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病》闻晓白

34、危险的愉悦(8)

　　这次的现场跟之前一样，死者倒在床上，身上没有明显伤痕，也没有挣扎的痕迹。然而法医送来的报告。却让梁浩意外了。
　　这次的死者，并非死于窒息。
　　梁浩盯着尸检报告上的四个字，觉得这案子越发不寻常起来。
　　死因不明。
　　没有外伤，不是窒息，不曾中毒，甚至不是急病发作，连电击和高低温都不是，所有法医能想到的常规死亡原因都已经被挨个排除了。
　　刑警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但见了这个结论，也不由觉得案情越发诡异起来。一个每次作完案都能够人间蒸发的凶手，加上这次查不出来的死因，这案情还真有往灵异剧狂奔的趋势。
　　幸好在刑警队人心惶惶前，法医打来了电话。
　　“死因查出来了？”梁浩一看号码，上来就问。
　　“那可不，我是谁啊。”听声音，就可以想象出法医闵超群此刻得意的嘴脸。闵超群，跟梁浩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人是个话痨，平时说话东拉西扯，满嘴跑火车，就连解释验尸结果也是这个风格。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工作难得见到活人，憋的。这性格，对上梁浩的急脾气，结果可想而知。
　　梁浩刚开始跟他合作的时候，本着不跟技术人员计较的原则，忍了他一阵，后来发现这人特别善于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实在忍不了了，就越来越没好气。一般人被梁浩撅回去几次也就不触这霉头了，偏这闵超群脑子跟棉花糖似的，看着挺大个，里面就是一团空气。这样的脑子，自然没有记忆功能，所以不论被梁浩撅几回，他下次还是依然故我。
　　梁浩一听这人又要犯病，赶紧拦住问：“死因是什么？”
　　闵超群哪有那么容易就范，他打定了主意要先卖卖关子：“我跟你说，这死因可不寻常，我可是把这尸体上上下下解剖了一遍才找到问题关键。”
　　梁浩揉了揉眉心：“少扯那没用的，你就直接告诉我，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哎，你这人怎么没点好奇心。我跟你说，这检验的过程可复杂了。我最后是在死者左侧颈动脉窦附近发现了肌肉出血才确定的死因。”闵超群不屈不挠地继续。
　　梁浩听了他的描述大体明白了：“你是说抑制死？”
　　闵超群本来还想多故弄玄虚一会儿，听梁浩一下子点出结论，不由泄了气：“你这人真没劲。”
　　“你之前的报告不是说死者身上没有外伤吗？”
　　“确实没有。这凶手下手力道拿捏得很准，没有造成外伤。”
　　梁浩之前在警校也学过，像这样的抑制死并不需要非常大的力道，大多时候也不会引起明显外伤，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致死。
　　“其实这是一种常见的引起神经调节性晕厥的方法，大多数情况下不会致死。而且这种死因，通常都是因为行凶时造成的意外，一般是在击打或者机械性窒息的过程中无意碰到颈动脉窦的，像这样专门找到这个位置行凶的实在不常见，所以我一下子也没想到。”
　　“之前的几个死者你检查了吗？是不是一样的手法？”按照闵超群的说法，这种方法会造成晕厥，那么很可能是之前几个死者不曾挣扎的原因。而这次，死者由于对这种刺激敏感，不需要凶手采取其他措施，直接猝死了。
　　“我说，梁大队长，你知道做一次解剖要多久吗？我这一发现就赶紧给你打电话了，哪有功夫干那么多事。”闵超群抱怨道。
　　“那你还跟这我废话什么，还不赶紧去检查？”梁浩三言两语试图把这人打发了。
　　“哟，你这人怎么连句谢都不会说？”
　　“知道最近案子多，你辛苦了，回头请你吃饭。”梁浩揉着眉心说。
　　闵超群得了这句保证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梁浩觉得，这人的啰里啰嗦有时也有点用。梁浩在他这过于详细的描述中得到了几点关键信息。第一，死者身上没有其他外伤，也就是说碰到颈动脉窦不是意外；第二，凶手对力度的把握十分精准。从死者没有挣扎可以看出来，凶手是迅速地找到了主动脉窦，并用最精准的力度达到了杀人的目的。这说明凶手对这种致死方法很熟悉，因为要做到以上两点，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达成的。
　　能用这种手法杀人的，不是对人体构造非常熟悉，就是受过专门的搏击训练。这凶手，到底是个什么人？
　　正想着，电话又响了。
　　这倒霉孩子这次怎么这么快，梁浩想着，看也没看号码，顺手接起来：“什么结果？”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问：“结果？”
　　是辛然的声音。
　　这次换梁浩愣神了。他顿了一下，说：“我以为是别人，有事吗？”
　　辛然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所以梁浩觉得，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现在方便接电话吗？”辛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
　　“你说。”梁浩点点头，忽然想到，他也看不见自己的动作。
　　“上次你提到刑警队给姜阿玲家里捐款，方便这几天给他们送去吗？学校要收杂费书本费了。”
　　“好，我们明天去送，你如果有时间可以一起去。”
　　“好的，谢谢。”
　　通话就这么结束了，一分五十几秒。跟辛然说话，这基本就是极限。
　　想到姜阿花一家，梁浩的心里又堵起来。这天杀的凶手。

