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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卷第一章 ...

  •   分明已是晚夏,窗外蝉鸣依旧阵阵不得闲,搅扰的人无端烦躁起来。

      讲台上一个又矮又胖,上下一边粗的男老师,被喜欢恶作剧的同学们起了个极贴切的外号——“水缸”。

      水缸老师双手撑在他身前那方小小木制的讲桌上,脚下老旧的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正在窃窃私语的同学们马上将谈资从吃喝玩乐变为了打赌地板还能活多久。

      拎不清自己吨位几何的水缸老师三次拍上那可怜的讲桌,吓得第一排学生急忙向后躲,生怕讲桌就此牺牲,残破的尸体溅他们一身。

      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的同学抬起头,便看到水缸老师肥厚的肉脸上,一对本就被挤的极小的眼又被聚在一起的眉推挤到只剩一条细缝。

      虽然明知老师在生气,同学们还是憋到满脸通红才忍住了笑。

      喧嚣归于宁静,甫一瞬,落针可闻。水缸老师这才终于满意的转动他半面墙般宽厚的身躯,介绍起他身侧的人——中途插班进来的转校生,林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林夕的身上,他何曾这般被人如商品般打量,不自觉蹙了眉,便带上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意。

      林夕长的很好看,静立在那的时候,总带着一分优雅的疏离感,如清晨朝露,纯净不染纤尘,轻易不敢触碰,怕毁了这份难得的干净。

      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嘀咕,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收敛起浑身的刺,极温柔的扯了抹笑,报了自己的名字,佯装乖巧的走向最后一排那张空桌。

      水缸老师从业多年,遍览无数学生,自问林子再大,他也什么鸟都见过,今天这个却不一样。

      他还从未遇着过这般气质的,怔愣几秒,才咳了一声,唤回了所有人的视线,开始了他今日份的工作,孜孜不倦的将知识传播给愚昧的世人,俗谓之上课。

      窝在座位上的林夕百无聊赖,纤长白皙,仿若葱白良玉的手随意的支起下颚,盯着那只从刚才便不停飞来飞去,终于累极不顾危险落在前排女生后背的苍蝇,想着自己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不曾透过厚重窗帘照到床上相拥而眠的二人时,那从买了就从未使用过的闹钟破天荒诈尸般响起。

      在林夕翻第二次身以示抗议前,一只极好看的手终于从被子里伸出去,解救了他的耳朵,将那闹钟按回挺尸状。

      那自然不是林夕的手。

      手的主人看看时间,起了床,拉开窗帘后,炽热的阳光才终于得偿所愿,吻上他的脸庞。

      他的脸极好看,五官拆开来个个完美无瑕,哪怕最挑剔的人也无话可说,但若这五官选个最美,那双眼得个第一也当之无愧。

      他一双眼深邃无人极,眼瞳不是全黑色,而是微微的带了点棕,阳光下仿佛剔透的琥珀,晶亮的琥珀芯儿里诉说着他经历的所有故事,故事里的难过,开心,生气,愤懑,种种的情绪,都化成了他眼珠上那极清浅的花状纹路。

      此时他美目微眯,英挺的眉紧蹙,几秒后,才适应了这耀眼的日光。

      他复又闭了闭眼,再睁开,待看到床上那人时,所有的情绪便像化掉的巧克力,融尽后,又汇入了名为爱的模具里。

      那是他心尖上的人,是他在这无边的人间炼狱中剩下的,唯一的救赎。

      他想到他前几日就筹备好的一切,越发觉得必要,即使需要暂时的委屈他,但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那也不枉他这番努力。

      床上人猫般蜷缩起身子,慵懒的转了个身,随后将自己蹭到被子里,只露出头发,无声的抗议阳光。

      他知道他醒了。

      他把手覆上床上人露出来的发,揉了揉,试图唤醒那只装睡的猫儿。

      林夕不肯起,他好脾气的又揉了揉,才披上衣服去洗漱,早料到就算他洗漱完了这只猫也不会起来,他也不恼,只轻轻贴着猫儿耳尖,说了一句话。

      “再不起来,今早的布丁就没有了。”

      哄孩子一般的话对林夕意外的管用。方才还挣扎着不肯起的人猛然翻身坐起,却又因为坐的太猛而再一次向床上倒去。

      一早便深知林夕反应的邵琮利落的接住了他,才免的他撞到床沿。

      邵琮佯作生气:“每次都起这么快,你什么时候才能记起你低血糖?”

