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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长公主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三日便从姑苏赶到了京城。公主府都未进,便直接入宫。旁人却无这等特权,令将军遂先回公主府待命。
      她到正阳宫时皇帝已经转醒,后妃与众皇子公主皆在一旁嘘寒问暖。听到外头太监喊“长公主殿下到”,众人都唬了一跳。皇帝见了她忙道:“阿姊不是去江南游玩了,怎么就回京了?”
      “陛下龙体有恙,臣哪还有心思游玩。”长公主语气中既是担心,亦有责备。
      众人忙给长公主请安行礼,连皇后都福了半福。
      可这姐弟两个哪里顾得上旁人,径自说起话来。
      皇帝笑道:“朕早两日就醒了,太医说无碍了,阿姊不必担心。”
      “你是皇帝,龙体关乎国本,若丁点闪失,如何与我殷氏先祖、与天下人交待。”
      “这不是好好的嘛,阿姊莫生气了。”
      建安无奈地摇摇头,又道:“胡院判,陛下龙体当真无碍?”
      被点到的胡院判忙上前跪答:“回长公主殿下话,陛下这次受伤未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方才昏迷几日。往后只要好生调理,并无大碍。”
      建安神色缓和了些,皇帝忙笑道:“朕的话阿姊不信,胡院判的话阿姊总信了?这一路赶来阿姊定累了,不如先去醴泉宫歇歇,晚些咱们姐弟再一处说话。”醴泉宫是建安出嫁前和听政时的处所,这些年虽不大住了,但皇帝一直让人每日洒扫,以备长姐入宫时歇息。
      建安摇摇头,神情严肃道:“臣还有话要和陛下说。”
      皇帝脸色一滞,知道躲不过过去,只好道:“都先下去吧。”随即一片行礼告退声,殿中只剩了二人。
      建安在榻前坐下,冷着脸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陛下身边跟着那么多御林军和暗卫,怎么还会遇刺?”
      “朕……”先太后早逝,故皇帝自小由长姐教养。无论多大年纪了,面对长姐问责,皇帝始终有些发怵。半响才小声道:“朕新纳的庆贵人说不想那么多人跟着,朕就只带了几个侍卫陪她去打猎。谁知道那个贱人包藏祸心,把朕带到了埋伏之中,这才……”
      “庆贵人?”建安蹙眉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硬着头皮解释:“她原是浣衣局的宫女,后来……就封了贵人。”
      建安轻轻瞥了一眼皇帝,没说话,但眼中怒气十分明显。
      皇帝讪讪道:“朕是没想到大内还有这等贼人。洛璃不敢有下次了,阿姊别气了。”洛璃是皇帝的表字,向来只在长姐面前方以此自称。
      建安无奈叹气,“你啊,”自己唯一的弟弟生死场上走了一遭,心疼更在恼怒之上,只好另问道:“事情查得如何了?”
      “刺客都是死士,当场便死了。那个贱人被刺客一起杀了,御林军去她家中搜查时发现她父母家人两月前便搬走了,只怕是早有预谋。”
      “他们是如何接头的?”
      “着煜祺在查了。”煜祺乃长公主嫡长子的表字,现任御林军副统领。
      “那又是谁主理的此处围猎之事,怎么会放刺客进入围场?”
      “卫贵妃的胞弟,卫若兰。”
      建安便晓其意,只道:“人拘起来了吗?”
      “已经压入大牢了。不过那帮刺客如何进入围场的,还未有定论。”
      建安挂上一抹假笑,问责道:“一个不经武考,未有战功的勋贵子弟就能负责天子围猎。陛下是想告诉天下人,十年寒窗苦读都比不上后宫的枕头风?还是陛下嫌宫里美人不够,想让大臣们多搜罗些送进来?”
      “洛璃从未有这种想法。”皇帝连忙坐起身反驳,一时动作太急,扯动了伤口,捂着胸口冷汗涔涔。
      “陛下!”建安赶忙扶住他,拧着眉道:“太医呢。”门外太监总管李公公听见声忙推门进来,皇帝抬手制止道:“朕没事,都出去。”又向建安道:“这次的事是洛璃疏忽,日后定当引以为戒。”
      “罢了,”建安长叹一声,“这些事陛下心里有数便好。”
      皇帝缓了缓,岔开话笑问:“听说阿姊认了林如海的女儿做义女?”
      “嗯,当年母后怀你的时候,外祖父一家被污蔑贪污黄河水灾赈灾米粮,合族被流放塞外。故交甚众,却只有老林公一路照拂、打点。先皇想要废后,也是老林公上书反对,以致被贬庐州。如今林如海已死,林家就剩了一个姑娘,权当还当年之情。”
      “既如此,便给这林姑娘个诰封如何?阿姊以后带她出门、择亲也体面。”
      建安想了半响,道:“也好。”
      “那朕就下旨封林家姑娘做郡主,封号阿姊来拟吧。”
      “郡主?”建安蹙眉摇头,“郡主是亲王嫡女的位分。本朝惯例,公主亲女也至多封县主,义女受封已是破例恩赏,过犹不及。”
      “几个异姓郡王之女皆封了郡主,就算只是阿姊的义女也不该比他们差。”
      “宗室寥落才额外施恩异姓王,但岂能以此为常例。”黛玉的诰命,是长公主府的脸面,建安哪有不喜欢的。但国法在前,她二子皆有恩赏爵位,义女再封郡主,未免落文武百官口舌。
      长姐之意皇帝很快领会,遂说:“那便封县主,义女虽不比亲女,但阿姊更尊贵过他们,如此也不怕御史说嘴。”
      “多谢陛下,等玉儿回京了,臣再带来给陛下谢恩。”
      皇帝笑言:“那阿姊可要在京中多住些日子。”
      “煜祺媳妇过了一年了,煜彤也到了该娶亲年纪,臣和驸马哪能放心在外游玩。本就定了等陛下万寿前回京住上一年半载,只是提前归京了。”
      “那是最好了。”
      建安保养的再好,也是年过半百之人。这几日快马奔袭,全靠一口气撑着。现下这口气松了,没说两句话便难受的厉害,遂回醴泉宫静养。

