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之逆命》林卿

3、三

　　那日认亲宴林如海消耗气力太过，之后几日便一直昏迷。贾链给家里去了信，后又来见了林如海一回。见人真是昏迷不醒，黛玉身旁又有两位公主府的嬷嬷相伴，遂没再多说什么。
　　林如海死前诸多安排黛玉都看在眼中，父亲濒死之际都不忘为自己铺平后路，自己又岂能辜负父亲一片慈爱之心。她一面照顾父亲，一面谨记父亲昏迷前的谆谆教导，在管家与林沥的协助下主理林家内外诸事。纵使每日药膳补着，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来。如此折腾了小半月，林如海终究是没熬过去。
　　丧事用器林如海生前已备好，连府中人手安排都由管家早早吩咐下去，一切依序进行。黛玉以林氏女名义亲写祭帖，让林沥去分送长公主并各府旧交。又着丧服，以男嗣礼跪祭守灵。林家宗族族人见了虽觉不妥，但看在林如海给族里置的千亩良田份上，也无人多嘴。
　　长公主接了消息便欲前来，却是突有八百里加急奏报到，皇帝在西山围猎时遇刺，现仍在昏迷之中。幕后之人尚未抓到，几位成年的皇子为此互相推诿指责，朝中无人主持大局，建安坐耐不住，吩咐即刻入京。只留公主府下一个侍卫去协助黛玉处理林如海后事，待事毕再护送黛玉入京。

　　皇帝遇刺的消息还未传开，黛玉虽不知长公主突然入京的缘由，但也猜到不简单。故未曾追问，只道:“多谢侍卫大哥告知。”
　　“这是喻烨的本分，不敢担姑娘一声谢。”
　　黛玉正是丧父伤心之际，无心细听他的话，也不曾记住他的名字，只随口隔着屏风道:“外务繁杂，林家上下恐还需仰赖侍卫大哥。”
　　喻烨也听出她的恍惚，不敢多做打扰，只道“喻烨自当尽心”便行礼退下。
　　林管家与林沥记着林如海生前吩咐，将封存好的嫁妆交到了喻烨手中，请他代为呈给长公主。对外接人待物也由喻烨出面，贾链一同辅助。贾链虽不是什么读书的料，但善钻营人情世故，知道从长公主府抢人、财无望，但能借着这个机会搭上长公主府的关系也算这一趟有些收获。
　　喻烨虽是代表长公主府来的，但也只是一介小侍卫。要接待来拜祭的各位大人、乡绅，还是有荣国府嫡长孙在更体面。故喻烨虽晓其攀附之心，却未曾戳破，待他亦是亲近。

　　头七前夜，林府上下都在为翌日的出殡做准备。林家族长来问，“明日摔盆是请宗族安排后生来，还是林大姑娘自个儿？”管家不敢善专，去请示黛玉。
　　黛玉坚持亲为之，长公主府派来的刘嬷嬷劝道:“这素来只有招赘的人家才叫女儿摔盆，姑娘明日若行了孝子礼，将来婚事上怕是麻烦。”主子要是一路捧灵，他们岂不是也要跟着走。这几十里路下来，她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受不了。
　　管家遂道:“老爷最挂心的就是姑娘，要是老爷在下头知晓了，定是不许姑娘如此的。”
　　夏嬷嬷又道:“这一路人多眼杂，姑娘若是真要摔盆捧灵一直到祖坟，不知要让多少人看了相貌去，这真真有损女儿家名节。”
　　青禾亦劝道:“姑娘身子骨弱，这一路上怎么熬得住。若是姑娘有个什么好歹，叫奴婢们有何颜面去见老爷太太。”
　　黛玉眼眸含泪，只好道:“好，林叔去请族长做主便是。为我父摔盆捧灵之人，莫忘备一份谢礼。”
　　林管家应下，欲安慰黛玉几句，黛玉却先道:“你们先下去休息罢。明日不能行人子孝礼，便让我今夜与爹爹再单独待会。”
　　众人只好退下，却也不敢走远，只是退到了灵堂之外。

