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坐爱枫林晚》滴滴畏

12、12

　　12

　　程枫林他们来的时候，罗晚成正在观察室里。他坐在顾梅梅床边，顾梅梅已经醒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一只手把罗晚成抓得紧紧的，罗晚成除了脸色苍白，表情还算正常。
　　一起来的人大概有五六个人，陈总，王总，工会主席什么的来了一大堆人，程枫林跟在最后面进来，视线先落在罗晚成身上。罗晚成一面跟陈总他们说着情况，一边眼光飞快地在程枫林身上一扫，视线交接，都是一怔，程枫林没有像过去那样调过头去，反而是盯着他，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
　　顾梅梅看到王总就大哭起来，众人连忙围在她床边安慰她，程枫林这才走到罗晚成身边，低声问道：没事吧？
　　罗晚成摇了摇头，程枫林伸出手来似乎要摸摸他的额头，半路上又停下了，指着他额头说：这里撞伤了吗？还痛不痛？
　　罗晚成这才觉得额头上隐隐作疼，还是摇头说：没什么。
　　程枫林还要说什么，只听一个医生在门口说：你们都是死者单位的人吗？
　　死者？程枫林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罗晚成，罗晚成眼圈一红，低下头道：王姐。。。。已经不在了。。。。

　　这场车祸，一死一伤，罗晚成只受了点轻伤，当天晚上就和顾梅梅回到家。程枫林和罗晚成一起把顾梅梅送回家，司机又开车送他们回了宿舍。
　　程枫林手里拎着一袋罗晚成的药，走到二楼楼梯口，罗晚成伸手去拿药袋子，程枫林将手往后一缩：走吧，我来给你上药，你手不方便自己怎么弄？
　　罗晚成看了看程枫林，楼梯口有一盏路灯，晕黄的灯光照在程枫林脸上，脸上起起落落的阴影，使他看不清程枫林的表情，他此时也疲倦之极，实在也不想推辞，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转身就走，程枫林不声不响地跟在他后面。
　　屋里几天没住人了，夜深人静之时，更是分外冷清。罗晚成开了门，程枫林在他身后摁亮了灯，他此时是真的累了，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在沙发上坐下，怔怔地，程枫林无言地跟着他进屋，看了看罗晚成，自己打开药袋子，一样样捡出药来，罗晚成嗅到酒精味儿，突然觉得这光景似曾相识，什么时候也是在这间屋子里，给一只冻烂的手上药，他下意识地抬起眼睛看了程枫林的手一眼，那只手却完好无损，正打开一瓶药水，对他说：把袖子挽上去吧。
　　罗晚成默默地挽起袖子，手臂半截青紫，肿了起来。程枫林皱着眉头说：还好没伤到骨头，只是这淤伤也得好一阵子才得好。
　　罗晚成一直没说话，程枫林先给他抹了酒精消毒，然后开始抹红花油。红花油带点儿麝香味儿，慢慢地在屋子里弥漫开来，罗晚成轻轻皱了下眉，程枫林立即觉察到了，起身去打开窗户，一面说：这味儿是有点怪怪的，闻不惯的人觉得难闻。但是治跌打损伤很见效的。你忍耐一点吧。
　　罗晚成一直没说话，这时候说道：药也上了，我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我想睡了。
　　程枫林收拾了桌上的药，然后说：走的时候，那医生说的你可能有脑震荡，不能让你一个呆着，得有人看着。我呆这儿，你去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罗晚成已经累得没有力气思考什么了，说道：随便你。起身到里屋去和衣躺下，程枫林跟进来，说道：唉你可不能穿着衣服睡啊，我帮你把外套脱了吧。
　　说着就上前来双手拢在他胸前，抬起他的上身去解他的衣服，手刚挨到他胸前，罗晚成一把拉住，瞪着他说道：你做什么？我是个。。。是个。。。，你干嘛管我？
　　他呼吸急促，双眼发红，样子十分狰狞。程枫林一愣，收回手来，头慢慢垂下去，罗晚成扑地一声又倒回枕上，粗声说：你走吧，我想休息。
　　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罗晚成很累，心里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委屈，那是说不出地难受，一闭上眼就是王小兰的样子，他很想哭，就像给程枫林打电话时那样哭，可是他此时虽然累，脑子却远比当时清醒，他不能再在程枫林面前哭了，他的胸口像压上块石头般透不过气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同志，我怕过。。。”程枫林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所以我一直都躲着你，我一直不知道我在怕什么，躲来躲去，躲开你的人，却偏偏脑子里躲不开这回事。后来我就烦了，有什么好躲的？难道就不能做朋友了？想通了这一点，我就想来跟你说，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罗晚成转过身子来，有点儿意外又有点儿心软地看着程枫林。
　　程枫林还是低着头，一双手绞在一起，把指关节捏得叭叭作响：“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你也好像在躲着我，这么你躲我我躲你的，我觉得真别扭。就想找个机会把这事化开了。可是今天这场车祸把我吓坏了。”
　　他抬起头来，看住罗晚成说：“我一听说本来是你坐在王姐的位置上就吓得抽了口冷气。王姐。。。王姐不在了，我也很伤心，她一直对我很好，我把她当姐姐一样尊敬。可是我一想到万一是你。。。是你。。。，罗晚成，我都不敢想下去。。。”
　　程枫林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又看看罗晚成，终于说道：我不说了，你睡吧。我在外屋，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看着程枫林站起身来，走到卧室的门边，转身拉上门，在门缝里又朝罗晚成望了一眼，罗晚成突然叫道：枫林。。。。
　　程枫林推开将要关上的门，站在门边说：什么？
　　“我是个同性恋，你一点儿也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
　　“。。。我还喜欢你，这个你也不介意吗？一个同性恋对你说喜欢你，你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你也不介意吗？”
　　这是个奇怪的晚上，罗晚成遭遇了一场生离死别的车祸倒像是另外给了他一付肝胆，本来竭力想要隐瞒的事此时却巴不得什么都说出来，本来一直不敢吐露的心思此刻倒像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似的，迫不及待地要从口里说出来。也许是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也许是王小兰的死刺激着他，我们随时都会死，那么为什么不抓紧还没死的时光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难道真的要在另一个世界后悔吗？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罗晚成像是听到了定时炸弹指针的声音，他闭了闭眼，罢了罢了，我说出来了就没什么遗憾了，真的再来一场车祸大概也可以永垂了吧。
　　“我。。。不介意。”程枫林低低的传了过来。
　　罗晚成怔住了，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撞坏了脑子，以至于出现了幻觉，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程枫林：“你不介意？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罗晚成，我他妈地不介意你喜欢我，你愿意喜欢就喜欢吧，现在你给我脱了衣服好好地睡觉，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付脸色惨白的鬼样子了。”
　　程枫林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呯地一声带上门。
　　罗晚成倒回床上，慢慢地入睡，一直到睡着也没有脱下外套，等到他睡着很久了，程枫林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皱着眉看着和衣而卧的罗晚成，摇了摇头，轻轻地脱下了他的外衣，像年三十晚上一样，那一晚他也是这样给罗晚成脱的衣服，给他盖上被子，似曾相识的光景，心境却大不一样。
　　那一晚还只是意气相投的哥们，是肝胆相照的朋友，这一晚，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