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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八章 初次见 ...

  •   阳春三月,正是一年之中景色最美的时节。这美景怎么形容呢?用白丁莽汉的话来说,“这水清洌洌的,这山绿油油的,这桃花粉嫩嫩的”。换做文人墨客,就成了“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之类的说词。大俗、大雅只是各人自己的理解,不能代表这景色的本身。人们的赞叹不能改变春的颜色、春的脚步。

      四季的钟摆早已调定,命运的齿轮不可逆转。

      今天是个艳阳天,暖暖的风徐徐吹着,懒懒的,有点醉人。长安城里有闲情逸致的人大多出城郊游去了,踏踏青,爬爬山,顺带还可以“无病呻吟”一番,倒也惬意得很。

      城里依旧热闹,市井小民们永远像蚂蚁一样忙碌、像知了一样“聒噪”,远方来的匆匆过客是他们尊贵的客人,也是他们谈笑的材料。这座皇城因为这些百姓而显得可爱,有了这些百姓,这城市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活力。

      杨破尘和小桃走在庆元坊的大街上,这里每天都有全国最热闹的集市,各种货品应有尽有,任君挑选。小桃紧跟在杨破尘身后,看着她走走停停,有时也会拿过一件物品看看,却始终没有要买什么的意思。

      今天是杨破尘回来后的第七天,今天早上才刚吃罢早饭,杨破尘就来找小桃,要小桃陪她去集市。小桃很高兴的答应了。一直不喜热闹的小主人居然主动提出要去集市,这让正愁着小主人整天呆在家里会闷坏的小桃雀跃不已。小孩子嘛,就应该逛逛集市,吃吃点心,玩闹一番的,尘儿再怎么不同也毕竟只是个小女孩儿嘛。小桃带着这样的心情跟着杨破尘出了府。
      可来到集市后,小桃才发现,事情根本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杨破尘带着她一贯的平静,完全忽视周围的喧闹,忽视别人投在她身上的异样目光,忽视她所经之处的小声议论,一言不发的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居然就这样走完了大半条街。
      正当小桃忍不住要开口问她到底要买什么的时候,一直缓步走在前面的杨破尘再一次停了下来。停在了一个卖兰花的老翁的摊前。

      “这位客官,要买兰花…”卖兰老翁抬头,好一个仙风道骨的娃娃,惊得他忘了吐出那个“吗”字。也忘了深究“仙风道骨”用在娃娃身上是否合适。
      杨破尘不说话,蹲下身子仔细瞧着一盆九华兰。手指抚过黄色的小花,提起一线苍绿色的叶子凑到鼻前闻了闻。许久,她才站起身来,向卖兰老翁行了一礼:“叨扰了。”然后转身往回走去。
      老翁愣愣的,心想着,我也没款待你,怎么就“叨扰”了呢?又想着,这是谁人家的小姐,怎生得如此…呃,如此…不知如何形容,低头看见脚边兰花,啊,兰花,像兰花。

      “不买下来吗,尘儿。”小桃往前一步走到杨破尘的身旁问道。
      “回去吧,桃姨。”杨破尘本来就没有要买的意思,不过那株兰花养得还算甚好,所以她就停下来看了一会儿。
      小桃现在是真搞不明白杨破尘来这集市是做什么的,什么都没买,就说了三句话,还得连上出门前的那句“走吧,桃姨”。这一个时辰光用来散步了,而她小桃好像是来陪她散步的。
      其实事实就是如此,杨破尘就是来散步的,还拉了她的桃姨作陪。至于为什么要选在这长安城最嘈杂的庆元坊,那是因为娃娃她想听听那听不清人到底在讲什么的嗡嗡声。