　　傍晚梁浩回到家，见辛然在等他。
　　“有事？”
　　“明天几点？”
　　梁浩知道他说的是去姜阿花家的事，答道：“早上吧，我估计下午抽不出时间来。”
　　梁浩推测，按照闵老大爷的速度，明天中午过后差不多能给他个结果，下午他们可能需要根据新的线索重新讨论侦查方向。
　　“有眉目了吗？”
　　梁浩知道，辛然问的是案子。
　　“今天刚弄清楚最后一个死者的死亡原因，其他的还不知道。” 明天去姜阿花家，怎么跟死者家属交代呢？梁浩想到这里，有点头疼。
　　“你们有什么疑问，明天可以问问姜阿玲，她很聪明，可能知道的事情比你们想象的多。”
　　“疑问？”
　　“比如凶手是怎么跟死者联系的。”
　　“这种事情姜阿花能告诉她妹妹吗？”
　　“在找不到死者手机的情况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
　　梁浩怔了怔，随即想到这件事在网上的报道铺天盖地，估计什么不该披露的细节都被放到网上了，辛然一查就知道。
　　“所有死者的通讯记录我们都查过了，没有任何发现，凶手应该不是通过手机与死者联系的。”
　　“如果手机上没有线索，为什么凶手每次作案都要带走死者的手机？”
　　是的，这不合理。梁浩想。
　　开始第一个案子，没有排除抢劫杀人的可能性，所以手机财物的失踪顺理成章。第二三个案子，由于凶手用了死者的信息，带走死者手机财物似乎是在为下一个案子铺垫，也不足为奇。但到了现在，刑警队已经开始严密监控死者的所有账户和信息，带走手机和证件就没有任何作用了，为什么凶手还是执着于把这些东西从现场带走？
　　难道真像辛然说的，上面有什么线索？可是明明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件事情梁浩还没来得及细想。前三个死者的财物都被凶手利用过了，而这第四个死者因为死因离奇，刑警队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道尸检报告上去了，还没顾得上管手机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梁浩在辛然的陪同下带着王宁和国伟来到了姜阿花的家里。王宁抬手敲了敲木门，心里有点阴影。谁莫名其妙被人臭骂一通还摔了门估计都有点阴影。
　　隔着门缝，几个人看到姜阿玲跑了出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怎么没去上学？”王宁疑惑地问。这个时间，早自习应该已经开始了。
　　“爷爷不舒服。”姜阿玲一脸担忧。
　　梁浩与王宁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点紧张。趁这功夫，辛然已经进屋去了。
　　姜爷爷躺在床上，眉头紧锁，一脸痛苦的样子，见几人来了，挣扎着想要起身，被辛然一把按住：“您别起来。”
　　梁浩见了老人痛苦的神色，当机立断：“赶快送医院。”
　　“不用，我就是有点头疼，躺会儿就好。”姜爷爷说。
　　几个人猜到他是心疼钱，但这会儿也管不了这么多，国伟和王宁正要抬人，被辛然一下子挡住了。
　　“你做什么？”国伟有些不满地问。
　　辛然没有理会他，问姜爷爷道：“您前胸或者后背疼吗？”
　　“不疼。”姜爷爷的声音近乎呻吟。
　　“胃疼吗？”
　　“不疼。”
　　辛然似乎松了口气让开了路。
　　国伟伸手去扶老人，被他一把挣开了。
　　“我说了没事，我不去医院。”国伟不敢用强，一脸无助地看着梁浩。
　　王宁温言解围说：“您别着急，您不舒服还是去医院看看放心。”
　　“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姜爷爷开始发脾气。
　　王宁说：“刚才我们来的时候路过家小诊所，要不去那里看看？”舍不得去大医院，小诊所总可以吧。
　　谁料到姜爷爷还是坚持：“用不着。”
　　王宁向国伟使了个眼色，国伟会意，正要走，只听辛然突然开口悄悄说：“万一找不到医生，就先借个血压计过来。”
　　国伟麻溜走了，不一会儿捧着个血压计回来了：“医生还没来上班，开门的护士把这个借给我了。”
　　梁浩不禁看了辛然一眼。刚才那样匆匆路过，他就看出来医生还没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