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竹间小侠

9、故人解围

　　婚礼闹剧后的第二日，皇上命人往其和院送了好些礼物。
　　吃穿用的一应俱全，玉慕儿心里乐开了花。
　　虽是给孟轼的礼物，但孟轼被梦烟草毒害了味觉，再美味的零食入他口中都是浪费，玉慕儿便大发“善心”，趁无人时帮孟轼吃一吃。
　　这一日云昭离开院子后，玉慕儿又钻进了孟轼的书房，随手拈起一块牛肉干就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赞叹：“这御膳房做的东西怎么这么好吃？我自己也尝试着做过牛肉干，嚼劲和味道都不如这个。”
　　孟轼正在研究棋谱，头也不抬地笑道：“喜欢就多吃点。”
　　玉慕儿毫不客气，又抓了一大把牛肉干，走到孟轼身旁，瞧了眼摆在桌上的棋盘，一头雾水，又瞧了眼孟轼，将牛肉干凑近他的鼻子，好奇道：“你能闻到辣粉的香味吗？”
　　孟轼轻轻颔首。
　　玉慕儿深有体会的叹了口气：“闻到却吃不到，那可是相当痛苦。”接着，她又顺道故意把话头引到自己真正想问的事情上去，“那太子究竟对你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让你宁愿如此折磨自己也不能忘记他？”
　　孟轼突然抬起头来，望着玉慕儿的眼睛道：“你在试探我。”
　　玉慕儿心虚的移开视线，将牛肉干塞进嘴里，“好奇嘛，人都有好奇心的。”
　　孟轼摇了摇头，而后精明的笑道：“并非不能告诉你，不过世事讲究一个公平，你也得告诉我一个关于你的秘密做交换。”
　　玉慕儿心里琢磨着到时候她就瞎编些事情，反正他也不会知道自己说的是真是假，这个交易不算亏，于是欣然答应。
　　“好啊，你说，你想问我什么？”
　　孟轼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道：“不诚信的买卖我可不做。”
　　玉慕儿正要狡辩，但对上他清亮坦然的眼眸，却突然心虚起来，嘟着嘴巴道：“不说就不说嘛。”

　　看她愤愤地咀嚼着牛肉干抒发郁闷，孟轼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咱们做一个比试好不好？”
　　“比试什么？”
　　“一月为限，看谁先能挖出对方的秘密。”孟轼颇有兴致地提议道。
　　玉慕儿想都没想，张嘴便是反对，“不行，你比我聪明，你肯定赢。”
　　孟轼道：“你啊，怎么今天倒谦虚起来了？与你相比，我并不占优势呢。”
　　玉慕儿不解问道：“为什么？”
　　孟轼道：“虽然你们客气唤我一声’公子’，但我却连其和院大门也出不得，每日还要被各方眼线监视，说是被囚禁在此也不为过。可你就不一样了，每日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加上二皇子庇佑，岂非比我要占便宜的多？”
　　玉慕儿觉得他分析的有些道理，心下已有些动容，便问道：“那赢了有何奖励，输了又有何惩罚？”
　　孟轼垂眸思索了一下，微笑道：“输的人要帮赢的人做一件事，如何？”
　　玉慕儿听罢想了想，问道：“任何事都可以吗？”
　　“只要不违反常理人伦，任何事都可以。”
　　玉慕儿又作出认真思考状，仿佛胜券在握，已然想好要让孟轼做什么事了。
　　孟轼看她认真算计的模样，心下正觉十分有趣，却听见深思了许久的玉慕儿一脸恶趣味地欣喜道：“让你扮女装在城门墙上跳舞也可以吗？”
　　“……”孟轼的脸色变得阴沉，这丫头还真是恶趣味，他嘴唇颤了颤，良久后咬牙道：“可以。”
　　玉慕儿喜笑颜开：“那成交了！”
　　孟轼一时间竟有种被自己算计了的感觉。

