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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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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羽被这一耳光直直打倒,头撞上墙,身子瘫软在地上,却也马上跪好在地上瑟瑟发抖。丽娘黑着脸大骂着:“你这小子!平日里看着安分的很,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有了名气就骄横的东西!你以为你是谁?还敢卖弄自己,今日亏得你命大,否则怕是连我都会没命!”丽娘拂了拂袖,胸腔不断鼓动,显然气的不轻,错羽跪在地上,嘴角溢出血液,刚从丽娘怒火中的一巴掌可谓是丝毫没有留情。错羽头上还有磕头时留下的血迹与伤痕,衣衫凌乱,格外狼狈。九层所住的都是当红头牌,听了动静都派了自屋龟奴打探情况,不多时,错羽因不知分寸得罪大人物的消息就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晓风残月楼了,几位主子都在捂嘴偷乐,本以为是个难对付的主,现在看来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花瓶而已。
丽娘还在气头上,恨不得再赏错羽一耳光,狠狠扫了四周探头探脑的脑袋,冲着自己身旁的龟奴怒吼到:“看什么看!楼里没客人了还是你们都太闲了,再有一个没分寸的一个个都给我去一层伺候!还有你!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先饿个三天三夜!让他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分寸好歹,仗着几分姿色就无法无天!”说罢,狠狠又踢了几脚倒在地上的人。错羽被几个龟奴合力拖了下去,唇角还流着血,但竟然诡异的勾起了个笑,血中带煞。
错羽想着丽娘在入屋前在他掌心所写的两字:少言。错羽知道这是丽娘是在提点他,告诉他怎样保自己周全。但那屋里的人一看便不是等闲之辈,尚不提别的,在银面男子拉他过去的时候,错羽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黑暗的,血腥的味道。错羽近乎于下意识的做出了判断,靠近那几个人,他会死。所以错羽就开始谋划,倒不如一开始就惹了厌恶把他赶出去,这样哪怕随后他们发现,想必也拉不下面子叫他回去,本还担心玉面男子看透,现在想来倒是万幸,唬过了那三人。这时错羽乖顺任龟奴拖着,脸上伤口隐隐作痛,几缕发丝垂下,遮了错羽带笑的唇角,这几处伤保了一条命,值!
而在十层屋内,银面男子轻轻抚到了柒漪胸膛,勾开对襟,柒漪面色绯红,欲语还休,却看银面男子手指继续向上,到了修长的脖颈,“咔嚓”一声,柒漪眼眸睁大,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脖颈被扭断的声音,而这位小倌儿,至死前眼中还是满满情欲。
一旁钤一亲眼目睹这一切,却依旧面色不改,其余三名倌人面容都有些发白,唯他依旧媚色不变,巧笑嫣然。玉面男子轻笑两声:“好了,就他了。”其余三人还未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甚至尚未发出求饶和尖叫,就被一一扭断了脖子,瞳孔睁的大大的,是满满的惊惧。
金面男子拿帕子拭了拭手,说出了第一句话:“那个倌人无需处理?”
玉面男子无所谓说道:“不用,那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金面男子未多问,只是提起了以被玉面男子推开的钤一,从半开的窗子里身影一闪飞了出去。
银面男子好奇问道:“为何?看起来,那人怕才是最愚笨无知的一个吧。”
玉面男子面具下勾唇一笑,与银面男子相继飞出,屋里只是轻飘飘落下一句话:“因为……他知道,留下来会死啊。”
屋内,只余四具尸体,姿容艳丽,眉眼弯弯,头转向奇异的角度,即便死后,也能想象出他们生前有着怎样的瑰丽姿容,但再怎样,他们已经变成了具破败的木偶,只有眼中透露出勃勃生机,那是他们对于这世间最后的欢愉与留恋。
错羽被几个龟奴拖进了暗房内,因得错羽样貌端正,龟奴也不敢对其下重手,生怕日后错羽得势惹来报复,将错羽拖进房内便匆匆关门走了。
错羽唇角血迹尚未擦干瘫软在地上,衣饰虽有褶皱,但因颜色艳丽倒也不显血色。错羽微微笑了笑,反而咳出了一口血。无力地撑起身子,他苦笑了下,丽娘这次是真的气狠了,不然应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手。不顾及地拿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错羽褪下罗袜,无奈看着已经蔓延到小腿的红迹,不过关上三天倒不碍事,但他真正担心的是这不知是何的毒。
