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故•前非路》言子期

5、第四章

　　（白衣卿相）
　　此时的洛阳一片张灯结彩，广阔的河水面上，人们忙着布置龙舟。店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龙型饰品，街上的房子屋檐下挂着迎风飘展的龙旗，猎猎作响。
　　风离嫣惊喜地叫道：“上官大哥！我们好像正赶上五月初五端午节呢！这下晚上可热闹了。”
　　上官醉喜道：“真的吗？我们晚上可以划龙舟了？”
　　风离嫣摇头道：“那可不行。就凭我们四个，根本不能参加龙船比赛，我们必须再找几个人来才能参加。”上官醉很是失望。
　　水湘灵道：“上官大哥，我们先去找一家客店，休息一下，再找几个人比赛吧。”
　　上官醉点头，望了望四周：“败玉呢？”
　　水湘灵微笑：“他对这一切都很好奇，想在这城里转一转。”
　　风离嫣笑道：“想不到楼大哥也对人间事物如此好奇。我本以为仙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上官醉笑道：“这下见到了吧！其实，仙人还有只会喝酒、闯祸的！”
　　“真的吗？上官大哥，这个说法是从哪里来的？”风离嫣一脸兴奋。
　　上官醉摇摇头：“记不得了，是我听说的。”
　　风离嫣略为失望，望了望远处忙碌的人群，有些感慨地说：“端午节的龙舟会向来是最盛大的，可惜我只是看过，从来没有亲自体验过。”
　　上官醉不解地望着她：“为什么？你也可以找几个人参与。”
　　风离嫣低下了头：“不……他们总是说我与众不同，不可接近……”
　　上官醉大声道：“这完全是胡说八道！要说与众不同，他们才是真正的与众不同！即使与众不同又怎么了？让他们自己去说吧！”
　　风离嫣惊异地望着他：“上官大哥，你……”
　　上官醉笑道：“放心吧，离嫣！这次我一定要去找几个人，我们一起赛龙舟！有了现在的欢乐，过去又算什么？”
　　风离嫣笑了：“不用那么看着我，我其实已经很开心了。”
　　水湘灵看着两人，淡淡地笑了。
　　风离嫣问水湘灵：“湘灵，你平时在王府一定见过很多种类的粽子吧。”
　　水湘灵笑道：“离嫣，你闯荡天涯多年，见过的粽子应该比我多。”
　　风离嫣摇头道：“才不是，我只见过纯糯米蘸糖粽。湘灵，快说说你见过的吧。”
　　水湘灵笑道：“以往在王府的时候吃过许多地方的粽子，像离嫣所说的纯糯米蘸糖粽是最常见的。嘉兴‘五芳斋’的粽子也很有名，如八宝粽、鸡肉粽、豆沙粽、鲜肉粽……”
　　风离嫣听的眼睛发亮：“真的吗？湘灵，明年端午你一定要带我们去看一看，品尝一下。”
　　水湘灵点点头：“我会的。”
　　风离嫣又问：“洛阳城又有什么类型的粽子，我想亲手做做看。”
　　水湘灵道：“这里除了有最常见的纯糯米粽，还有小枣糯米粽，做法与纯糯米粽差不多，不同的是在里面加上小枣和果脯做陷；还有豆沙粽，不过很少见。这里最特别的是用黄黍米和红枣制成的‘黄金裹玛瑙’……”
　　风离嫣略略思索，拍手道：“好！今天就做这个！”转头看上官醉，只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竟然痴了。
　　风离嫣恼了，伸手拧了拧上官醉的耳朵：“呆子，在干什么啊！”
　　上官醉怔怔地望着水湘灵：“湘灵……你懂得真多！”
　　风离嫣凑近上官醉，大声道：“呆子！今天本姑娘心情不好，现在陪我逛街！”
　　“不行，我要去找几本书看看，不然会被别人看扁！”
　　水湘灵见状，笑了：“上官公子，那些可以慢慢学。离嫣，我先去城中的客栈找房间，你们两个到处转转吧。估计到了晚上，楼大哥就会回来了。”
　　风离嫣笑道：“那么晚餐就由我包了，我请大家吃粽子。”
　　水湘灵微微点头，笑着离开。
　　上官醉不解道：“你……街上不是有现成的粽子吗，为什么还要自己制作？”
　　风离嫣道：“现成的粽子哪有……自己制作的好？”
　　上官醉笑道：“你就那么有自信？”
　　风离嫣道：“自己做的粽子，吃着才有意义才有家的感觉。”
　　“家？”上官醉笑了，“那么我们一起做，好不好？”
　　风离嫣笑道：“好啊。所以才说本姑娘要你陪我逛街，买材料啊。”
　　“都需要什么材料？”
　　“苇叶、糯米、黄黍米、棉线、红枣。如果是在南方，大概还需要竹叶。”
　　“离嫣，你也很厉害！”
　　“哼哼，那是当然。”
　　等两人采购完材料，回到客栈做好粽子时，已是华灯初上。上官醉望着自己制作的粽子，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与风离嫣的相比，自己做的只怕不能叫粽子，但大家吃得十分开心。
　　风离嫣笑道：“上官大哥第一次做粽子就很成功，真不简单。”
　　上官醉道：“那是当然。我经过努力，一点也不输给你呢！”
　　风离嫣笑道：“我也会努力，所以超过我是很困难的！我将来可是走遍天下，吃遍、做遍天下美食的人！”
