      邵琮做的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很容易便能引来仇家,不知何时便可能落在仇家手中,他们这样的人,动辄杀人,一旦真被仇家抓住,自己死不要紧,若那时候接到电话,黄泉路上可就真的有伴儿了。

      邵琮严肃说出的话,林夕从来都是无条件听从,即使他一点也不介意陪邵琮去死,甚至还带着几分期待,期待自己能够死在他身侧。

      可多年来他还是未曾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一是邵琮不肯告诉他电话号码,二是邵琮从来不会让他找不到。

      他极缺安全感,邵琮舍不得他出现一点点自己被抛弃的恐慌感。

      除了这次。

      林夕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一如黑洞整个的吞噬了他,他没有怕邵琮不要他,他怕的是,邵琮有危险。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终是勉强睡了过去。

      一梦惊魂。

      他睁开眼,看着时间还不到凌晨四点,太早了,早到他有充足的时间回忆那个骇人的梦。

      梦是天马行空的,没有起因,没有经过,不谈时间,只一瞬跳到了结果。

      他用尽全力向前奔跑,眼中所见尽皆红色,街道是红色的,天空是红色的,太阳也笼了一层薄红,就连遥遥向他伸手的哥哥也是红色的。

      那红像……血,想到这,他突然心中一颤。

      他拼命想着一定要握住哥哥的手,可能是太想,回神时便握住了。

      奇怪,哥哥打架留下的手上伤痕明明早结了痂变了疤,此刻却冒出了一股股鲜血,染透了哥哥的手,他想按上去止血,却始终未能如愿。

      不止手上,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哥哥身上的鲜红,全是血。

      哥哥的胸膛早已被洞穿,数不尽的鲜血仿佛一道河流,不知源头,不知终点,只汹涌的流,流遍了哥哥的全身。

      他僵立在原地,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地面突然起了火,这火来的猛烈,不知起因,也不知何时熄灭,仿佛是传说中来自地狱灼尽一切的红莲业火。

      火向上蔓延,哥哥嘴角含笑,温柔的推开他,他踉跄几下,终是站定在火舌范围外的干净地面上,看着火一瞬将哥哥全部吞噬。

      他感到恐惧,无限的恐惧。

      他恐惧的不是哥哥,而是那团业火,他恐惧的也不是业火本身,而是那火只带走了他的哥哥,却将他一个人留在这连空气都灼热到窒息的人间炼狱。

      刹那,他站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洞内漆黑,他一直往下掉,没有尽头,没有别的色彩,眼中只有黑,他甚至怀念起刚才的红。

      失重,孤单,恐慌,惊醒。

      闹钟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回忆,坐起身后他才发现自己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想了这么久,终于得出了一个他认为理所当然的结论。

      没有哥哥,他的世界,天塌地陷。

      他不敢认为这个梦是什么预兆,连想都不敢。

      哥哥一定有事瞒着他,一定遇到了大麻烦,可……他帮不上忙。

      这种沮丧和绝望包围着他,让他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他只能听从哥哥的安排,努力不成为哥哥的负累,让哥哥毫无牵挂的做想做的事,他想,他要变成哥哥最后的依靠。

      林夕洗了把脸,平静下来,算算时间一会儿王然也该来接他了。走到厨房,他做了极大的心理斗争,才忍住没有伸手去拿冰箱里的布丁。

      吃过早饭,王然准时出现,仔细的数了数冰箱里的布丁数量后,才微笑着解释说这是琮哥的指示,如果数目不对,就带他去看牙医。

      林夕暗自松了口气,幸好自己没有吃。他实在不想去看那个无良牙医。

      他太讨厌那个牙医,他实在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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