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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晚间,门敲了敲,错羽本身睡得便轻,一下就醒了过来,丽娘推门走进,抱着胸眉目矜傲,今天她穿了件黛紫的轻纱襦裙,显出脖颈和锁骨来,绾了了盘云鬓,发上插了几支纯金的簪子,上面镶了青绿翡翠,唇脂也是深紫的颜色。裙子是好布料,丽娘近些年稳定了势力,穿着打扮也愈发讲究华丽了。只可惜衣服样式虽好,是当下最新出的版式,但丽娘本身已年老花黄,配上紫色倒是越显老气横秋,眉目也俗气了些。几个龟奴跟在丽娘身后低着头唯唯诺诺走进,与身前昂头挺胸的丽娘形成鲜明对比,他们手上捧了厚重服饰二话不说开始替错羽穿衣上妆挽发。
      错羽顺从地张开手臂,闭上眼睛,任几人前前后后打扮着他,感受到刷子在脸上轻轻拂过,细细痒痒的感觉,洒下粉末,这感觉并不怎么舒服,但错羽眼睫都未颤一下,任龟奴为他涂上了层傅粉,有人拿了胭脂来,错羽很是自觉地抿了,再由人擦去他嘴角多出的口脂,眼下涂了鲜润妆粉,描眉,挽鬓,最后,一名龟奴在他眼睑下贴了花钿,穿上最后一件罩衫,便算大功告成。
      错羽睁开眼,见面前鎏黄的铜镜中,映出了张模糊的面庞,发鬓高高绾起,唇永远是绯色的,红的灼眼。铜镜映出的影像模糊,有些看不清眼中神色,但必是绝代倾城。错羽将铜镜轻轻放下,站起身,丽娘用略显刻薄的眼色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她也算是在这风月场地沉沦多年了,也见过不少的美人,但气质若错羽一般的,丽娘细细想来,这几十年她应当是第一个见的,这份气质,孤傲清高地很,但却又偏偏自甘堕落,天生便是花魁的胚子:“不错。”说罢,丽娘将错羽带出暮霭沉,几个小龟奴很识趣地退下,没有再跟上去。丽娘带着错羽,没有走向那华丽十足的阶梯,反而是向着拐角走去,又上一层。
      天下风月场,三者为最,其一为江南之地浮云院,那里女子为水生养,腰肢纤细好若浮柳细软无物,吟唱淮水小调语句濡软,手抱桐木琵琶美目雾气朦胧,十指纤纤白皙如玉,眉目流转尽是娇俏纤美;其二为边疆地带塞西北阁,处于蛮族匈奴交界之处,来历神秘却是包罗万象,明眸皓齿异域女子,蒙着面纱踩着鼓点翩然起舞,身姿曼妙绰约多姿,以及满身傲气的南蛮小姝,眉目冷然被翻红浪间却令人销魂蚀骨,一曲艳歌行不知迷了多少过往英雄的神,较之中原女子虽少了分娇软风情,却格外令人着迷;其三便是处于长安繁华地带的晓风残月楼,鸨母另辟蹊径干起了兔子勾当,但极有手腕,个中男子没有女子娇怯却也风情万种,虽是涂脂抹粉学歌作舞却又未失了男子英气,不少权贵偏爱找些新奇,便醉进了这温柔乡里,也听说这晓风残月楼背后有大人物撑台,甚至还与天上那家有些牵扯,但传闻终究传闻,到底也是未经证实过。这三大教坊在当今天下都是有几分名气地位的,其中的戏子拎出去也不似过往花楼被人唾弃。毕竟,这等三教九流聚会之地,向来是最为兴风作浪的地方,谁也保不准自己落了什么把柄,因此也颇为忌惮。
      而世人皆以为晓风残月楼九层,殊不知其实有第十层,不过这第十层也就少许人知晓,就连自幼生活在晓风残月楼里的倌人龟奴也没几个知道的。这第十层,也是专门做些不见光的买卖的,自然隐蔽。
      错羽跟在丽娘身后,见丽娘走到一处暗门前,错羽很是乖觉地低下了头,这点子眼力见他还是有的。错羽只听见咔嚓咔嚓几声响,再抬头时门便开了,里面是楼梯,看似色泽暗淡不显光彩实则装潢华丽,墙壁上用来照明的工具是明珠,将整条道路映了出来,墙壁上有细细密密的花纹,脚底石砖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直接凸出了一大块。错羽踏上台阶,小心翼翼拖着自己的裙角,这楼梯并不高,很快就到了,但错羽走得极为谨慎,每一步都踩在丽娘前一步的脚印上,待到了楼梯尽头,错羽又自觉低下了头,丽娘推开尽头房门,带着错羽七拐八绕走到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这其中错羽一直是低着头的,没有向周围漏出一丝眼角。丽娘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这小子,倒是个知事儿的。”
      丽娘见错羽乖巧,且又长得端正,有心提点,到了门口,拖了错羽手心来在上面比划了两笔,错羽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瘙痒,静默不语。待丽娘比划完,轻轻敲了敲门,等到里面的人允许进入后,才躬着腰走进,错羽挺了胸膛,高昂着头跟在丽娘身后。
      错羽进了屋子,屋内摆满了金玉器件,便连桌子都是用玉砌成,散发着寒凉白光。屋里坐了约七八个人,有三人戴了面具,一人金面,一人银面,一人玉面,面具上也雕了不同样式的花纹,除了戴面具的三人,其余人错羽都略有眼熟,仔细思索了番,错羽才想起,原来这些人都是三阁四殿里出来的,其中有一个人更是令错羽毛骨悚然,虽已隔了数年,但错羽仍一眼认了出来,偎在玉面人旁边那少年便是当年一只木盒砸死那倌儿的娈童!
