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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翌日清晨,错羽蒙蒙眬眬睁开了眼,赤足踩在地上,听得暮钟声声,看了眼滴漏,现在也不过刚辰时而已,他昨日睡得早,因此今日起的也早但楼里一夜狂欢的那些倌人现在应当还睡着呢。将厚重的帘布扯开了一条细缝,错羽被白澈的日光映照的晃了晃眼。这时候平常人家应当在用早饭,不过晓风残月楼做的那行当自然是昼伏夜起,因此现在整栋楼里清净的很,错羽伸了个懒腰,自小没人教他礼仪,以前那夫子倒是有拿着戒尺装模作样跟他讲究一番,但错羽那时候是向来不听的,从前不管,现在自也不可能管。他觉得那些东西也没多大用,礼仪做好了能保命吗?而楼里也有专门的先生,但那些人教的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错羽虽学了,做的也有模有样,但心里是唾弃的,也明白不是好东西,平日里也不屑作那般姿态,不得不说丽娘看人当真是准,错羽骨子里确实是有着那么一分傲气,只可惜终归是人贵命贱。
      错羽将头发用支簪子随便挽了起来,挑了件白袍子用同色腰带一束便算完了。平日楼里没有什么消遣的娱乐活动,若真是闲了下来那就是一堆男子在那里勾心斗角,错羽对此很是鄙夷,只觉得一群男子斤斤计较也不嫌自己八婆。这时候楼里一般是无人走动的,错羽想着自己估计也是需要几个趁手的龟奴指使,想去底层挑几个老实的使唤着用。
      走出暮霭沉,错羽一步步向楼下走,晓风残月楼有九层,阁楼是最上一层,专供给最顶级的清倌用;而普通倌人则住在六层;大厅在五层,一般的权贵都是迎进了大厅上好酒好菜享乐一番,随后再点了自己喜欢的带进四层的房屋里享受;而地位再高些的则是在七层观赏表演,七层也会专门设置帘幕遮掩身份;若是有了喜欢的便可带进八层的屋内享乐,屋内装潢也是更上一层的华丽不提,在晓风残月楼里能被迎进八层也算是一种地位与财力的象征了;而四层所住的是那些个刚刚带进楼里的公子们,那里还住了先生,调教那些个哥儿;三层,便是平民百姓的场所,那里才是真正的迷情□□,通常只有姿色才艺不佳的倌人在那里伺候;二层用来给那些个龟奴住;还最底下的一层则是最低等的小倌,那些倌人一般都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被打发下去,亦或者是那些讨了倌人不喜的龟奴,而偏偏越是底层的人下手便越狠,那些人看尽了人间疾苦,因此心理也变得愈发扭曲,通常去了最底层的不过半月就折磨的不成人样,过了半年香消玉殒的也大有人在,且还不在少数。
      错羽到了三层便止步了,高等的清倌通常不往下层走,他们都只是待在自己的阁楼里俯视。一是嫌恶那些□□的场景,二是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对他动手,到时候反而自贬了身价,最后得不偿失。错羽望着这楼,他的眉目间不自觉带了些微眷恋,不论这楼如何,终究是这楼给了他一个栖身之地,温饱之地,于错羽而言,这楼还算是他半个亲人和除去性命以外最重要的东西了。
      正悠然闲逛着,错羽心中有些遗憾,逛了许久也未找到个随心的龟奴,他找龟奴,不求有多么大胆机灵,只要踏实就好,毕竟他也只是想安稳的生活下去,但途中所见的龟奴眉宇间都带了股浓浓的市侩,不由令错羽大感失望。倏然,他听到一声巨响,这时辰按理说三层是断没有人的,哪怕有人,也不敢在这晓风残月楼里闹事,毕竟这楼明面上不说,但私底下大家都知道,晓风残月楼的背景不简单,而且这楼可也是备受达官贵人青睐的,这些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错羽略犹豫了一下,转身便往楼上走去,他不想招惹上什么纠纷。还未走出两步,却发觉自己迈不动步子了,低头,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脚腕,那手沾满血污,手上还能清晰看到刀划过的痕迹,分外可怖。绕是如此,这手却依然紧紧扣住错羽脚腕,丝毫不松。错羽心中悚然,直觉这必非好事,咬牙弯腰就去掰那人手指,但无论错羽如何使力,始终也掰不开,那人也死活就是不松手,错羽最后被逼急,都上手去拍那人伤口,血夜大量涌出,那人却依旧不松手劲。错羽有些心急,头上冒出薄汗,断不能教人看见他与这人这幅模样,先不说自己是否会被当成施刀之人,丽娘是绝不会允许晓风残月楼出现一个被刀剑所伤的人,这事若是外传,被那些达官贵人知道了,以他们惜命的程度,想必以后定不会再踏进晓风残月楼半步,要知道晓风残月楼那似铁桶般绝不外传的消息和近千的侍卫也是贵族安心享乐的原因之一,那些贵族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晓风残月楼里没有吐露出分毫消息,若是发现晓风残月楼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安全可令人高枕无忧,先不说日后是否会再来,只怕为了自身拆了晓风残月楼的举动也可以干出也。而他要是被人看到与这人纠缠,无论他自身清白与否,最后也只会悄无声息消失,落得了个草席裹身抛尸乱葬岗的下场。
      思至此,错羽更为心急,忽听到脚步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慌乱,举动更加没有章法。脚步声由远而近更加的清晰,似乎是有个人正在往这边走来,错羽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顾不得去掰那人的手了,拖着那人,索性晓风残月楼里素来用的是黑色的曜石砖,看不出血液痕迹。两人一块挤在了个隐蔽的角落,错羽见自己纠缠中也沾了满身血迹,不由苦笑,看那人已晕了过去,但手指依旧不松自己脚腕,更为无奈。因是躲到了墙角,也看不到人来人往,错羽转过头来,本想窥探一下是否有人经过,那人又是否走了,不想恰却与个小龟奴对上了眼!
