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侍奉沐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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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四，入朝仪式前一晚。
春来和宜顺一桶一桶热水接连倒进浴桶，桶中水位不断上升，玉慕儿和云昭将新采的花瓣撒入桶中。
刚从书房回到卧房的孟轼猛一看这架势，才恍然想起来今晚便是入朝前的第一个仪式——焚香沐浴。
这沐浴不同常时的沐浴，要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全部用香竹草擦拭一遍才可，看重的是个仪式感。孟轼颇感头疼，下意识转身要逃——若今晚睡在书房，能否逃过这一劫？
但他尚未迈出脚步，便被眼尖的宜顺瞧见了。
宜顺倒完最后一桶水，欢喜道：“哎正好，主子看完书了，咱们这洗澡水也刚备好。”
孟轼复又机械地转回身，望着正在洗澡桶前折腾的几位，挤出一个干瘪的笑容：“甚好、甚好。”
看来今天是逃不掉了。
玉慕儿正幸灾乐祸，掩嘴笑着，就听见宜顺问道：“主子今晚要留谁来侍奉？”
这种沐浴仪式向来都是女仆侍奉，玉慕儿的心猛地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孟轼看到方才还欢喜看戏的玉慕儿拼命的低下头去，嘴角忍不住扬起，故意笑道：“昨日梳洗是云昭侍候的，今日便让玉慕儿来吧。”
在场众人俱是惊奇，方才大家都以为主子会选明显更加心思细腻的云昭。
云昭带着两名公公败兴退下。
玉慕儿上前将门关好、扣上，然后转头一脸忿忿不平地盯着孟轼。
孟轼无辜挑眉，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玉慕儿恶狠狠地道：“有，你脸上有只大王八！”
孟轼忍不住笑出声来，道：“那么还要拜托玉姑娘帮在下将大王八洗干净了。”
“哼！”玉慕儿轻哼一声，苦着脸道：“你真要我帮你洗澡吗？”
孟轼正要将“不”字脱口说出，看到玉慕儿布满愁云的脸，又有意调侃道：“怎么？你害羞了？”
玉慕儿原本并非此意，但经他一说还真有点害羞了，忍不住面颊绯红。
孟轼不再逗她，温声道：“我有手有脚，当然自己洗澡了。你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感兴趣的书或者物件，消磨消磨时间。”
玉慕儿愣了下，道：“好。”
玉慕儿在孟轼房中四处打量，隔着一层轻纱山水画屏风，孟轼在另一头自行沐浴。
他先将桶中花瓣都筛了出去，才开始解带宽衣。
玉慕儿将书柜上的东西都翻了一遍，并无感兴趣的物件，便坐到方桌前支着脑袋发呆。
闻着淡淡花香，她开始思考自己为何会坐在这里。
明天是孟轼人生中的重要时刻，而她是孟轼的侍从。按理来说，她应当服侍他、照顾他，可是她挖苦他、挑衅他，捉弄他，他都没有丝毫动怒。
这一切仅仅因为他将她当作合作伙伴吗？
并非如此。玉慕儿十分确信，即便没有这层关系的束缚，孟轼也依然是个宽厚的主子。
如此一想，她倒觉得自己有些过于顽劣，心里过意不去。
玉慕儿别扭地轻咳一声，温和道：“若需要我帮忙拿什么东西，也请尽管吩咐。”
“嗯。”孟轼淡淡应声，停了会儿，又出声询问：“找不到消磨时间的东西吗？”
玉慕儿惊奇地扭头望去，才发现屏风薄透，可以映出朦胧人影来，估计孟轼早看到她发呆的影子了。玉慕儿望着投在屏风上端坐木桶中的笔直人影，不大好意思地道：“我对九连环和棋谱都一窍不通，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就是发呆。”
孟不禁轻轻笑出声来，歉然道：“这沐浴仪式有规定的时间，还要麻烦你再等一会儿。”
玉慕儿毫不在意，“没事，公然偷懒，我乐意着呢。”
“那就好。”
但说来也奇怪，往常干正经活儿的时候，玉慕儿便算发半个时辰的呆也觉得意犹未尽。这会儿要她专门去发呆，她反而觉得无趣了，才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板凳硌屁股，怎么坐都不是滋味。
孟轼似有察觉，及时雨一般地温声道：“若觉得无聊，可以同我聊聊天。”
玉慕儿早有此意，便嘿笑着道：“我不无聊，你若无聊我可以陪你聊两句。”
孟轼顺意笑道：“好。”
玉慕儿想了想，问道：“明天就要正式踏入朝庭，和朝政打交道了，你紧张吗？”
孟轼道：“若真是这样，我反而不会紧张。”