　　上官醉道：“我的理想不变，还是成为武林第一高手，斩妖除魔，受到许多人的尊敬！你呢，湘灵？”
　　水湘灵笑道：“我想走遍天下，读尽天下书，见识各种奇闻轶事。”
　　上官醉望了望旁边的空座位，黯然道：“可惜败玉还没有回来。不然也可以问问他将来想干什么。”
　　水湘灵担忧道：“不如，我们去找找，他会不会迷路了？洛阳城那么大……”
　　“也对。”风离嫣道，“上官大哥，我们去找找吧。”
　　于是三人离开客栈，约定申时在龙舟滩上相见。

　　风离嫣和上官醉缓步慢行在热闹的河滩上。晚风习习，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河上的火把已经把天映得通红，甚至遮蔽了皎洁的月光。滚滚河水上漂浮着一艘艘装潢精美、各式各样的龙舟，映着火把，令人为之振奋不已。江上人群来来回回，各色的旗帜不断地舞动着，十分杂乱。显然，比赛还没有开始。
　　此时，在人群中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白色短发，装束奇特，使他在人群中十分显眼。风离嫣拉了拉上官醉，向那少年走去。
　　“你看那个人，他的装束好奇怪啊。而且手中拿着一把奇大无比的剑，是在演戏吗？”风离嫣惊奇道。
　　上官醉笑道：“绝对不是演戏，那人也不是这洛阳城的人。”
　　风离嫣奇道：“你怎么知道？”
　　上官醉道：“以前我是做买卖的，什么人没见过？这种装束的人，一定是性格特异，不遵礼法之人。”
　　夜空中，那少年俊朗的面上满是痞气：“我说老头啊，本大仙只不过是要一艘龙船参赛，钱不少你，为何不给本大仙？”
　　那老人还真是好脾气，无视他的无礼：“小兄弟啊，不是我不给你船，这里的规定是至少五人才可以参赛啊。”
　　那少年轻笑：“哦，这样啊。那么本大仙让你和你的三个兄弟连同本大爷一起参赛，如何？”
　　那老人歉意地笑了笑：“唉，小兄弟，我这把老骨头只怕使不动这家伙啊。”

　　（言子期）
　　上官醉走了过去，问道：“加上我们怎样？”
　　那少年瞟了他一眼：“那也不够五个人啊。”
　　风离嫣突然喜笑颜开地指着前方道：“够了够了，楼大哥和湘灵来了！”
　　两人顺着风离嫣所指望过去，只见一个长身玉立、俊逸非凡的青年和一位绝色倾城的少女并肩而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正是水湘灵和楼败玉。那少年看到楼败玉，脸色猛然一变，又马上恢复原先那痞里痞气的样子。
　　“你们也来划龙舟吧。”上官醉边招呼着他们，一只脚已踏上了一条船。
　　待得两人走近了，水湘灵笑道：“龙舟竞渡可是端午的一场大戏，不试试岂不是太可惜了？”说着轻提裙摆踏上船头。
　　“太好了，这下凑够人了！船家，这船我们就要了。”风离嫣巧笑嫣然，她轻轻跃到船上坐下，拿着桨试着划了几下，见楼败玉不动，便叫道：“楼大哥，你怎么还不上来？”
　　楼败玉不答，只是看着那少年，抿紧了唇。眼里先是惊愕，再后惋惜、伤痛、凄然……竟齐现于他眸中。那少年倒是笑若春风地望着他，慢慢踱步至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笑问：“师兄，好久不见……混得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上官醉马上笑道：“原来这是你师弟啊，你怎么从来没提过？”
　　楼败玉叹了口气，并不理睬上官醉：“还好，只是分别多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十分担忧。”
　　“多谢师兄了，”那少年双臂合于胸前，道：“这么多年没见你，没想到你还是这个老样子，阴沉沉的，不愧是‘木头玉’啊。”
　　“木头玉？那是什么东西？”风离嫣奇道。
　　“哦？你们不觉得这家伙很像一块木头吗？寡言少语，一见我就是退避三舍，无聊死了。”
　　“原来如此。”风离嫣恍然大悟道。
　　“好了，师弟，休再胡言！”楼败玉喝住他，道：“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你还是一点没变。”
　　“没办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那少年摇摇头，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还顺便叹了口气。
　　楼败玉头疼地转过身，道：“这是我师弟，楼璟。”说着，又指指上官醉，道：“这是上官公子，单名一个醉字。”手移向水湘灵，“这是水湘灵水姑娘。”说着又指向风离嫣，“风离嫣风姑娘。”
　　“哦，”楼璟懒散地看着三人，“记住了！拿弓的，漂亮的，还有一个……醉鬼。”
　　“喂，你说谁是醉鬼？”上官醉忿忿道。
　　“各位别在意，我师弟他一向如此，记人从不记名字。”这次换楼败玉一脸无奈。
