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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危险的愉悦(10) ...

  •   “她得了艾滋病。”
      梁浩闻言心中一惊,皱起眉头问:“那你?”
      “我也一样。”
      发现自己得了艾滋病,曲益展彻底崩溃了。他觉得,自己从一个警校的优秀学生沦落为一个将死之人,全是拜这些**女所赐。她们是一群为了钱可以抛弃自己尊严和良知的人。冷漠,自私,贪婪,还传播着各种疾病。所以曲益展觉得,自己临死之前必须要做点什么,让这些人为她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曲益展提到这些事,仍然义愤填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你为什么要来自首?”梁浩打量着他。
      “我毕竟还是上过警校的,知道自己的行为早已构成了犯罪,反正也要死了,临死前还是希望能不辜负我在警校受的教育。”
      “不辜负?”梁浩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你在实施犯罪的那一刻就不配再做一个警校生。”
      曲益展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退学了。”
      梁浩听到这话,暴怒起来:“你口口声声说你上过警校,你学的东西都喂狗了吗?退学?退学就完了?”
      曲益展呆了一呆。
      梁浩瞪着他,又问:“你背那么多法律条文又是干什么用的?”
      曲益展落寞地一笑:“是啊,干什么用的?”那么多的法律条文,除了折磨着这些学生一次次挑灯夜战地迎接考试,又有什么用呢?最终不过是几页废纸,几句空话,连几个**女都约束不住。
      “就是因为法律自己不会长脚,追着人去遵守,才需要我们这些警察。你上了这些年学,连这点都不懂?”法律,是一种规则。对规则的追求,却是一种信仰。
      “但它的约束力是有限的。”就比如他,一个将死之人,还怕惩罚吗?
      “你如果怀疑法律的效力,又为什么要自首?”
      曲益展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了一下:“我,我又能信什么呢?”
      梁浩发觉,这个人相当矛盾。一方面,成长教育经历让他有很多根深蒂固的观念,然而这些观念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被打垮,让他产生了迷茫与质疑。质疑的同时,他仍是无法抛弃那些潜意识里的观念,那些根植于他世界观最深处的价值取向。
      梁浩调整了一下情绪,问:“你为什么要利用死者的手机和证件作案?”
      “我希望,这个案子能多得到些关注。让人们看清这些**女丑恶的嘴脸。”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梁浩盯着他的眼睛说:“有人模仿你的手法杀了人。”
      曲益展点点头:“他杀的也是个**女。”
      梁浩猛地站起身,双手支在审讯室的桌子上,向前探出身子。曲益展感觉到他的阴影压下来,投射到自己身上。
      “你很得意吗?”
      “我……不知道。我要死了,我希望看到有人愿意跟我做一样的事情,但不是这种方式。”
      这个人,真的很迷茫。
      梁浩缓缓坐回椅子上。
      “那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曲益展的表情忽然坚定起来:“我的确犯了法,但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梁浩沉默了一下,忽然说:“你知不知道,你杀的第一个女孩子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爷爷和一个八岁的妹妹。”
      曲益展愣了。
      梁浩森然道:“你不是问法律条文是干什么用的吗?法律条文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这帮脑子有病的人自以为是。”
      如果没有一个客观标准,人们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去遵守规则,惩罚他人。那么人维护的永远是自以为是的公平。只有当有了一个客观标准的时候,才能够避免这些偏私和短视。
      审讯结束的时候,曲益展忽然抬起头,目光穿过眼前的三人,不知落到哪里。
      “谢谢。”他忽然说。
      走出审讯室,梁浩长长吐了口气,感到一阵无力。曲益展指出的问题,他是没有解决方案的。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法律的约束力又由何而来?
      也许真的只能靠他们这些警察去监督。
      国伟跟在梁浩和王宁的身后,步伐沉重。
      王宁感受到他情绪不对,走到他身边问:“曲益展跟你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吧?”
