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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危险的愉悦(6) ...

  •   梁浩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转了话头问:“姜阿玲最近还好吗?”
      辛然点点头。
      “老人家知道这事了吗?”
      辛然又点点头。
      “老人家怎么样了?” 梁浩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一个古稀老人,先是失去了儿子儿媳,现在又失去了孙女,这一连串的打击,未免太过残忍。命运,还真是喜欢让人措手不及。想到这里,梁浩对那个凶手不禁恨得牙痒痒的。目前看来,他作案对象似乎是随机的,唯一的共同点只是死者的特殊职业。而他这个随机的选择,却给一个本来就深受苦难的家庭带来了又一次沉重打击。不论他是出于何种原因,他的罪行都绝不值得原谅。
      这一问没法再用点头摇头回答,辛然不得不开口说:“总会过去的。”
      梁浩对辛然冷淡的态度十分不满,挑眉道:“过去?怎么过去?” 时间可以往前走,但人心中的裂痕又该拿什么填补?毕竟,生命从来都不是一个可逆的过程,人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辛然并没有被梁浩的愤怒触动,只是淡淡说:“人活着,就总会过去的。”
      梁浩噎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是句废话,却偏是句让人哑口无言的废话。会成为废话的,往往是人尽皆知的道理,虽然没什么用,却是生活的真相。
      不论经历过多少苦难,人活着,总要往前走。哪怕满身伤痕,哪怕踉踉跄跄。但如果这苦难是被人莫名其妙加之于身的呢?仅仅因为生活如此,人就该去接受这些毫无道理的苦难吗?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虽然生活,从来也不会跟人讲道理。
      梁浩心中叹了口气,他没有对辛然发脾气,因为维护这份道理,是他作为一个警察的责任。他不接受这些不公平的命运,这不仅是性格问题,而是作为一个警察的职责所在。但是他不能强求每个人都这样想。人们说感谢苦难,是真心的吗?不过是给自己一点安慰,让自己在这狗屁倒灶的生活中,能够坚持的下去。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吧。那么旁人又怎么忍心拆穿。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辛然一眼。忽然觉得,自己想多了。辛然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似乎只是在简单阐述一个事实。
      梁浩觉得,这个人,似乎不怎么有同情心。转念一想,又觉得像他这种一辈子没出过象牙塔的人,怎么懂得人生疾苦?没有见过苦难的人,也就不可能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这样一想,也就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刑警队给姜阿玲筹了点款,改天你陪我们送去吧,他爷爷似乎不怎么想跟警察打交道。”
      辛然看了梁浩一眼:“你们工资也不高。”
      “积少成多吧。至少先解决了他们祖孙目前的生活问题。以后再想办法。”梁浩一边说,心里一边嘀咕,刑警队穷得这么出名吗?
      “老人家对警察没什么成见,他只是在生姜阿花的气。”辛然难得说了句人话。
      梁浩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傻,就算要养家,找份正经工作不好吗?”
      “有人有需求,创造了一个市场,却要转过头指责满足这种需求的人,未免有些不讲理。”辛然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说出来的话却惊世骇俗。
      梁浩愣了愣,在国外待过的人,怎么都这么开放,不禁蹙眉问:“你赞同这种做法?”
      “不,这个市场的存在会引发许多问题,比如会使很多原本稳定的社会结构,例如家庭,变得不稳定起来。我只是觉得这就跟古代亡国却去指责红颜祸水一样,不公平。因为它的立论点就已经把一方放在了更低下的位置。”
      梁浩对这种学术向的讨论方式不感兴趣,匆匆结尾道:“等这个案子结束,总要给家属个交代,到时我们一并把钱送去吧。”
      辛然点点头:“案子有进展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梁浩想。
      梁浩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于是辛然没有再追问。梁浩觉得,辛然在这点上倒是挺善解人意。这也是辛然奇特的地方。一方面,他极度敏锐,善于从最细微处体察别人的情绪,一方面,他又似乎是个没有太多情绪的人。
      梁浩正想着,电话忽然催命一般响了。梁浩惊了一下,应激般接听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刘楚成无奈的声音:“头儿,又出事了。”
      梁浩在心里骂了一句娘。第四个了。

      梁浩迅速赶回刑警队。他能感觉到,刑警队的军心开始有些乱了。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之前的连环杀人案都是死了两个人就破了,这次却已经死了第四个人。这凶手未免太猖狂了。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难道真以为刑警队抓不到他吗?