      那少年数年来变化不大,只是眉眼更为精致了些,他把发鬓梳的高高的,插了两朵花,脸侧垂下两缕发丝,更显肤色白皙玉雪可爱,此刻脸上带着惑人的笑容,与那玉面男子玩乐,不见当年狠心杀人的冷漠阴郁,错羽看那少年被玉面男子一口气喂了好几颗又大又圆的葡萄,梗在脖颈努力咽下却依旧巧笑倩兮地去勾那男子发丝,身子忍不住抖了一抖,忙别过脸去不去看他。屋子面积不小,纵使又进了两个人依旧不显拥挤。银面男子向错羽招了招手,错羽顺从走了过去,步子迈地缓而大,笑容骄而媚,待走了过去,那银面男子推走怀里抱着的人,一把将他揽在怀里,错羽见那男子被推开,面上僵硬了些,然后很是乖觉地跪在地上替银面男子揉腿。错羽心中微叹了口气,那男子是住在幽若殿的柒漪,性子娇蛮暴躁,因着脸庞和那份骄纵个性反而讨了有些贵人的趣。手段不怎么样,却是偏执地很,记得曾经有个男子与他之间因了一盒头油起了争执,那时他还没有现在这般地位,没能抢过那男子,待到得势时便天天叫那男子来给自己梳头,说是梳头,实际上却不知在干什么,一月之后,见那男子一头青丝被剪了个干净,手指扭曲变形,颇为吓人。而如今被这人记恨上的话,想必未来好长一段时间没了清净了。
      正想着,脸庞却被人板了过去,银面男子掐着他的下颌,面具下传出似笑非笑的笑声:“晓风残月楼的人伺候人的时候也这么不专心的吗?”底下丽娘头上冒出一头冷汗,跪在地上喏喏说着:“错羽他只是……”银面男子掐着错羽下颌的手愈发用力,错羽仅能看到面具下漏出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其中带了些似笑非笑,眸色冷然,错羽毫不怀疑下一秒男子掐着自己下颌的手可以马上扭断自己的脖子。
      错羽小心翼翼扯出讨好的笑容:“大人莫怪错羽,错羽只是一时被大人迷住了,失了心神罢了。”旁边那娈童毫不顾忌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玉面男子勾了他下巴,邪肆笑着问他:“你笑什么?”娈童捂着嘴,一双大眼睛被笑意填满:“钤一只是在想,另位大人戴了面具,那位小哥儿是怎么瞧见大人面下容颜的,这唬人的谎话也着实幼稚了些。”说罢又往玉面男子怀里依了依,错羽暗地里狠瞪他一眼,钤一却压根儿没看他,错羽反而是和那玉面男子幽深的瞳孔对上了,身子瞬时抖了一抖,想别过脸,但奈何被人捏着下颌,无法动弹,只得身躯僵硬地看着玉面男子。钤一继续娇笑起来,明明是男子,却做足了女子姿态。终于,玉面男子放过了错羽,一边玩弄着钤一的手指,十个指头依次摸过,摩挲着钤一骨指分明的关节,漫不经心问着丽娘:“你这里调教的人不行啊,晓风残月楼的头牌也不过如此吗。这样的话若是下次遇见个脾气不好的客人,可没本少这么好说话。”
      丽娘头伏在地上,身子颤巍巍说着:“主子赎罪!是错羽不懂规矩,丽娘回去定好好调教他,定不教他再铸成如此大错!”说罢,丽娘低低垂着头,姿态降到了极低。
      错羽依旧还窝在银面男子怀里,只是垂眸暗中思索,他从未见过丽娘如此卑微,想必这几位就是传闻中晓风残月楼的大后台了吧。
      还未待错羽想明,自己就被重重一推,推到了丽娘身边,银面男子又拽起跪在地上的柒漪抱在怀里。柒漪得意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错羽,兴然笑了一下,更卖力讨好的为银面男子剥着葡萄,错羽本想翻个白眼,却强自忍住,看起来便像是在强压自己怒火一般。他也乖乖在丽娘身边跪好:“是错羽不懂事!望各位大人莫要责罚!”说罢,在地上磕着头,声声脆响。
      银面男子嗤笑一声,听不出是悲是喜:“不过是个戏子,何时也耍起这种牌子了?罢了罢了,别磕了,退出去罢,省的还说我们玩弄手段欺辱弱小,留这五位伺候足矣了。”
      正待错羽松了口气,作出畏惧模样,打算缓步退出房间时,玉面男子不浅不淡叫了一句:“慢着。”错羽依旧垂着头,只不过止了步,低声问道:“请问大人还有何吩咐?”玉面男子并未看他,只是慵懒用手撑住了头,钤一一颗一颗喂着那人葡萄。
      “你这两日……有见着什么诡人吗?”
      错羽心里微微颤了一下,直觉认为这一定是他房内那个还未醒的男子惹的祸,心中暗骂一声,但面上依旧是副被吓惨的样子:“错……错羽不知,不过,错羽如果有了什么消息一定会向几位大人汇报的!”抬头,错羽又露出了个谄媚的微笑。
      银面男子皱了皱眉,语气不喜地斥到:“这里不需要你了,滚吧。”错羽听此,就似逃一样走了出去。丽娘额头冒出涔涔冷汗,幸而玉面男子也不计较,挥了挥手叫丽娘也推下了。
      丽娘一出门,便看见了站在门外踱步的错羽,丽娘强压郁气,面色阴沉快步走下楼梯,错羽也忙不迭跟了上去,待到走至九层,丽娘终于忍不住,也不再忍了,挥手一个耳光狠狠砸向错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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