　　午后，孟轼让玉慕儿带了些皇上送来的花茶去看望二公主。
　　路过无音阁时，她想起了上午同孟轼的比试，于是驻足张望了一会儿。
　　孟轼秘密的核心，一定就是太子。
　　看了一会儿什么端倪也没看出，她提步正要走，余光扫到无音阁大门里冲出来一个人，接着便感觉被拉进了一个醉醺醺的怀抱中。
　　玉慕儿本是可以躲过这“偷袭”的，但在皇宫她时刻警惕，害怕泄漏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因而没有立刻去躲，只是紧绷着神经，警惕着偷袭者下一步的举动是否带着杀意。
　　显然偷袭着并无杀意，只有色意。玉慕儿感受到他的双手在自己肚子上胡乱抚摸，嘴唇在自己耳畔呼出带着酒味的热气。
　　玉慕儿抬起脚来，脚跟狠狠地踩在那人脚上，接着便听见一声哀嚎。她趁机挣脱那人怀抱，向前迈步而后转身。
　　玉慕儿惊讶的发现，方才轻薄她的人竟是太子。
　　只见太子抱着右脚不停的蹦跳，口中伴着连连惨叫声，骂道：“疯丫头！你要踩断我的脚么？”
　　玉慕儿本想破口骂回去，但碍于这位失势太子身侧站着两位着黑衣的女侍卫，只能忍气吞声，毫无歉意地赔礼道：“殿下恕罪！奴婢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您来。”
　　太子放下自己的脚，一双凤眼瞪向玉慕儿，眉头皱起，忽然醒悟道：“我记得你！你是那个孟什么的丫鬟！呵，记得那日他身边的另一名宫女倒是美艳得多，怎么偏生让我遇着了你，粗鲁！晦气！”
　　玉慕儿有些懵住，瞪着大眼睛怒视着太子，心中不断写着“忍”字。
　　但她想忍，那太子却不肯让她如愿，吵嚷着脚趾头断了，非要玉慕儿帮他揉一揉。
　　怕误了正事，玉慕儿咬着牙不同他计较，转身要走，却听见太子对侍卫吩咐道：“行刺本殿下，给我抓起来！”
　　两名女侍卫显然见惯了他的荒唐举动，面色都是不大耐烦，但毕竟是受了命令来看护他，也不好违抗命令。只得照做。
　　“得罪了。”玉慕儿被两名侍卫押住胳膊，按着跪在太子面前。

　　玉慕儿从前听过关于这位太子的一些事，他在宫中是个尴尬的存在，按理说本应忍气吞声求自保，但这位太子偏偏行事出格，整日沉迷酒色，四处得罪人。
　　后来终于给皇上揪着个由头，将他软禁了起来。
　　没想到即便软禁起来他也不肯消停，玉慕儿心里叫苦不迭，后悔方才竟对这太子有了好奇心。
　　“喂，让你帮我揉脚呢。”太子坐在地上，将右脚伸到玉慕儿面前。
　　玉慕儿虽然心中已将太子骂了一百八十遍，但她毕竟在宫里待了四年，忍耐的本事实属一流，她面带着微笑，柔声道：“天冷，脱鞋冻脚，奴婢怕殿下着了凉。”
　　太子听罢想了想，似乎被说服了。
　　玉慕儿松了口气，然后又听见太子道：“那就随我进去脱。”
　　“……奴婢还有要事在身，无意冒犯太子殿下，请殿下开恩宽恕奴婢，奴婢定然感激不尽……”
　　太子不依不饶，玉慕儿脱身乏术，心想这绣花草包竟比二皇子还难缠。
　　她正苦闷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男子清呵，那男子声音甚是悦耳动听，在此刻出现，更如一汪清泉，沁入她被太子扰得烦躁的心中。
　　“天气甚冷，你二人不好好看着太子，让他坐在地上，着凉了怎么办？”
　　玉慕儿下意识扭头朝着声源处望去，但见面前站着一位面色严肃的翩翩佳公子，此人大约二十来岁，人如其声，玉树临风。
　　两名侍卫听他呵斥，纷纷单膝下跪，拱手请罪，想来此人身份定然不凡。
　　影卫？御前侍卫？当官的？
　　玉慕儿偷偷将此人打量了一番，这一身贵气，颇有皇室风范，精致面容颇感熟悉，心道或许是哪位不常现身的皇子。
　　太子还想再闹，但因这英俊男子在场，他已然指挥不动自己的侍卫了，于是丢了兴趣，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朝着阁内行去了。
　　那公子道：“快去看着太子些。”
　　“是！”侍卫匆匆起身，随着太子入了阁内。