      梁浩觉得,这凶手作案的频率,就跟要赶时间似的。
      这次的案发地是老城区的一间平房。老城区有许多旧房子,由于种种原因在城市改造的时候没有拆,分散在高楼大厦之间,这样的房子基础设施差,除了有些不愿离开故居的人,很多人都已经搬出去了,搬走的时候把房子改造一下,一间改成几间,分别租给几户租客。
      出事地点虽然在老城区,却不在闹市附近,而在一个很深的巷子里,不住那里的人,一般不会走进去。梁浩盯着案发现场,觉得有些不寻常。
      这次的死者依然是个女子。看上去有三十岁左右,画着浓妆,穿着十分暴露,一看打扮就猜得出来是什么样的人。她那过于浓艳的妆在如今这张毫无生气的脸上显得尤为诡异。
      死者横尸床上,身旁是一个枕头,屋里没有发现任何财物。整个案发现场跟之前很像。只有一点区别,该女子死前有明显的挣扎过程,床单都被她踢乱了。看情形是由于某种原因,凶手之前控制死者的方法这次没有奏效,只好生生用枕头闷死了受害人。
      到底出了什么意外?梁浩蹙眉想。
      而且,意外还不止这一桩。
      经法医鉴定,该女子并未受到侵犯,但是她的指甲缝中找到了另一个人的DNA。从现场的情形看,应该是她在挣扎时抓到了凶手,并在指甲缝中留下了凶手的身体组织。这对一直找不到半点证据的刑警队而言,是个好得不真实的消息。
      经对比,死者指甲缝中的DNA不属于一个有案底的人,由于没有DNA库,这个证据在没抓到凶手前暂时用不到了。现场的床单上还有半个脚印,应该是凶手闷死死者的时候留下的。由于脚印只有不完整的前掌,很难据此判断凶手的走路形态,又由于没有深度,无法判断体重,身高也只能给个模糊的大概值。鉴定科作为微量物证,收集了脚印上的灰尘,经检验,该脚印留下的灰尘中有着很高的丙烯酸含量。
      “这代表什么?”梁浩看着报告,问鉴定科的人。
      “丙烯酸是一种重要的有机合成原料,按照脚印中各种酯类含量的比例来看,应该是一种丙烯酸乳液,这种乳液最常见的应用应该是装修涂料。”
      搞技术的人就是废话多,直接说结论不结了,梁浩腹诽道。但是技术人员是不能得罪的,因为他们的工作一般人代替不了,所以梁浩也只是腹诽了一下。
      这也就是说,凶手如果不是一个正在装修房子的人,就是某个装修队的工人。按理说,一个装修房子的人不论是买了新房还是重装旧房,应该都是有着稳定生活,正在规划未来的人,不大可能做出连环杀人的案子,所以,更大的可能是,凶手是一个装修工人。
      想到这里,梁浩有种不好的感觉。一个装修工人能表现出这么强的反侦察能力,作案手法还这么大胆,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梁浩想到了之前的几个案子。随后梁浩又想,其实,还有第二种可能。
      梁浩有些头疼地梳理案情,忽然不知道自己希望是哪种情况了。
      “头儿,”国伟的声音打断了梁浩的思绪,他站在梁浩办公室的门口说:“死者身份确定了。”
      梁浩点点头,示意他进去。
      国伟走到梁浩的办公桌前,站定说:“死者名叫郑晶晶,是个站街女。案发地点是她租的房子。”
      站街女,梁浩皱了皱眉头,说:“查一下附近有没有正在装修的地方。”
      国伟不解道:“为什么一定是附近?”
      梁浩想,这孩子真是单纯,恐怕还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儿,于是顺手抄起桌上的鉴定报告,打了一下国伟的头:“站街女肯定是就近揽客,难道提供包车服务不成?”
      国伟闷不吭声地挨了一下,点点头,领命走了。
      梁浩盯着手里的检验报告,觉得这个案子所有的线索指向都很一致。站街女,往往年龄更大,姿色更差,所以也是这些特殊从业人员里面最不讲究,收费最低的一种。跟那些娱乐场所甚至发廊洗浴城里的同行不同,她们的顾客往往都是些民工。这就跟装修工人的身份十分吻合了。
      梁浩看着死者的照片,默默叹了口气。站街女,生存环境最差,所以除了少数好逸恶劳的人,往往都是被生活所迫的可怜人。天知道这个死者是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可惜老天至此都没有半点同情心,还是将人逼到了末路。
      放下照片,梁浩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个案子的线索太顺了,顺得有些不真实。难道,真的是第二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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