      林夕才不怕他生气,赖在他身上眼睛都不睁,语气倒是笃定:“哥哥不是一定会接住我嘛。”

      林夕只有跟邵琮说话时,才会不自觉的撒娇。邵琮觉得,这种表现就像是一只自幼被人抛弃打骂的流浪奶猫,遇到了一个对它好的主人,便只肯黏着主人,对其他人都摆出一副炸了毛的戒备样子。

      每次想到这,他都无比庆幸当初捡到这只奶猫的,是他。

      两个人的爱是相互的,不光是奶猫爱着主人,主人也只爱奶猫一个。

      所以邵琮实在舍不得跟林夕说重话,只能泄愤般的又使劲揉了揉他的发,叹道:“你呀。”

      吃罢早饭,邵琮突然一反常态,收起平日对林夕的宠溺笑脸,严肃的命令林夕去上大学。

      平日里,林夕已经习惯跟邵琮撒娇耍赖,可每当邵琮严肃起来,他也是懂分寸的,就算看表情就知道他极不愿,但嘴里还是会答应下来。

      邵琮爱极了林夕这点,恃宠,而不骄。

      林夕已经许久没上学,因为一些原因,他只念完了小学,初中和高中都是邵琮着人来家里教,这次突然让他去上大学,且连解释都没有一个,敏感如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这个世界上,若论比林夕自己还懂林夕的,那便只有邵琮了,他自是知道林夕不安,可他不能解释,不想骗他,也不能告诉他实情。

      那就沉默。

      就如邵琮懂林夕一般,林夕也是极了解邵琮的,既然他沉默,那他就不问。

      邵琮打点好一切,最后才通知了林夕。于是,林夕在刚刚得知这消息的三十分钟后,就已经站在讲台上思考水缸老师脚下的地板究竟还能坚持几日。

      那只警惕性极强的苍蝇又飞了起来,林夕想着,临出门前,哥哥好像还同他说了什么。

      想了许久,思绪开始不受控,仿佛化成一只七彩独角兽,彳亍在云朵间。

      云朵一时变作今早的布丁,美味的布丁;一时又变作了邵琮的模样,帅气的哥哥;一时又变作了水缸老师,可怜的地板……

      他意识到自己竟迷迷糊糊睡着了的时候,也是他被人踹了桌子醒来的时候。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抹绿色。揉了揉眼才看清,自己面前正站着一个人,那绿色来自跟他对视的那人头上,一头黑发上挑染了小小的一撮绿毛。

      绿毛见他清醒,后退一步站直了腰,让出了自己身后的几人,林夕这才注意到,足有五六个人正站在自己的座位旁。

      他没有不安,只是疑惑。他环视一周,班里他的新同学们,都只看着这学校里的混混组团欺凌弱小的一幕不吭声,稍微想一想,他就明白了,大概是怕会引火烧身吧。

      林夕心中冷笑,可惜,混混是混混,弱小却未必是弱小。

      绿毛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看向林夕,掂量着手中甩棍,说着:“小子,来的第一天不懂规矩情有可原,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在这个学校,每个学生必须要每个月给我们上交保护费,看在你是新来的的份上,我们特意过来收你的那份。”

      绿毛说话的时候,头上的那撮绿毛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绿色本就是极为挑人的颜色,偏巧这绿毛长的极丑,好像在痘上长了脸,眼睛小的美颜相机去痘功能都能给p没了。那猥琐的笑,还有故作潇洒的动作,简直令人不忍直视,直呼辣眼。