　　这时，对面江头上有敲铜锣的声音传来，立刻，划龙舟的人纷纷上了船。一时之间，人声鼎沸，喧闹声不绝于耳。
　　“开始了，上船。”楼璟说着跃进船中，船竟纹丝不动。
　　“好高明的轻功。”三人暗叹。
　　待五人做好准备，对面的铜锣声刚好响起。万艘舟子瞬间齐发，争相竞头，鼓声震天，涛波涌天。
　　楼败玉长袖如流云一般随着船行上下翻飞，尽显翩然仙风。楼璟满不在乎地四处巡望，手下倒也不慢。水湘灵虽是金枝玉叶，可划起船来丝毫不弱于等闲男子。风离嫣浅笑盈盈地扶着桨，一派悠闲自得，看起来倒是轻车熟路了。只有上官醉一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咬紧牙关，力用得奇大无比，只可惜尽是空桨。四人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都是忍俊不禁。
　　转眼间，五人竟已到了对岸。回首四望，竟是第一艘到达的。
　　“恭喜几位，中了个头名！”几个船家模样的过来贺喜。
　　“正合我意，各位随本大仙去喝酒可好？”楼璟得意道。
　　船家截住他的话：“这位公子莫急，等所有的船都竞渡完了会给前几名送上贺礼。”
　　“等所有的船都竞渡完了？那还要等多久？那奖品不要也罢，走，我们喝酒去。”楼璟霎那间已走出很远了。
　　楼败玉叹了口气，跟了上去，剩下的三人也连忙追了上去。
　　黄河上喊声动天，不远处的小酒馆倒显得过于清静。门前行路上空无一人，破败的匾额上依稀可看出“美酒”二字。想是老板也是个直爽人，把店名起得如此直白。横木上挂着一盏略有些黯淡的华灯，光晕打在墙角的青苔上，明黄色透出一股暖意。五人坐在店中，桌椅都有些老旧了，活动间吱呀作响。桌上摆着几个酒坛，坛上还附着些黄泥，酒的浓香幽幽地散开。店的老旧反而更映衬五人的清雅不俗。
　　楼璟坐在木椅上，举杯将酒倒入口中，斜着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另外几个人，慢声道：“茶要独品，酒需共酌。好容易聚在一起喝酒，你们怎么都一言不发？真无趣。”
　　楼败玉道：“看了你的酒量，旁人惊还来不及，又哪有时间说话？”
　　“是吗？”楼璟扫了扫脚下的空坛子，道：“原来如此。”
　　“才不是！”上官醉反驳道：“我见过一个比你酒量大得多的人。”
　　“哦，谁？”楼璟侧目道。
　　“夕渊。”
　　“似乎很久以前听过，”楼璟皱眉，“觉得很熟，想不起来了。”
　　“他原本是神界的御剑将军。你既然是楼败玉的师弟，听说过他也是正常的。”上官醉道。
　　“……是吗？”楼璟有些怀疑地挑眉。
　　“其实我的酒量也是很大的。”风离嫣莞尔道。
　　“你？！”四个人都一脸怀疑地看她。
　　“不信的话，我们来比一比啊。”风离嫣晏晏地说。
　　“我和你比。”不待她说第二句，楼璟端起一杯酒倒入口中，“好久没有人敢跟本仙人比酒了。拿弓的，算你痛快。”
　　“有人陪我喝，我自然高兴。”风离嫣仰头，饮尽后以杯底示人，一滴不剩。
　　楼璟不再说二话，拿起酒杯接着喝，风离嫣紧跟。
　　渐渐的，另外三人已经呆滞了，只见旁边的酒坛越累越多。到最后，两人嫌用酒杯喝不痛快，干脆直接举起酒坛一坛坛地灌。
　　楼璟原先看风离嫣还带了些轻视，再后来是满眼惊异，现在竟是钦佩之色了。风离嫣喝得越多，眼睛反而越亮，举起酒坛子时还不忘向楼璟微笑示意。
　　“拿弓的，真是好酒量！我楼璟平生从未在酒量上服人，今日算服了你了。”楼璟大笑着，随手将酒坛甩到墙上，砰然碎裂，美酒伴随着酒坛的碎片撒了一地。
　　风离嫣饮尽坛中酒，也将酒坛掷向身后。伴随着清脆的爆响，她笑道：“不敢不敢，多谢楼公子，这是我平生喝得最畅快的一次。”
　　上官醉眼珠都快掉下来了：“离嫣，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海量！”
　　“师弟，你今日终于棋逢对手了。”楼败玉粲然笑道。

　　（白衣卿相）
　　“哈哈，那当然。本大爷很久都没有遇到过如此对手，难得啊，难得。师兄，你也来喝一杯，尽尽兴，喝个痛快！”
　　楼败玉笑道：“不敢不敢。我的酒量几乎是微乎其微，哪敢跟师弟相比！跟你喝酒，只怕明日我就起不来了。”
　　楼璟大声道：“师兄，你又来这一套！以前在你总是推辞，总是推辞却不答应我一次！今日相见，再怎么说也得喝一杯！”
　　未等楼败玉发话，上官醉抢先道：“对了，楼璟。我想在明年端午办一个聚会，不知你想不想去？”
　　“聚会？”楼璟笑道：“聚会上有酒吗？”
　　“当然！”上官醉望望在座的四人，“我有一个想法，想在明年端午和大家一起到江南嘉兴玩上一玩，品尝那里的粽子。”
　　楼璟抢先叫好：“真是个好主意，本大仙一定去！”说完转向楼败玉：“木头玉，你也去吗？”
　　楼败玉微微点头，水湘灵和风离嫣相视一笑。