      门外卫贵妃银簪白裳地跪在风口上,见到建安出来连连磕头,拽着建安的衣摆泣道:“臣妾弟弟绝不敢谋害陛下,求长公主看在臣妾娘家世代忠臣的份上,饶了臣妾弟弟。”
      建安冷冷的睨她一眼,看着天边飘过的白云,缓缓道:“若是卫老将军在这儿,决不会傻到来求本宫。”说完便向轿辇走去,至于卫贵妃的手,自有识时务的奴才扒开。
      李公公看她可怜,便好心提醒道:“娘娘年纪小,没见识过长公主的手段。若如今这事惊动了长公主殿下尊驾,哪里有求情的余地。娘娘何苦在此处白白熬坏身子骨。”
      话他说了,至于卫贵妃听不听,就不是他的事了。

      再说黛玉送了林如海灵柩入土后便病倒了,一连几日都是昏昏沉沉的。巡盐御史府是官邸,林如海在此办丧已是破例,眼下是不能住了。好在林家祖宅一直有人洒扫,勉强暂住养病。
      黛玉病了大半月,喻烨除每日在院外请安外,再不往内院来。又将林家上下打理得明白,青禾逐渐放下对他的戒心,想那日夜里恐真是误会一场。
      黛玉病愈后,便乘船从姑苏到京城。与从前跟着贾府的人不同,现在只有她是主子,自然事事以她为先。恐她大病初愈,坐久了船太闷,每隔三四日便会在沿岸码头靠岸半日。供她上岸散心游玩,也方便下面人采购新鲜食材。虽是守孝茹素,船上请了江南的名厨,变着法地为黛玉预备三餐吃食。故尽管是一路颠簸,黛玉气色倒比在姑苏时强了些。

      这日紫鹃在内舱侍奉黛玉用膳,说笑时道:“这个喻侍卫待姑娘真真上心,倒有些咱们宝二爷的心思,姑娘该好好谢谢人家。”
      尔竹从外头进来,赶巧听了这一句,便道:“咱们?林家可没有宝二爷。紫鹃姑娘心里想着哪呢?”
      黛玉嗔了尔竹一眼,又淡淡向紫鹃道:“紫鹃,若你方才的话传出去,我可还要不要做人?”
      青禾与尔竹是一块进来了,见紫鹃一脸无辜困惑,因说:“姑娘是主子,喻侍卫是长公主吩咐来护送主子入京的。上心也是对长公主殿下的吩咐上心,与姑娘无关。这趟差事办得好自有长公主殿下赏赐,紫鹃姑娘说这样的话,又撺掇着姑娘去谢人家。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张嘴闭嘴都是外男,若是传了出去,叫别人怎么想姑娘呢?”
      “姑娘,我,紫鹃不知道这些干系,我……我真是一心为姑娘好。谁待姑娘好,我便待谁好,我……”说话间,她已急得哭了。
      黛玉还没说话,尔竹便想冲了一句:“两位嬷嬷说规矩的时候紫鹃姑娘没听到?还是有别的心思,想害我家姑娘呢?”
      “住嘴。”黛玉拧眉斥道:“此事就此罢过,休得再提。”
      紫鹃脸羞得通红,小声泣道:“姑娘,紫鹃只是想谢喻侍卫对姑娘的照顾,哪有别的心思。”
      黛玉微微一叹,自从紫鹃知道她要去公主府住,便常常在她耳边提及宝玉。毕竟是表的兄妹,总提他二人如何亲近,传到两个嬷嬷耳里不知该作何感想。这一回话里还扯上公主府的侍卫,愈发不成体统。黛玉摇摇头,不能再纵容她了,遂冷声道:“青禾说的不错,你这话逾矩了。下不为例,你下去好好想想吧,这几日暂不要来伺候了。”
      紫鹃拿帕子捂着脸,便跑了出去。尔竹在后面冷哼一声,啐道:“姑娘不过说了她两句,做这样子给谁看。”
      “咳咳。”青禾手忙扯了下她衣摆,示意她看黛玉的脸色,少说几句。
      黛玉放下筷子,面露悲色,叹道:“原想进了京去向外祖母买了她一家子的身契,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在贾府时,紫鹃就常常在她耳边夸宝玉的好。那时以为是无意,现在看来却是有心。
      “兴许紫鹃姑娘只是一时糊涂,等想清楚了便好了。若是紫鹃姑娘还是愿留在贾家,姑娘多赏些银两,也算全了这份主仆之情。姑娘别想那么多了,昨儿去岸上买的几本书还在那呢,我给姑娘拿来可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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