      说个形象的词,林夕是个颜控。偏生还不是普通的颜控,还是个有起床气的颜控。

      喜欢以暴制暴。

      因为邵琮的缘故,林夕见过很多真正在社会上混的自带霸气的人,邵琮混的圈子,也净是些杀人都不眨眼的角色,耳濡目染下,他自不会被区区几个学校里乳臭未干拿着甩棍恐吓普通学生的小混混吓到。

      若是他心情好的话,还可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交了钱了事,毕竟他也不想来学校第一天就惹事。

      因为惹事被学校找了哥哥谈话什么的想想都觉得丢脸。

      但他现在心情不好,还未完全清醒的头脑中仿佛有个已经启动的定时炸,弹正在烦不胜烦的嘀嗒响。

      绿毛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又或者他根本没有把看似瘦弱的林夕的烦躁看在眼里,总之是不怕死的加了句:“怎么,是不想交吗,不交的话,我们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生动而又逼真的诠释了何谓不作就不会死。

      林夕脑中的炸,弹分针终于和时针汇合到一处,然后砰的一声,炸开了满天绚烂的烟花。

      炸的那几个不良少年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绿毛尤其惨,因为林夕实在讨厌他那撮绿,于是先揪着那撮绿毛迫使其抬起头,巴掌劈头盖脸的打在绿毛脸上,又印了两个萌萌的黑眼圈,花花绿绿煞是好看,林夕欣赏了一下,然后一脚踹上了绿毛裆部。

      直到捂着裆部痛晕过去前,那绿毛也没想明白,为何这小子看上去这么瘦弱可欺,打起人来却如此狠厉。

      他不知道,林夕的功夫是邵琮亲手教的,来自技不如人便送命的地狱,自然要拼尽全力活下来,而活下来,靠的是暴力,是鲜血,更甚至,是人命。

      邵琮在这地狱中摸爬滚打十数年,自然要教给自己最爱的人防身之法,让林夕有能力在这吃人不吐骨的社会中生存下来,站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做他的翼下雏鸟,笼中喜鹊,靠他来遮风挡雨。

      邵琮是位严师,即使面对自己的挚爱也绝不手软。林夕又极其渴望力量,总是练到邵琮表面欣慰骄傲的四处炫耀,私下里又极为心疼的给他涂药。

      绿毛晕过去后,他的同伴代替他保证不会再来招惹林夕,林夕才皱眉说了个滚字,如此侮辱人的字,那群人听来却好似如蒙大赦,急急扶了绿毛消失在林夕面前。

      林夕看着绿毛的背影,琢磨着自己那一脚会不会让他从此失去了做爸爸的权利。

      边想着边下意识的将手伸进口袋,环视一周,收到了无数来自各位吓到噤声的同学的目光注视,在这无数注视下,他掏出了一块极为普通的橘色硬糖。边放进嘴里边想着,要是水缸老师也像他一样动手不动口,那这个班应该不会这么乱了吧。

      打完架吃块糖是他的习惯,也是他为数不多的这些年还保留的爱好。

      认识林夕的人,都说他打架厉害,轻易招惹不得,就连邵琮的兄弟们,那些个连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中人都这么认为。

      但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林夕极讨厌暴力和成日里喊打喊杀,视人命为草芥的人,无奈邵琮也被生活逼成了这样的人,他没有办法成为爱人的救赎,那便陪爱人在这无际的黑暗中挣扎求生,或求共死。

      他含着那块糖,又想着初见哥哥时,哥哥揉着他的发,对他说的那句话。

      生活像一杯难以下咽的苦咖啡,只有加了糖,我们才能勉强自己饮下去。

      想到这,他不由弯了眉眼,哥哥,糖很甜,我一直很喜欢,就像我一直爱你一样。

      可还有一件事,他要不要在学校找家长前先坦白从宽的告诉哥哥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开坑,作者开学了,所以在不定期更新着,如果有喜欢的请收藏,以免错过更新,谢谢支持(^_^)ps:本书和「海洋定居记」「日常跟鬼抢儿子」同步更新中,有喜欢那两本的也可以收藏以免错过更新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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