　　楼璟猛然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捧起一大壶酒放到楼败玉面前，笑道：“师兄，你这次总不该推辞了吧！我们都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楼败玉摇摇头：“唉……好吧。”
　　突然酒馆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不少人高声呼救。酒店老板此时向店内的五人喊道：“五位客官快走！外面来了一个怪物！”说完便匆匆冲出店门。
　　楼败玉脸色大变，急道：“是师父的仙气！大家快走！”
　　楼璟闻言大惊：“师兄，你说什么，是师父？”
　　楼败玉点点头，急道：“师弟，快走！”
　　楼璟一脸的震惊，低头喃喃道：“师父怎么会来这里？怎么会……”随即猛地站起身，抬起头来：“我出去看看！”说完就快步冲出酒馆。
　　“师弟！”楼败玉急忙追上，其余三人也快速跟上。
　　城内先前的欢乐与繁华此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红的世界。方才热闹欢乐的河面上火光冲天，漂浮着烧毁龙舟的残骸和划船人的尸体。岸上，方才欢庆端午的人们惊呼着四处逃散。虽然人群撤退速度很快，但还是有不少人倒在了藏锋的剑下。
　　“这是……？！”上官醉为眼前的情景而震惊，拳头深深地握着，指尖陷入掌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师弟，不要！”楼败玉惊呼，飞奔上前。
　　只见楼璟笔直地站在藏锋面前，背对着众人，看不清表情。他缓缓地抬头，低声道：“师父……是你吗？那一日你……这真的……是你吗？！”
　　藏锋眼中的杀气渐渐消退，透出了悲伤的神情。
　　“璟……璟儿……”他喃喃道。但下一瞬，眼中杀气暴涨，剑气冲着毫无防备的楼璟汹涌而来！
　　“师弟！”楼败玉惊呼，闪身上前一把推开楼璟，却不及闪开藏锋的剑气，剑气穿肺而过！
　　血如泉涌。他瘫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楼大哥！”水湘灵惊呼，飞矢一般地冲向楼败玉。上官醉与风离嫣见状，也飞奔而来。
　　楼璟似乎惊呆了，呆呆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师兄，一动也不动。
　　“师弟……快……快用空间术……将大家……将大家送走！”楼败玉用手勉强撑起半个身子。
　　楼璟这才如梦初醒，趁着藏锋自我挣扎时，用剑锋划出法阵，使出空间术。瞬间法阵中爆发出一阵金光，楼璟、楼败玉、水湘灵三人都不见了。
　　楼璟在惊慌失措下施展出的法术出了差错，结果只送走了三个人！
　　上官醉见状，口中念念有词，使出罡风惊天，拉着风离嫣逃到了远处。到了洛阳城外，两人都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望着冲天的火光和四处逃散的人们，上官醉心中一动，丢下风离嫣，又冲进了城内！凭借着施展仙风云体得来的速度，他冲着人群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慌，快往西城门跑！快啊！我会拦着那个人！”这一声用上了真气，自然响亮无比。慌乱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有序地撤出城外。见此状况，上官醉对着藏锋接连施展罡风惊天。瞬间，飞沙走石，空气变得浑浊不堪。
　　不顾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望着城内越来越少的人，他笑了，笑得十分艰难。或许没有听见背后风离嫣声嘶力竭的呼喊，他头也不回，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穿过迷漫的风沙，风离嫣终于冲了进来，大声喊道：“傻瓜！笨蛋上官！你疯了吗，使用这么多次罡风惊天，你……！”这时猛然发现上官醉已经昏了过去。她大惊，吃力地抱起上官醉，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城外……
　　………………
　　上官醉醒来时，天已大亮。清凉的晨风吹拂在他的脸上，阵阵鸟鸣传来。上官醉坐起，发现自己睡在一张草垫子上。风离嫣坐在不远处的另一张草垫子上，怔怔地望着他，眼圈黑黑的。
　　“离嫣？”上官醉凑上前去，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风离嫣的眼睛慢慢地恢复了焦距：“你醒了。”
　　上官醉望望四周：“那些洛阳城的居民呢？”
　　风离嫣道：“回城了，去收拾残局……他们很感谢你。”
