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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公主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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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大婚这一日终究是来了。
永泰国皇家婚礼与民间不同,新人要在宫中行拜堂礼,之后驸马将公主接入宫外的驸马府中。
孟轼在宫外没有宅邸,四皇子便豪掷千金为他买了一座,当作贺礼。
这一日,皇亲贵胄、文武百官齐聚中和殿,从清早开始,鸣礼炮、奏喜乐,在朱雀门外昭告百姓,施放善粥,与民同乐。及至午后,宫内祭祀、喜宴、官员互动游戏,甚是热闹。
玉慕儿与孟轼是在晚宴时才来到中和殿的。此前孟轼在其和院告祭先祖,行祭祀仪式。因他没有双亲,各个环节都显得简单不少,早早便完成了。祭祀与晚宴中间的时间,原本是宴请朋友的,可孟轼在京城的朋友很少,只有四皇子一人,因而这一环节也很快结束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其和院陷入一片寂静,云昭和玉慕儿为孟轼整理衣衫。
孟轼秀眉星目,透着文气的白净面容在大红衣衫的映衬下更添几分潇洒俊气,他身材比一般文人更要挺拔高挑一些,玉慕儿为他整理衣领时,目光正好平视。
“晚宴时玉慕儿和云昭与我同去,春来、宜顺留在这里收拾东西。”孟轼吩咐道。
“是,公子。”玉慕儿同云昭一起答道。
玉慕儿觉得心里有意思抓不住的感觉,酸酸的,痒痒的,却不知是为何这样。
不过这世事变幻也恁无常了,她刚找到那个请她吃奶黄酥的傻小子,转眼他就要结婚了。
怎么着,也有些落寞吧。
晚宴设在无极殿。
孟轼刚一到场,就被人发现,几名年龄稍长的官员立刻围上来,将他拉去说话喝酒了。
孟轼才下天命山便日夜赶路,被人护送入宫中,朝中大臣只闻其名却未见过其人,此次宴会,他们早就瞪大了眼珠子,只等孟轼出现一探尊荣,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玉慕儿将在场众人大略打量了一遍,并未看到太子殿下。她记得这样盛大的宴会,太子按理是应当出席的,因而她存了个心眼,一边跟着孟轼四处敬酒,一边留意着周围往来的宾客。
终于在行礼前的一刻钟,太子才带着一身酒味,姗姗来迟。
孟轼从云昭端着的案盘上拿起一杯酒,敬太子,太子却打翻了酒杯,醉醺醺地指着孟轼说着胡话:“呦!二驸马!福气不小啊哈哈哈哈嗝。”
被打翻的酒水溅到孟轼胸口,玉慕儿急忙捏着手帕去擦,酒水擦干后,衣服上却还是留下了酒渍。
云昭气愤难平,正想开口讨个说法,却见太子已然颤颤悠悠,搂着随行宫女朝着对面行去。
“算了云昭。只是一点酒渍,看不出来的。”孟轼低声道,云昭也只能吞下一口怨气,狠狠瞪了太子的背影一眼。
玉慕儿也正瞪着那太子的风流背影,心里却有着一番算计。
刚才一瞬间,孟轼见到他每天要画一遍的太子真身,却无一丝反常举动,这实在太反常了。
而太子也完全不认识孟轼的样子,孟轼与太子过去到底有何瓜葛,玉慕儿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
大婚这一日,从清早第一声礼炮到晚宴都算十分顺利,喜庆万分。然而到了最重要的拜堂环节时,宫女却慌张的来报,二公主失踪了。
晚宴进行不下去,所有的影卫、侍卫集体出动,搜寻公主的下落。
宾客们也都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会儿埋头私语,一会儿象征性地安慰孟轼两句。
玉慕儿本也有些担忧,但看孟轼神色如常,波澜不惊,好像失踪的并非他正要拜堂的未婚妻一般。
明明前几日二人还是情意绵绵,这人当真这么冷血么?
二公主的失踪令皇宫内乱了套,侍卫四处寻找已经一个时辰,却没有寻到公主的半点踪迹。
皇帝面色忧郁,心慌意乱,二女儿是他此生亏欠最多的女儿,可他却没能保护好她,若她在大婚这一日出了什么意外,他定然要内疚一辈子。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公主已然遭遇不测,拜堂吉时已过的时候,公主却又出现在了她的寝宫中。
她就穿着大红嫁衣,红纱巾遮面,坐在卧榻上。
皇上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分外诡异。
“铁兰?”皇上试探地问。
公主粲然一笑,薄唇轻启,道:“父皇,吉时已过,我不嫁了。”
令人万万想不到,公主回来所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一句。
皇上心里一百个疑问,却都压着,镇定的问公主:“方才你去了哪里?”