玉慕儿不解：“这话什么意思？”
孟轼道：“明天，是要与人打交道。”
“那自然啊……”玉慕儿本觉得他说了句废话，稍一品味却另有感悟，沉声问道：“与人打交道比与朝政打交道还要难吗？”
孟轼道：“人心难测，千人千面。朝政如棋，有谱可循。”
“有道理。”
说到这里，玉慕儿觉得这话题进行不下去了，又支着脑袋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
玉慕儿：“那我考考你对人心的把握如何？”
孟轼：“请讲。”
玉慕儿：“若让你去偷二皇子手里的一件宝贝，你会怎么做？”
玉慕儿特地埋了心眼，将自己与三公主的事替换了主角，想要从孟轼这里骗些计策。
孟轼深思一阵，往肩上拨了些水。
这时候，屋外的春来叩门道：“玉慕儿，水大约要冷了，给主子添一桶热的吧。”
“哦。”玉慕儿匆忙应声，起身准备出门提水。
孟轼轻咳一声，低声提醒道：“别干着手出去。”
玉慕儿立刻反应过来，拿起桌上水壶往手里倒了些，然后一边开门一边将手上的水往衣服上蹭。
玉慕儿将门打开时，春来正伸长了脖子往屋里探。
春来羡慕道：“能在主子最重要的夜里陪着他，你可真有福气，等主子发达了，你肯定也沾光！”
玉慕儿觉得这话听的怪怪的，明明他只是伺候他沐浴而已，听起来却像……
“咳咳，借您吉言。”玉慕儿干脆地接过春来手里的热水，退步进屋，关上门，堵住了春来接下来的话。
水桶中还冒着热气，蒸腾在手上十分舒服，玉慕儿却提着水桶犯了难。
若是夏天，不加热水也无妨，可今日天还十分冷，这么一会儿浴桶里的水的确该凉了。
犹豫了一下，她试探着询问孟轼：“公子，需要加些热水吗？”
“……”孟轼沉默一瞬，道：“麻烦你了。”
“好。”
玉慕儿提着水桶迈过屏风时，孟轼一抬手将放在浴桶旁的花瓣又洒进了浴桶。花瓣浮在水面上，形成一片自然的红粉屏障，遮住了水下的一切风景。
玉慕儿用手探水温，确实有些凉了。
她心里顿时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丫鬟伺候主子洗澡、为主子添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孟轼却忍受着水温一点点逝去也不开口问她要一桶热水。
难道他也害羞吗？
她偷偷瞥了眼孟轼的脸，俊俏面孔上并没有害羞神色。
哦不对，他可是孟轼啊。不差使她只是因为，他不愿意这样做。
玉慕儿心中一暖，抬起水桶，将热水缓缓注入浴桶中。
水流冲开了部分花瓣，隐隐露出水下样貌，玉慕儿不经意地移开视线，望向水面之上。
这时她发现，孟轼露在水外的胸膛，竟然分外结实有型。
往常帮他更衣都是在他自行穿上里衣之后，这是玉慕儿第一次看到他裸露的胸膛。她忍不住惊讶地问：“你会武功吗？”
文人不常运动，身子骨通常会偏瘦弱一些。
孟轼垂眸沉默着，片刻后淡淡道：“学过一些。”
“怪不得。”
添完水，玉慕儿放下水桶，又走回了屏风另一侧。
这时候，孟轼抬起头来，眼里是无尽的落寞哀伤。
他苦笑着自我调侃，心道：“若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现在我大约会是个游侠。”
“对了公子，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难得的机会，玉慕儿可不能轻易放过。
孟轼稍微回想了下，“偷二皇子的宝物吗？”
“没错，偷完还不能被他发现，不能被他追究，你可有办法？”
“……”孟轼沉默着。
“……”玉慕儿期待着。
一阵沉默后，孟轼轻启薄唇，道：“没有。”
“……”玉慕儿表情凝固，干笑两声，道：“这样啊……看来这个问题确实难了点。”
听出来她有些失望，孟轼又道：“偷盗并非我擅长之事，但若你想知道怎么能将宝物骗到手……”
玉慕儿刚刚沉下去的一颗心又雀跃起来，猛地一拍脑门，激动道：“哎！是我用词不当！哪能偷呢，这简直是浪费公子才能，应该是骗……不对，是智取！你快说，有什么办法？”
“智取的办法……”孟轼轻咳一声，正色道：“也没有。”
“你耍我！”玉慕儿气得握拳捶桌，孟轼开心的畅快大笑，像个恶作剧的孩童一般。
永泰三十六年的初春，其和院最后一位主子第一次放声大笑。
这笑声畅快淋漓，穿过石墙传到院中，令人忍不住侧目。
云昭、宜顺、春来，一同坐在厅前台阶上，托腮望月。
这一夜之后，院中众人的命运会是如何？
这位温润有礼、才貌无双，传闻中能决定永泰国国运的男人，已经在决定着他们的命运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侍奉沐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