　　三更天，喻烨再各处巡夜一回。及到灵堂，见一众奴才都守在外头，公主府的两个嬷嬷还已睡熟。喻烨重咳一声，唬得两个嬷嬷从梦中惊醒。他质问道:“夜里邪风大，灵堂又阴暗，怎么留姑娘一个人在里面？”
　　刘嬷嬷忙道:“哪里是我们留姑娘一个人，是姑娘不要我们伺候，方赶了我们出来。”
　　“姑娘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也不懂？还是仗着姑娘心善就在这偷懒？等到了长公主跟前，你也这么说？”
　　“不敢不敢，我们也劝了，只是刚刚是林管家都说让我们姐妹出来，给林家父女些独处时间，我们也不能强来不是。再说就刚出来了一会子，上了年纪熬不住才躺下歇了会儿，正预备进去叫林姑娘呢。”两个嬷嬷连忙服软，长公主是最重规矩的，这要是长公主知道了，定饶不得她两个。
　　喻烨看了眼她身上的毯子，但也没戳破什么，只道:“我进去劝劝姑娘。”
　　他前脚走，后脚刘嬷嬷便啐道:“长公主那怎么说是我们的事，轮得到他来管了？”
　　夏嬷嬷性子软些，便劝她:“姐姐也别气，这事毕竟是咱们做得不妥贴。这他虽然只是个侍卫，但到底给大爷当了这么些年伴读，在主子面前比咱们得脸，说咱两句的姐姐何苦放在心上。”
　　“哼，”刘嬷嬷呸了一声，道:“他也不过是个奴才出身，咱们好歹还是家生奴才，比他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强多了。仗着跟大爷的情分就骑在我们头上，还要给长公主嚼舌根。”
　　夏嬷嬷苦笑着摇摇头，没再搭话。刘嬷嬷自觉无趣，也撇撇嘴不说话了。青禾、尔竹对视一眼，都低了头当做没听到。

　　黛玉在人前强撑了几日，待人接物无不细致守礼，只求不让人看轻了林家的女儿，觉得爹爹的女儿除了哭一无所长。今日是最后一夜，过了今夜爹爹就要下葬，她也要去往京都公主府。支开众人，她终于可以尽情哭一场，将满腹孤苦心事说与亡父听。
　　正是伤心时，听到后方传来一男声，“喻烨参见姑娘。”
　　“谁？”黛玉慌忙起身带上面纱，从前贾家没教过她男女大防，可林如海生前却对这点再三强调。这几日即便是接待来拜祭的宾客与见府中下人，皆是佩戴面纱。又追问:“谁放你进来的，青禾呢？”
　　“奴婢在。”青禾忙从外头跑进来，护在黛玉身边，还狠狠瞪了喻烨一眼。
　　喻烨哭笑不得，解释道:“小的是公主府的侍卫，六日前给姑娘请过安。方才见姑娘一人在内，怕春夜寒凉冻坏了姑娘的身子，方入内问安。”
　　“原是我误会了，侍卫大哥误怪。”
　　“不敢，是喻烨吓着了姑娘，请姑娘降罪。”说话间便要拜下去。
　　黛玉连忙道:“不必了。这几日辛苦侍卫大哥了，该是我谢过侍卫大哥。明日还需侍卫大哥费心，不如早去歇息。”
　　话音刚落，青禾便轻声提醒:“姑娘，三更了，做法事的和尚马上就到了，该是准备出殡了。”
　　“三更了，”黛玉缓缓抬头，看着天边微光，默默留下两行清泪，带着颤音道:“预备吧。”
　　“是。”
　　喻烨鬼使神差地抬头看向黛玉，面纱遮住了少女稚嫩的脸庞，只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身形窈窕，在这白色丧服下更显清瘦，映着那两行泪痕，格外地惹人怜惜。喻烨回过神来，恨不得摔自己一个巴掌，主奴有别，更何况这还是个孩子，他怎能有这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