　　上官醉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见到上官醉这般模样，风离嫣怒目瞪着他，一行泪缓缓自她眼眶中落下：“笨蛋！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吗？！你打得过藏锋吗？！……为什么不跑啊！”
　　上官醉低下了头：“那些居民都有……家，有亲人。我不能……绝对不能见死不救，让他们失去更多的……亲人。过去的我没有一切，只有营生的手段。而现在，我有了朋友，有了家……离嫣，你说我能怎么办？”
　　风离嫣黯然：“嗯……”
　　上官醉见状，拍了拍风离嫣的肩头，笑道：“不必如此感伤嘛！这些事情都过去了，现在的我一点事也没有！离嫣，笑一笑吧，这个样子可不怎么好看啊，将来怎么……”
　　风离嫣破涕为笑，急忙打住他：“好了，傻瓜！你别再说啦！”
　　上官醉笑道：“这样才美嘛！丫头，快去休息一下，你昨晚一定没有休息好。笑容是美的，但是加上黑眼圈可就大煞风景了！”
　　风离嫣摆摆手，笑道：“好，我休息！不过我要纠正一下，你已经昏了两天两夜了，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你……”
　　“两天两夜？！”上官醉大惊，“不行，我得去找败玉他们！败玉伤得那么重……”说着举步欲行。
　　“回来！你这个笨蛋！”风离嫣笑骂，“现在去找他们只怕是没有线索，找了也是白找。我们既然得知乱相发生的原因，得去一趟鬼界，找菱纱说明这些事情……”
　　“对了，差点忘了此事……”上官醉挠挠头，“只是再到丰都，不知要多少天……”
　　风离嫣黯然道：“早知此事，真后悔当初没有跟爹爹学习御剑术……对于千山万里，御剑术可是瞬息而至的……”
　　上官醉拍拍胸脯，豪气千云：“不必烦恼，离嫣！咱们先走走看，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我这武功天下第一作保证，你还担心什么呢？”
　　风离嫣笑道：“你的‘武功天下第一’和迅速到达丰都的方法，只怕……没有联系吧？”
　　上官醉急忙摆摆手：“不提那个啦！你休息一下……我去城里买一些东西回来！”
　　风离嫣望着上官醉渐渐远去的背影，嫣然一笑，躺下了。
　　进入城中，上官醉发觉大前天被破坏的楼房现在已修复得差不多了。他微微一笑，直奔那家熟悉的粽子摊。人还未到，店主就认出了他：“您就是昨天的那个大英雄！这里的粽子您随便挑，我不收您的钱！”
　　“大英雄，大英雄在这里！”
　　“大英雄！”
　　人们纷纷走近，不住地感谢，并欲把随身携带的财物赠送给他。
　　见到这种情形，上官醉觉得茫然无措，只想赶紧逃脱这里。他大声道：“这……这其实是应该的！至于财物，我就不要了，你们没事就好。我现在还有急事，先走了。”说完拿起摊上的粽子，丢下几枚铜板，仓皇而出。
　　人们见状让出一条道：“大英雄慢走！洛阳随时欢迎您！”
　　只是一瞬间，上官醉就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那不是人，是神仙！”
　　“大英雄是神仙呐！老天派神仙来保护我们了！”人们议论纷纷。
　　此时上官醉闪到一条无人的小巷里，望着议论纷纷的人们，抚胸长叹：“真是……原来被人们尊敬的感觉如此不自然呢……面对这么多人实在是紧张得很啊……不过被这么多人夸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正想踏足走出城，不料脚尖碰触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一只脏兮兮的黑猫躺在青石街道上，绿莹莹的眼睛半睁半闭，无精打采。
　　上官醉心中一动，抱起黑猫，自西偏门出了城。
　　找到风离嫣时，她仍在睡。
　　“这丫头一定是累坏了……”上官醉抱着黑猫，轻轻地抚弄着它的胡须。不料那猫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扭过了毛茸茸的脑袋，尾巴狠狠地抽了一下上官醉的脸。上官醉心下觉得无趣，停止了玩弄，将买来的粽子取下一个，放在那猫的面前，放低身子瞅着它。那猫无视上官醉的目光，以风卷残云之势将那粽子解决！上官醉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好奇怪的猫……这到底是不是猫啊……”
　　过了一会儿，那猫恢复了精力，一溜烟跑入丛林中，不见了。上官醉更是惊异，呆呆地望着那猫离去的方向，直到风离嫣拍醒他：“呆子，在看什么啊？”
　　“……嗯？”望着风离嫣好奇的表情，上官醉轻笑：“没有什么，只是……离嫣，这里有我买的粽子，你尝尝看！”
　　风离嫣拨开粽子，发现都是黄金裹玛瑙粽，奇道：“你为什么买这个？”
　　上官醉道：“昨天……不，大前天这种粽子你吃得最多啊。”
　　风离嫣微笑：“谢谢你。”