      听不清别人的话,反倒显得安静了。

      杨承孝这几天过得美滋滋的。难得休假在家,不仅可以吃到府内一流厨子的顶级手艺,还可以亲亲抱抱她的宝贝女儿。虽然这个颇具难度,不过聊胜于无嘛。而且现在又多了个奶娃子,亲不到他的尘儿,亲亲奶娃子也不错嘛。这奶娃子可真乖,喂她啥吃啥,人奶、牛奶、羊奶,样样不挑。不像他的尘儿,这样不吃,那样不闻,虽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还是奶娃子乖!
      今天这么好的天,本来想带尘儿出城踏青的,结果没逮到人。杨承孝只得垂头丧气的从后花园走了出来,临出园门前还“恨恨的”瞪了一眼杨破尘的茅草小屋。
      “该死的破草屋,哪天非要…”他牙咬的吱吱响,脸部肌肉处于抽筋边缘。
      “哼!非要在里面挖个地窖不可!”他可不敢说出要把那破草屋一把火烧了的气概话,除非他不想再见到他女儿了。

      杨承孝毫无大将风范的碎碎念着,一路念到了佣人寝房处。熟门熟路的,一下就找了奶妈阿来和她丈夫的房间,站在房门前,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脸,煞有介事的整了整衣冠,这才礼貌的敲了三下门,笃笃笃,不轻不重刚刚好。
      阿来才哄了自己的小儿子和那个六个月大的女娃睡下,刚想出门找出早工的丈夫一起吃早饭,不想这时会有人来找。会是谁呢,不会说话的阿来心里默默念着前去开门。
      原来是少将军啊。看到来人是杨承孝,阿来就不感到奇怪了。这杨承孝现在是就差按三餐来向奶娃子“请安”了,阿来早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不过今天倒是来得有点早了,平日里都是快晌午的时候来的,抱着奶娃子亲一阵才去吃午饭。
      没有了杨承孝初次登门时的激动和慌乱,阿来恭敬地施了一礼,领着一脸慈父神情的杨承孝进了屋。

      ……

      阿来是个哑巴,不聋。十岁那年她生了场大病,病好后就哑了,虽然还能听见声音也还能发出简单的呀呀声,但这不能改变她是个可怜的哑巴的本质。为此,二十年来她没少怨天、怨地、怨爹娘。现在,她不怨了,甚至庆幸自己还好是个哑巴,要不然以她脑里少根筋喜欢凑热闹的脾性,早就把眼前看到的外加前几日看到的,全都抖落了出去,才不管什么该讲不该讲的,能博众人开怀一笑才是重中之重。
      杨承孝当然不会想到一个奶妈子会有这样的心思,他不会去想更没空想。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婴儿小床里的娃娃身上。贼亮的眼睛巴巴的望着离他几步之遥的小床,恨不得能马上扑过去。好在他还没忘记他的家奴还在屋里,在下人面前总要表现出主人应有的威严。双手反剪,努力挺了挺身躯,“呃…咳,阿来,你先出去吧。”
      阿来连忙告退,要知道她为了不让喉咙发出只有在笑的时候才有的“嘶嘶”声,已经憋得腹部那两块暗自抽动的肌肉酸疼僵硬了。她匆匆退下,也不知道是急着出去捧腹大笑,还是急着去跟丈夫一起吃早餐顺带比画一下饭前趣事,总之她是走得太匆忙了,脚底生风般的,以至于忘了掩上大敞的房门。

      眼里只有奶娃子的杨承孝当然不会注意这种“小事”,今日风和日丽,燕语迤逦,奶娃在怀,真是个好日子啊。

      ……

      “小姐回来啦。”门房阿刘堆着笑迎在门口。
      “嗯。”回答的是走在杨破尘身后的小桃。
      阿刘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正提起道袍,抬脚跨过一尺高门槛的杨破尘,还是那个淡定的小姐,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去过集市的痕迹,一脸的风轻云淡并没有改变分毫。
      目送着两人走进府内,阿刘咕哝了一句,“怎么什么都没买就回来了呢…”

      小桃一直陪着杨破尘进了那个原本属于杨府女主人的那个小院,两人就停在院子中间。静静地看着四周生机勃勃的花木。这些花木都是李月秀生前亲手栽植照顾的,现在,在杨破尘的手里,它们依然如故。