      国伟点点头:“他是低我两级的师弟。”
      王宁问:“你们认识吗?”
      国伟摇摇头,又说:“但我回学校看老师的时候,老师曾跟我提过他。说他是他们那一届表现最突出的苗子,将来一定能做个好警察。”
      王宁听了,也陷入了沉默。命运,还真是喜欢弄人。
      一直没说话的梁浩突然止住脚步,说:“刚才曲益展提到一个洗浴中心。”
      王宁正出神,一个没刹住差点撞到梁浩身上,他定了定神,问:“怎么?”
      “我觉得需要查查。”
      王宁知道,梁浩对案件非常敏感,不由问:“怎么了?”
      “一个洗浴中心的人,居然猖獗到敢当街打人,谁给的胆子?”
      像这样的不法机构,通常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的确不多见。
      王宁有些为难地说:“那么久之前的事了,人早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是哪家洗浴中心。”
      梁浩想想也是,又不说话了。
      王宁安慰道:“下次清扫行动的时候没住就查出来捣毁了。”
      市里不定期会进行扫黄打非的活动,就是为了让这些犯罪窝点无处遁形。
      梁浩点点头。

      这个案子的真相一经曝光,立刻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人们恍然发现,原来那个手段狠厉,身份成谜的连环杀人犯居然也是一个可怜人。甚至,在出事之前他是善良热心的。正是他的善良被利用,才造成了今天的悲剧。于是,很多人开始为曲益展抱不平。当然,也有站出来说,不论如何,他以暴制暴的行为都触犯了法律,更何况那些**女里面也有可怜人。也有人针对曲益展警校生的身份提出质疑,认为如果连警察学校培养出的人都采取私刑报复,法律的效力又在哪里?
      这个案子,一下成了社会热点问题,引发了广泛的讨论。
      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的刑警队,此刻却做着善后事宜。梁浩带着王宁和国伟,来到了姜阿花的家里。
      听到凶手抓住了,姜阿花的爷爷有些激动起来:“凶手是个什么人?”
      王宁将曲益展的情况简单跟姜爷爷说了。老人家听了以后沉默了很久,满是风霜的脸上又蒙上了一层更浓重的沧桑。
      半晌,姜爷爷哽咽着喃喃说:“他恨骗了他的那个人,为什么要杀阿花?阿花虽然走错了路,到底罪不至死啊。”
      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恐怕连曲益展也不能。那只是一个随机的选择,因为随机,而愈加残酷。因为所有的随机,都是亲人眼里的唯一。而最不能让人接受不是苦难,是这苦难毫无道理。
      曲益展的案子,让刑警队所有人都心情沉重。雪上加霜的是,还不等法院开庭审判,曲益展在拘留所里上吊自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梁浩先是暴怒,之后,却突然怔忪不语。
      见王宁走进办公室,梁浩问:“有事吗?”
      “头儿,我刚才敲了半天的门你都没反应。”王宁有点担心地说。
      “哦,是吗?没听见。”
      “头儿,我觉得你没有做错。”王宁知道,梁浩在自责。因为他在一个人生命的尽头,摧毁了他所相信的东西。梁浩觉得,曲益展的自杀跟他那天的话有关。
      可是,面对一个不思悔改的连环杀人犯又该是怎样的态度呢?
      梁浩希望看到的,从来都不是罪恶得到惩罚,而是人们能够在考验面前做出正确的选择。
      王宁将一个证物袋递到梁浩面前:“尸体旁边发现的。”
      梁浩接过来,那熟悉的画风又映入眼帘。他抬头看着王宁,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又是那个系列画作里的一幅。梁浩查了一下,主题是色|欲。
      不可能有人混进看守所杀人,曲益展是板上钉钉的自杀。
      那么这幅画的出现又是怎么回事?
      梁浩正出神,电话忽然响了。梁浩一个激灵,快速扫了一眼号码,接起来:“邢队。”
      电话里,邢立飞简短地说:“来市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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