　　上官醉和风离嫣坐下分享粽子。望着滚滚的黄河水，两人均吃得很开心。
　　风离嫣望着远处的天空，神往道：“湘灵许诺明年端午带我们到江南一饱口福，尝一尝南方的五香粽子，你一定要去啊。”
　　上官醉笑道：“一定，我一定会去的。那天，我们四个再聚在一起，痛快地吃一场，岂不乐哉？”
　　风离嫣道：“最好夕渊也能来。和他们喝酒，真的好痛快啊。”
　　上官醉道：“那天我也会陪你喝。”
　　风离嫣笑道：“你？！只怕你酒没喝几杯，人就要倒下了！”
　　上官醉道：“醉不醉不重要，重要的是喝不喝。喝酒乃人生一大乐事，有美酒不喝岂不可惜？我其实最讨厌独自喝酒了。”
　　风离嫣笑道：“好！到时候一定奉陪到底。我们或许应该出发了呢。”
　　上官醉看了看天边，点了点头。于是两人起身，向丛林深处走去。
　　………………
　　到了黄昏，两人都走累了。上官醉惊奇地望着风离嫣：“这丛林树木繁多，免不了会遇上‘鬼打墙’，你为什么不会迷路？”
　　风离嫣道：“这个林子里大多是灌木，并不高大，所以看看太阳的方向就知道了！若到了晚上，就要找北极星辨认方向了。”
　　上官醉黯然：“离嫣，你和湘灵都懂那么多……我……我小时候就认得几个字……”
　　风离嫣笑着安慰他：“别担心，以后我会教你的。学会不就懂了？干吗这样……”
　　这时身后突然传出沙沙的脚步声，十分轻巧。上官醉和风离嫣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漂亮的黑猫。
　　上官醉惊道：“是你！到附近洗了澡又跟上来了吗？”
　　那黑猫跳到一块圆柱形大石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尾巴盘踞在脚爪周围。
　　风离嫣见状，奇道：“上官，你认得它？”
　　上官醉道：“是我回城路上救助的流浪猫。”
　　风离嫣叹息：“好可怜。”她走上前去，想要摸摸它，不料黑猫一下子跳开了。风离嫣笑道：“还相当怕生呢。”转头看上官醉，只见他盯着那块巨石发呆。风离嫣走上前，扯了扯他的耳朵，笑道：“你这个呆瓜，别呆了，快找个地方休息过夜吧！”
　　上官醉正色道：“不，离嫣，你看这些字……好像是天神楚狂的手笔。”
　　“你说什么，天神楚狂？那不就是……”风离嫣也认真起来，读着石块上的字：“今日本神和弹琴的、看剑的、滑头的、恋妻成癖的一同讨论武功。哎呀，今天早上真是糟！那些小老头不断地叮嘱本神要注意形象，注意形象……不能这个，不能那个的，真是烦得要命！根本就是胡扯的规矩嘛！滑头的几次骗本神上钩……哼哼，明日就把你们拖去，跟我杀上几盘，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楚狂。”
　　风离嫣惊道：“我想起来了，仙界传言楚狂喜欢把每一件事都记载在自己的棋子上，这八成是楚狂的棋子！只是……此物本应在神山休与，怎么会落在这里？”
　　上官醉跳到大石顶上，道：“不错，这个是‘车’！”随后又泄气道：“发现这个又有什么用？楚狂又不在这里……不过这楚狂的性子，可是跟败玉的师弟一样啊。”
　　风离嫣道：“你别乱猜！天下性情随意之人岂止有一个？还是考虑考虑如何去鬼界吧！从这里到丰都，只怕会需要很长时间呢。”
　　上官醉叹气：“没有办法，只能走过去了。”
　　“谁说没有办法？”一人冷冷道。
　　“谁？！”上官醉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黑发少年冷冷地望着他们，莹绿的眸子闪闪发亮，头上长了一对猫耳，高傲地站在那棋子上，宛如一座冰雕。
　　“你，你有什么办法，你是谁？”上官醉后退两步。
　　“我是妖界思堂。你们可是要去鬼界？”
　　“你，你是那只猫！”上官醉几乎惊得说不出话，“怪不得你……”
　　这时风离嫣轻功跳上棋子，笑道：“既然思堂公子愿意帮我们，那我就直说了。我们确实要去鬼界。”
　　“如此，我送你们。”
　　思堂脚下瞬间出现一个法阵，将两人送至鬼界。

　　（言子期）
　　淮南三月李子青，烟花湖地好景明。杨柳岸，正是踏花寻柳的好去处。锦衣公子、及笄少女三三两两聚于岸上，倒是怡人。此时人们纷纷对西湖桥上的三个人注目，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一个清灵淡然的倾城少女，最令人侧目的还是站在前两者之间的怪模怪样的少年。此时，这三人还都皱着眉头。
　　楼璟有点愧疚地说：“师兄，你受的伤，怎么样了？”
　　楼败玉颔首道：“已经全好了。”
　　“怎么可能？”楼璟瞪大了双眼，快步走到楼败玉身后，抬手向他背上抚去，只觉肌理如常，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惊道：“师兄，为何……”
　　楼败玉抓住楼璟的手，让他停止对自己“上下其手”，道：“自是有人帮我治好的。”
　　“有人？什么人？”楼璟皱了皱眉，眼中有防范之意。