　　现场只剩玉慕儿与那公子二人。
　　玉慕儿正要爬起身道谢，便见面前伸来一只修长白净、指节分明的手来，她抬头望去，那公子正对着她微笑着。
　　玉慕儿有心避免去招惹宫里的贵人们，并不敢让他扶着自己起身，便感激地对那公子一笑，而后自行站起身来。
　　玉慕儿欠身道：“多谢殿下解围之恩。”
　　那公子微微一惊，忙道：“莫要称呼错了。”然后面带和煦笑容，自我介绍道：“我叫江玉然，是安定侯江孟元的次子。”
　　“您是新科武状元江大人！”玉慕儿欣喜道。
　　江玉然轻轻颔首，微笑道：“正是在下。”
　　他举止彬彬有礼，笑容更若春风拂面，玉慕儿心下赞叹之余，不免又多了几分熟悉感。
　　她曾见过他吗？
　　“姑娘来这里可是有事？莫要耽误了。”她正思索间，江玉然出声提醒道。
　　玉慕儿猛然想起自己来此地的任务，急忙匆匆谢过江玉然，朝着天音宫走去。
　　江玉然却并未离开，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嘴角泛起微笑。
　　他心中颇感失落地想道：“她忘了我。”

　　玉慕儿将花茶奉上，送给二公主。
　　公主此刻正坐在院中秋千上，清闲的晃荡着。
　　她问：“他可有生我的气？”
　　“他”自然指的是孟轼。
　　玉慕儿恭敬地答道：“公子只觉惋惜，并未生气。”
　　公主听罢忍不住轻笑出声，“怎么他身边的人也这样圆滑么？”
　　“……公主莫怪，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二公主站起身来，与玉慕儿平视着，今日她的脸上并无修饰，可怖的疤痕就裸露在外。
　　可玉慕儿并没有害怕，神色如常，等候着公主的吩咐。
　　良久后，二公主铁兰悠悠的叹了口气，道：“我想见他。”
　　“公子也想见您，可他如今尚不能随意走动。”
　　“无妨，我去找他好了。只要他也想见我。”二公主欢喜地道。
　　玉慕儿望着公主痴情的神态，心突然软了下来，她知道，面前这个身份尊贵的女人，真的动了情了。只是她爱上的，是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玉慕儿怀着满心敬意和怜悯，恭敬地道：“随时恭迎公主驾临。”

　　因二公主如今还在禁足中，不便直接跟着玉慕儿回其和院。
　　但玉慕儿知道她总是有办法过来的，就像她有办法在大婚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人间蒸发一般。
　　她听说那日帮公主逃婚的人是影卫统领陈清泉，此人武艺高强，常年戴着半边银色面罩，听说他的脸上，有一块同公主一样形状的烫伤疤痕。
　　在回其和院的路上，玉慕儿边走边梳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思索着要怎样才能在一个月内挖掘出孟轼的秘密。
　　行至其和院门外时，她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她想起在哪里见过方才为她解围的那位公子了。
　　她的心里突然不安起来，不知道那公子是否还记得自己。
　　最好他是忘了，不然麻烦可大了。

作者有话说

　　男二出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