“儿臣四处转了转,去城墙上瞧了瞧,宫外头可真热闹呀。”公主笑着答道。
闻她言,皇上气得嘴唇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婚礼变闹剧,着实不好收场,好在还留下来的大臣和宾客都是心思机敏灵巧的人,也知皇上此刻定然头痛无比,都心照不宣的帮忙打点封口,处理琐碎。
孟轼在得到皇上准许之后,默默的退下了。
临走前,玉慕儿感觉到皇上看孟轼的眼神是带着一丝歉意的。
在婚礼前被新娘退婚着实是一件值得心疼的事情,但对孟轼,玉慕儿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受。
她总觉得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孟轼定然早有预测。甚至有可能是孟轼刻意将事情推到这一步的。事实证明,她的猜想并没有错。
回到其和院,春来和宜顺已将东西都打包好了,被告知又要将东西全部复位后,他俩都是一头雾水。
玉慕儿嘱托云昭来给二人讲讲今晚发生的事情,以免以后在主子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
将一切打点妥帖之后,她用前一天采办的梦烟草泡了一杯茶,给孟轼送去。
此时已是深夜,孟轼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烛光下,清俊的面容映了一层暖色。
玉慕儿将茶放下,调侃道:“公子还有心思看书。”
孟轼没有答话,抬眸看了眼她刚放的茶,淡淡地道:“这茶以后不必再准备了。”
“……”玉慕儿稍微顿了下,道:“哦。”
她不必问他为何这样吩咐,心中也已了然。正常人是不可能用梦烟草来折磨自己的,谁不想夜里安稳入睡或美梦相伴?这草专门让人梦见心里烦忧的事情,可以说是真正的自寻烦恼。
孟轼自然是个正常人,那么他喝这茶就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每日起床先要画一张太子画像,因而玉慕儿猜测他的梦是与太子有关,或许他并不知自己梦到的人是太子,为了知道梦里人的身份,他要每夜在梦中回想他的样子,醒来再画一遍巩固记忆。
照此推测,玉慕儿猜想太子一定给孟轼留下过痛苦的记忆。
她正要再往深处去猜,孟轼突然开口说话,打断了她的猜想。
“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孟轼道。
玉慕儿也不隐瞒,坦白的问道:“公子与太子有何纠葛?”
孟轼回想起了大火漫天的那一日,家人死在黑烟滚滚的大火中,他撕心裂肺的呼喊着,怎么也无法冲破路人的束缚冲进火海中去找自己的爹爹和娘亲。
他沉痛的闭上双眼,道:“是不愉快的回忆,现在不想提。”
“好。”玉慕儿见他面容是从未见过的、不加掩藏的痛苦和脆弱,便不再多问,生出了几分怜意,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云昭来敲门,“公子,热水备好了。”
“知道了,辛苦你了。”
“公子别这样说,奴婢应该做的。”
玉慕儿正要出门去将热水端来,孟轼低声道:“这几日你要多去外面转转,待会儿让云昭过来就好,你先休息吧。”
“好。”
其实玉慕儿本还有些问题想要问孟轼,比如他想要与公主结婚,就是为了婚礼上见太子一面吗?比如他是如何上皇帝主动赐婚的?又比如,为何今晚公主突然改变了主意,主动抗旨拒婚。
但她亦知道孟轼是个聪明人,他自然知道自己想问这些问题。
他不想回答,起码现在不想答。
那她即便满心好奇,也不会勉强去问。该让她知道的,孟轼绝对不会去瞒她,不该知道的,图个清净也不错。
此刻在天音宫中,皇帝给公主下了软禁令。
抗旨拒婚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事,但皇帝宠爱二公主,并不会过分苛责,况且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忤逆自己。
令他愤怒的是,明明前几日答应的好好的,却临时反悔逃婚,在文武百官面前,让他这个皇帝下不来台。
更让他没有颜面去向那位刚刚请进宫准备重用的谋士交代,原本是一箭双雕的美事,如今变成这样一个天大笑料,他怎能不气。
宫女们个个提心吊胆,罪魁祸首二公主却丝毫没有害怕,反而夜半哼歌,一副自在逍遥的模样。
这几日她想了很久很久,她发觉自己是真的爱上这位未婚夫了。
可她亦知道,未婚夫并不爱她。
婚礼前一刻钟,她突然想明白了,她恳求影卫统领陈清泉带自己走,逃离这场婚礼。
若是平时,皇宫戒备森严,陈清泉也无法答应她。但是这一日,文武百官齐聚无极殿,守卫主力也全都在那里,道路两侧都是晃眼的红色灯笼,照的地面也红彤彤的,再配着红色的宫墙,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娘行走其中,最是难惹人注意。
于是她便随着陈清泉,去城墙上走了一遭。
她看到万家灯火,都在庆贺国之公主的婚礼,那一瞬间,她突然后悔逃婚了。
但也仅是一瞬间而已。比起仪式,她更想要获得他真正的爱,为了那一刻的到来,她心甘情愿接受国民的嘲笑,接受父皇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