　　楼败玉侧头想了片刻，道：“我也不知道，那人用轻纱蒙住了脸，体态像个女子。她走近我时似乎对我用了什么法术，弄得我神志不清。等我清醒过来，伤好了，那人也不见了。”
　　楼璟皱眉想了想，倏尔一掌拍在楼败玉肩上，笑道：“好你个‘木头玉’，不会是那个看上你的昆仑仙子吧。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无良的事。”
　　水湘灵听到这儿，面色一僵。
　　“好了，你胡说些什么！”楼败玉打掉楼璟的手，退了一步，道：“还是先想想现在怎么办吧，我们已经和上官、离嫣他们失散了。”
　　“对啊……我的传送术怎么会失误？”楼璟气恼地叫道。
　　“现在要紧的是找到离嫣他们。”水湘灵道。
　　楼败玉微微皱眉：“不知他们还在不在洛阳。”
　　“若是在，恐怕早被师父杀了！”楼璟道。
　　楼败玉叹了口气，道：“被杀倒是不会。以上官、离嫣的本事，脱逃应该不成问题。”
　　“既然死不了，还担心什么？”楼璟说着走下桥。
　　“等等，师弟。”楼败玉看到一个老年儒者正颤巍巍地走上桥，楼璟未发现径直向那老人走去想叫住他。哪知楼璟并不理会，结果和那老儒者撞在了一起。儒者“哎唷”一声，便倒在一边。
　　水湘灵忙上前扶起那儒者，关切地说：“老人家，您还好吧？”
　　“没事，没事，”儒者喘了半天，说道：“小伙子，下次走路要小心点啊，老头子可不经撞啊。”
　　楼璟一脸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这时，水湘灵将那老者怀中掉落的一册书卷捡起，道：“老人家，您的东西掉了。”她将书递给老者，递了一半又停了下来，看着那册书的扉页，道：“此书乃……润州沈括所著……咦，润州沈括，他是谁啊？”
　　儒者呵呵地笑了几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来您就是沈括？”水湘灵奇道。说着，她翻开书大致翻了几页，道：“布衣毕升……活字印刷术、十二气历……会圆术、隙积术……雁荡山奇瑰……这些都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啊，”沈括笑道，“你自然没听过，这些都是我游历山川、苦心搜寻多年、集四海之瑰怪、天公之造化，还有我独创的算术……以前还有个年轻人经常到我这里摘录此书。”
　　“沈先生真是博学，”水湘灵赞道，“那么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沈括叹了口气，道：“这还真是难住我了。这书已写完了，名字我却迟迟难以下笔，不知该取什么好。刚刚不小心和这位小兄弟相撞，也是因为我在苦心想书名，未注意到他……”说着，他看着水湘灵，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哎！哎！小姑娘，我看你对我这本书挺感兴趣的，不如你来帮我起个名字吧。”
　　“这……我怎么起得好？”水湘灵连忙推辞。
　　“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好不好？”沈括道。
　　“湘灵，”楼败玉突然插话，“既然沈先生让你为书起名，你就想一个吧。”
　　水湘灵迟疑了一下点头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她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沈先生，请问您是在那里成书的？”
　　“嗯……大都是在我所居‘梦溪’园中所写。”沈括答道。
　　“那……不如叫‘梦溪笔谈’吧。”水湘灵道。
　　“‘梦溪笔谈’……‘梦溪笔谈’……”沈括默默地念了几遍，大喜道：“真是个好名字！这书就叫‘梦溪笔谈’了！多谢你，小姑娘！”
　　“不用客气，沈先生。我不过是借用了您家宅院的名字。”水湘灵谦道。
　　沈括已经顾不上水湘灵，他急匆匆地跑下桥，似乎是赶着回家去写那个书名了。
　　“这老头倒是蛮有趣的。”楼璟望着沈括喜笑连天、一反钟老之态的矫健身影笑道。
　　楼败玉转向水湘灵：“湘灵，恭喜你帮沈先生解决了个难题。”
　　“这不算什么，”水湘灵的面颊微带红晕，“我只是借花献佛。那书方才惊鸿一瞥中便觉写得极好，或许可以流传千古吧。”
　　“好了，先想想今晚住哪儿吧。”楼璟不耐烦地打断二人的话，用下巴指了指已半落湖中的夕阳。

　　福缘客栈中，楼璟自己一个人坐倚窗前，举着酒杯，气闷地自言自语：“好师兄，可真是重色轻友啊，有了漂亮姑娘就把本大爷扔到一边了，害我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说着，摇头叹气，“唉……还是你对我好。”他端着酒说道。不一会儿，脚下又堆满了空酒坛。