      只是,桃花依旧,美人不在。

      自从李月秀离世后,小桃就再也没有进过那间小屋。那里面的书卷、蒲团、檀香,夹杂了太多太多的回忆,让人快乐,更让人痛苦。
      新的皮肉还未张全,轻轻撕扯就会流出血来。
      杨破尘知道她桃姨的心思,当然不忍心让她触碰那些旧事,所以她就在这院中停了下来。看着四周花木,不必多言,就这样静静地,才好。

      小桃收回迷茫的双眼,抬起右手抚了抚额边头发,无名指指腹轻轻擦过眼角。低头看向身边的杨破尘,“尘儿,桃姨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了。”
      杨破尘转身恭敬的施了一礼,“桃姨去忙吧,不碍的。”

      看着小桃低着头转身,目光刻意避开了小屋,杨破尘挑了挑右眉,抿了抿薄唇,显得无可奈何。

      杨破尘每次南山之行都受益匪浅,这次也不例外。药王每天都仔细教授她《备急千金要方》的条条句句,这本医书乃药王亲手编撰的得意之作,他的徒弟都还未见其真容,这对杨破尘这个未满七岁的小女孩来说自是意义非凡。不仅如此,在杨破尘下山时,药王还把原书副本当做礼物赠与了她。
      晨钟暮鼓的这一个半月,药王是愈加喜爱这个不是徒弟的杨小友。也许是两人太有缘分,从杨破尘出生到现在,无论有意无意他们每年都会相见,又也许是发现她不仅冰雪聪明性子更是像极了自己,所以药王才会在不知不觉中倾囊相授。阴阳五行,医术药方,就连他的独门妙解术数之法都在这几年相处中教与了她。

      杨破尘盘腿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她正在冥想。冥想是什么,杨破尘自己的理解就是什么都不想,让脑袋越空越好。轻飘飘的,只感到若有若无的气流在脑中回转,身体便渐渐不再属于自己,如同融入空气一般。
      不知冥想了多久,杨破尘幽幽睁开双眼,鼻翼翕动了一下,优美的唇线也随着扯动。她缓缓起身,走到书架前面,眼睛上下扫了一番,并没有在熟悉的位置找到那本《太平清领书》。
      放到哪里去了呢?杨破尘心中闪过一丝疑问,而后才想起前日父亲来这屋子缠她,她为了躲避父亲的熊抱,就拿着那书到自己的茅屋去读了。
      想是落在屋内了,都怪父亲…也罢,就回去拿吧。杨破尘瓷白的小脸露出淡淡的笑容。

      要去后花园的茅屋,就必定会经过佣人寝房。这条道杨破尘是走了不知多少回了,向来是安安稳稳、平淡无奇。这要是平时,确实如此,但今天不同。
      杨承孝还在阿来的房内乐而忘返!先前给睡梦中流着口水的漂亮女娃画一幅画,现在正跟两个刚睡醒的娃娃玩官兵捉贼,他当官,女娃当兵,阿来的小儿子无可避免的成了贼。杨承孝拿出他将军的威严,跟两个还没断奶的娃娃玩得那叫一个起劲啊。
      换做平时,你玩儿的再起劲也没关系。可是很不巧,房门大开;更不巧,杨破尘刚好经过;更要命的是,阿来的小儿子“好死不死”的在这时候嚎啕大哭,引得本来还笑靥如花的小女娃也跟着放声大哭。

      杨承孝哄着两个闹别扭的奶娃,心想,不就是给你这“小贼”上点“刑法”嘛,手指弹一下额头至于哭成这样吗,害得我家娃娃也哭了。他投入的忘情的试图阻止这此起彼伏的哭声,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早就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背后,定定的看着婴儿小床里哭的挥拳蹬脚的两个奶娃。

      她被一声响亮的哭声吸引,莫名其妙;她们因她父亲的玩儿心见面,命中注定。很多年以后,杨破尘给她们的初次见面下了这样一个定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八章 初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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