这毒短短时间就已是迅速蔓延,只怕三天出去丽娘只能捞到一具他的尸体了。说来也怪,挨了一顿打后,错羽反而冷静了不少,轻轻搓揉着小腿,这暗房里仅仅有一道小窗能透出几抹光亮,错羽掏出随身的伤药略微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痕,药粉撒在伤口上,却连眉毛都未皱一下。说到底是干这一行的,脸皮比什么都重要。
错羽靠在墙头闭目养神,他自有笼络的龟奴,不至于真的会饿到自己,且若是私底下有哪些个龟奴倌人去悄悄送两个馍馍丽娘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丽娘也不想真的饿死了人断送自己一条财路,错羽身上可挖掘的潜在价值还是很多的。
晚间,便有个虫娘拿了馒头,从门底悄悄送了过来,晓风残月楼还是有女闾的,只是会给那些个蹈规蹈矩的恩客们预备着,因此错羽也不稀奇,只是看那女闾白净的手指,错羽心里生疑。在晓风残月楼里,女闾并不受重视与青眼,大多都只是干些打杂的活儿,手指不可能再那般白皙光洁的,因此接过馒头并未第一时间送入口中,反而是与那女闾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
那女闾性子倒也懦弱,错羽问什么答什么。一炷香的功夫,错羽便把那女闾给摸透了。女闾叫阮阮,原名本叫春喜的,但因丽娘嫌其太俗气,又觉这姑娘性子软绵绵的,说不定会讨有些个性格怪异的客人喜欢,就改了个名留下了。阮阮是个大家的妾生子,因是个女儿又是通房所生,不讨喜欢,在母亲死后,就被主母卖到楼里,年仅十三岁。虽阮阮一直觉得父亲会来找自己,但错羽暗自咂舌笑这姑娘天真,她父亲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没了。但也不知算是阮阮运好还是运差,一直没遇上合适客人,丽娘嫌浪费自己半两银子,就指使她去伺候那些个还未接客的娈童了。而娈童里有个哥儿对阮阮很是喜欢,便央着先生悄悄收了来侍候他,那哥儿在娈童里算是顶头人的存在,阮阮在他的庇佑下也得了几分太平。
而待错羽问起为何她要给自己送馒头,阮阮就什么也答不出来了,语句含糊颠三倒四,活像受了什么惊吓,待错羽再细问,阮阮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直接逃开了。错羽无奈,也不敢吃那馒头了,把馒头丢到一旁,靠在墙边浅眠。
是夜,错羽感觉脸庞濡湿,颤了颤眼睫睁开了眼,听见雷声隆隆,错羽心里苦笑,自己也当真是运气不好,偏还赶上大雨,墙上的小窗白日里能透进一抹阳光可逢上大雨,雨便丝丝缕缕往内渗着,屋内狭小,错羽已躲至最边上,还是被雨润湿半边衣袖,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头埋进膝盖里,这个动作他无比熟悉,在微时,家贫无屋可住,而父母又顾忌幺儿,每逢大雨便只顾看护弟妹,错羽便一个人跟兄姊抱在一起取暖,后来,又变成了他一个人独自抱着。迷迷蒙蒙中,错羽似是闻到一股幽香,好似母亲身上的香味,梦里母亲有着温软的笑意,会轻抚着他的背靠在床头低低唱着北方的小调,幽远深长,混着被雨水打湿的木头的腐朽味道,钻入鼻中却令人流连忘返,而错羽面前,母亲的脸庞又出现在眼前,跟记忆中的一样,面容光滑慈祥,没有一丝皱纹……
咦?为什么会没有皱纹?错羽猛地惊醒,雨还在滂沱下着,风声飒飒雨声淅淅,那股母亲身上的香味也还在。错羽抽了抽鼻子,仔细嗅了嗅,那香味来自墙角。定睛一看,是白天被他扔掉的馒头,被雨淋湿,露出里面半点红芯,散发着诡谲的味道。
错羽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使得神智清醒了两分,看那馒头被角落的老鼠啃食,啃到了红芯也就不啃了,红芯上有着小小被咬过的痕迹,旁边还偎着几只死鼠,应当是咬过之后被毒死的。
错羽将近一天没吃饭,腿脚有些虚软,他爬过去,小心翼翼捡起馒头观察,那红芯应当原先是粒丸药,不知被谁塞到馒头里,然后用了什么法子迷了阮阮命她给自己送过来。沾了雨水后润湿,散出香气来。
错羽皱眉,细细思索,若是论起来,想必这楼里应当有许多人是企盼他死的,毕竟他年纪正好,模样也好,怕是要分走楼里一大半客人,可是仔细盘算,想是想,错羽当真不信这楼里有谁有那个本事那个胆子蓄意来杀他,且拿入口的食物下毒这手段着实拙劣,这丹药看上去还不像是凡品,楼里没几个人出的起这个价钱,而且要是有这钱,收买个龟奴趁这时候勒死他岂不更快。
这馒头搁着半天,他也没觉得有丝毫异状,反而觉得原呼吸深沉现在反而轻松不少,脚踝也没有那种先前的肿胀感了。想至此,错羽扒下罗袜,先前的一片紫红已然消退,现在只是脚踝正中有个红点,还鼓起,像一粒红丹般灼灼耀目。
错羽轻舒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暂时放了下来,窗外依旧雨声啸啸,错羽没了睡意,便就着狭小的窗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油灯旋着细小的橘黄火焰,投在地上映出了一抹深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