　　客栈的屋顶，月朗风清，一个玉冠青年坐在屋脊上，正是楼败玉。水湘灵坐在他身边，两人中间正好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湘灵，天有些凉了，你先回去吧。”楼败玉淡然道。
　　“那你呢，楼大哥？”
　　“我……还想再待一会儿。”楼败玉迟疑道。
　　水湘灵丝毫不动：“我……也想待一会儿……今晚月亮很圆。”
　　楼败玉仰头望了望当空明月，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一会儿，眼神就飘忽起来，似乎在想着什么。
　　“楼大哥。”水湘灵唤了他一声，楼败玉回过神来，问道：“何事？”
　　“我与离嫣姐姐、上官大哥三人曾谈及自己的志向，当时楼大哥不在。今日又想起来了，还望楼大哥能说出让湘灵听听。”
　　“我的志向？”楼败玉双眼微眯，道：“多年前或许有，现在恐怕早就没了。”
　　“难道仙人都如楼大哥这般无欲无求吗？”水湘灵笑道。
　　“未必，”楼败玉淡淡地笑了，“师弟也已成仙，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尝尽天下美酒。”
　　“楼大哥的仙号既为‘行川’，一定曾游历过四海名川吧。”
　　“是。”楼败玉微微点头，“不过大都是被逼的。”
　　“此话何讲？”水湘灵不解。
　　楼败玉笑得有些凄凉：“我被师父到处追杀，四海名川也因此去过不少。”
　　“原来如此，”水湘灵黯然道：“他为什么要追杀你？楼大哥，你不是他的弟子吗？”
　　楼败玉摇摇头，低声道：“或许是身不由己。”说着已将脸侧向一边，不愿提及。水湘灵见他如此，叹了口气，低头望着屋上的白瓦。
　　“湘灵，你可有对你极好的亲人？”楼败玉猝然问道。
　　水湘灵愣了一下，缓缓道：“有，我娘。”她将脸埋在两膝中，声音低沉，“不过她已逝去多年了。”
　　“你可想她？”
　　“十分想念，”水湘灵抬头望着天边的月轮，“王府里的人常说我和娘张得极像，可我却连娘是什么样都记不清了……只是记得一个模糊的影子、小时候一些零零散散的事。”
　　“我师娘……”楼败玉看了一眼水湘灵疑惑的样子，接着说：“对我来说，就像亲娘一样。以前师父教我们法术时，十分严厉。我们经常因为练不好被罚不许吃饭。师娘就趁师父不注意时偷偷拿东西给我们吃。师父发现了就算生气，只要师娘一笑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原先还以为师父此生最在乎的就是师娘。但没想到，最后，师父，将他最锋利的炙皇剑……亲手刺入师娘的胸口……”
　　“啊？！怎么会……”水湘灵惊道。
　　楼败玉苦笑道：“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师娘死后，我立志修仙，本以为成了仙人就能使人起死回生，但事实远非我所能料……好容易成了散仙，我四处寻找师娘的魂魄。但这么多年了，找不到……还是找不到……”他长叹一声，又道：“即使找到又能怎样？！师娘还是活不了，死者复生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楼败玉眸中哀痛尽显。
　　水湘灵沉默良久，道：“楼大哥，人死不能复生。天理定数，实难更改，你师娘若知你为她如此奔波，也可泉下瞑目了。”
　　楼败玉微微点头，并不说话。
　　“没想到楼大哥身为先人，还有这么多苦恼。”水湘灵叹道。
　　“湘灵，”楼败玉转向水湘灵，展开笑颜，笑意温柔。顿时，天上的明月都失了色，他的声音低沉如亘古的琴音：“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
　　楼败玉站起，一时间流云长袖散开，蹁跹如昆仑仙人。他背对着水湘灵道：“这些事，闷在心里很久了，今天说出来，就像了却了一件心事一般。”他转身疾走，走前回头对水湘灵道：“若是你母亲此时知道你在想念她，也定会十分高兴。”
　　水湘灵看着楼败玉寥落的背影，低声道：“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
　　楼下楼璟仍端着个酒杯自斟自饮，百无聊赖地倚在窗台上，目光飘忽不定，突然说道：“怎么，不陪你的红颜知己了？”说着，转过脸去看身后的楼败玉，笑得颇有些无赖。
　　楼败玉走到桌前，顺手拿起一酒壶，将酒倒入小杯中，一饮而尽。
　　楼璟奇道：“师兄，你不是常说酒能乱性，一向滴酒不沾吗？今天怎么……”
　　楼败玉笑得十分温柔，楼璟一瞬间觉得自己一定看花了眼。他轻声说道：“只是说出了些苦恼多年的事及……找到了一个能倾听的人。”后面的一句说得极轻，楼璟什么都没听到。
　　“罢了，罢了！”楼璟拍开酒坛上的泥封，道：“能陪我喝酒就好，还问什么缘由？来，师兄，你我今日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