      这龟奴正是那日给他搬东西连并绊了容郎一脚的那个,他也才进这楼里不久,自己从家里不知因何逃出来的,结果被人哄骗来了这里,还签了奴契,今日本想趁着天明盘查不严,去大厅瞧瞧有没有昨日的贵人疏忽落下了什么金银首饰好让他搜刮了去变卖补贴赎身,未想就撞见了错羽与那人纠葛。小龟奴见错羽满身是血,他本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未见过大世面,此时脸色雪白,神色惊恐,张开嘴来正要尖叫,错羽眼疾手快下意识的就撕了袍子堵住他嘴,眼角猛然闪过厉芒,拔了头上簪子不带丝毫犹豫刺进小龟奴脖颈!
      霎时,血夜飞溅出来,错羽脸上沾了点点鲜血,衬着一双眼眸血红血红,锋芒毕露。小龟奴脖颈其余冒出的鲜血被错羽拿手堵住了,感受到手下血液的温热以及喷涌出的感觉,血液渗透进每一寸皮肤,错羽嘴唇哆嗦地厉害,手上动作却稳得很,神色狠厉,簪子还插在小龟奴脖颈,小龟奴身子一抖一抖的,似是想要反抗却又没有力气。错羽见状,手上用力又将簪子向里压了压,银制的簪子被沾满血的手握住,透出红色的利芒。小龟奴眼白一翻,原本还颤颤巍巍的手一下子垂了下去,错羽松开簪子,向后退了两步,小龟奴一下子倒在地上,错羽脸色惨白上前,白皙的皮肤与红色的血交相辉映,轻轻执了他手腕去摸他脉搏,触手尚还带着余温,但已感受不到丝毫脉搏跳动,手下已经彻底成了一具死尸,错羽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手脚虚软无力,眼中后知后觉浮现出惊惶。
      一条生命的消散就是这样,前不久还可以耀武扬威神情鲜活的少年,还在思量着自己回家的赎身费,不过一瞬,温软的身体就已经成了伏在地上的毫无生气的尸体,错羽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肌肉的逐渐僵硬。一条命就是如斯脆弱,可以被人随意掠夺,肆意践踏,鄙如草芥。错羽跪伏在尸体的旁边,头低低的俯下去,嘴里不断喃喃念叨着:“对······对不起,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那抓着错羽脚腕的手不知何时已松了,垂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地上被两个人的血沾染,印出了大片大片暗色的血迹。错羽此时总算缓过了神,望着手上的鲜血淋漓,素袍上也染上了大片大片血花,错羽纵使身体绵软浑身无力,因为心中的恐惧还是壮了胆子,爬到小龟奴的尸体旁,颤颤巍巍拔出簪子,望着又涌出的大股血液,拿袖子勉强擦了擦,错羽从不知道一个人身体里有这样多的血,多到可以浸透身体,染红世界的颜色。错羽又在小龟奴嘴里取出袍子被撕裂的部分,那布片被唾液和血濡湿,拿在手中绵软无力,错羽却好似拿不住一般手臂近乎脱力。途中不小心碰到了小龟奴脸上冰凉的皮肤,手一抖,布片掉在了小鬼奴脖子上,正好接近那个被簪子插过的伤口,错羽忙不迭拿了回来,也顾不得恶心,用布片包了簪子一并收在了怀里。
      错羽扶着墙站起来,腿脚麻木无力,他握住小龟奴的脚踝,被尸体冷冰冰的温度激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错羽拖着小龟奴的尸体,小龟奴身材瘦弱,也并没有多重,但错羽却觉得手被勒的发疼发紧,血管似乎都要爆出来了。把小龟奴尸体拖到二楼的一处台阶,这处台阶落满灰尘,似是有许久没打扫过了,台阶不同于地板铺设的黑色曜石,是一片暗红色,楼梯绵延远长,通向一片黑暗,悠悠尽头看不清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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