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烟雨轻》小南枫

5、我的幸福

　　隐约间，那一段话，浮出水面。
　　“贪婪
　　仇恨
　　忧伤
　　即使轮回也不能泯灭；
　　还有谁看出云的月？
　　还有谁来听我的琴？
　　如果没有了路，
　　我们还能不能回去？”
　　出云的月。出云的月。
　　我看着他，用一种乞求的眼神看着他，说：“我可以，我可以陪你去看出云的月亮。”他沉默了好久，终于点点头。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象掩了一层纱那样没有表情。
　　于是，我第一次来到出云。
　　出云没有风，却下着雨，雨不大，但是阴冷冷的。这样的天气倒叫我有些怀念楼兰城里那些暖和的阳光。我们在城里逛着，不知道要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几乎没怎么看我，就连我一直走的比他慢一点，一直偷偷地看着他，他都没有发现。我觉得，他的背影有点忧郁，仿佛又回到我在楼兰和他初次相遇时呢模样。我真的好想再叫他哥哥，好想冲上去抱一抱他。但是，他的那种忧郁，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单的忧郁，好令我心疼。
　　出云的夜幕比别初更早降临，好象真的迫不及待的要让我看到它的月亮。也许是因为它真的很美，即使在雨天，它还是那么圆润，明亮、通透。它的神采，让我想起受了委屈的倔强的小孩子，努力睁大眼睛噙住泪水让它在眼眶里发亮，却死都不肯让它流下来。我心里这样想着，就情不自禁地说：“这里的月亮多象脾气乖张的小孩子啊，下雨天还这么拼命的亮着。”“脾气乖张的小孩子很惹人疼爱吧？”他这样问我，令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突然，他说：“等我一下。”然后飞快地跑远了。我一个人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月亮，如同可以跟它讲话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跟先前保守的黑色衣服不同，胳膊和修长的小腿都露在外面，赤着脚，束了一条银色的腰带。他远远的的站住，象从月光里走出的神。
　　我砰然心动，好象看到了……看到了……什么呢？有什么在我的记忆里挣扎，但是我却没法说出来。我朝他走过去，可是他竟然说：“不要靠近了，就在那里看着。”“干吗？近看要收钱啊？”
　　“严肃点，认真看。”
　　他的左脚轻轻点地，发出微微的蓝色光芒，然后身体略一摆动。我只听到“嗖！嗖！嗖！”的轻响，眼睛已经捕捉不到他的影子。当他再次现身的时候，他站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双手在胸前交叉，十指张开然后慢慢的合拢。随着他双手的动作，一股强大的魔力场开始压迫我。我很惊讶，因为我看出这一招并不是纯物理攻击。他，不是刺客吗？虽然我也曾听说，有些很高级别的刺客是可以魔武双修的，但是他的级别好象并不高。而且他这一招，连我这个白痴也看的出，绝对是法系攻击为主的。
　　“这一招叫作‘心似双丝网’，可是你当年的原创。”
　　“我当年的原创？什么意思啊，大哥？我不可能的吧，就会个真空剑而已。”
　　“废话少说不想死就快点逃出来。”他的手轻轻一抖，我感觉自己就象风中的树叶一样漂了起来。或者说，我更象一条回到水中的游鱼，在水的安全压力下，自由自在。总之，我觉不出这一招式的杀机在哪里，反而感觉到令人怀念的舒适。那么，所谓的“不想死就快点逃出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水缓缓地流动，温度和速度都恰倒好处。只是鱼儿寻不到岸边，游动起来也似乎无处借力，安全感变的不那么完美。突然一处峰回路转，水流骤急，鱼儿被冲入冰泉之下，湍急而冷涩的水流，锋利刺骨的寒冰，……，危险了！危险了！真的应该逃走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吧？在魔力场的压迫下我已经窒息地动弹不得，而那些看不见的暗之刃转眼之间就会刺穿我的身体？可是，为什么呢？你，不是喜欢我的吗？我有什么，做错了吗？
　　我没有办法，只是闭上眼睛，这一次我不相信我真的会死。
　　然后，我听到风裂的声音，睁开眼也看不到东西，只能在黑暗里坠落。在我还有一丝知觉的时候，有人把我接在怀抱里。他身上的味道和我的帅哥刺客是不同的，那是一种月亮的味道。
　　然后，我好象在梦里，在梦里看到一个女孩子，那仿佛是自己，却又不是现在的模样。她拿着一条很眼熟的银色腰带，脸上带着害羞的红晕，傻傻地看着不远处身材高挑的黑衣少年的背影，想走过去却忧郁不决，想说话却欲言又止。她全身心地沉浸在这种甜蜜的为难之中，全然没有发现一个白衣少年正悄悄地靠近她。少年象白色的蝴蝶一样英俊，脸上的微笑有花的清香。他突然出手，夺走了女孩子手中的腰带，然后欢笑着跳开看着她被吓到的模样。“好漂亮的腰带啊！”他一边拿腰带在自己身上比划一边说：“跟我的衣服好配。秀儿是送给我的吧，你可真好。冷焱哥哥，我是不是很帅？”黑衣少年转过身，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说：“恩，人很帅，腰带也很配。秀儿真是手巧，对小辰很有心呢。”说完毫不犹豫地离开，不让别人看到他失落的神情。秀儿很失望地低下头。小辰的手一松，银色腰带掉在地上，他说：“我知道你想送给他，但实话告诉你，这跟他真的不配，给我才合适，但是我不想要了。”说完，他也走了。只留下秀儿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很难过，很难过……我明白她的难过，我跟她一样难过，因为我醒来的时候，脸上有泪水。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小桃源的家里。我的身体乏乏的，感觉象中了昏迷状态的后遗症。我很少打怪，也很少中状态，所以很不适应。但是，我怎么中了昏迷状态呢？在我的记忆里，上次昏迷是6年前那场瘟疫的时候。那时侯，还是多亏了喜雨照顾我。我擦了擦眼泪，突然很想念那个身为药师却张嘴“死啊”闭嘴“死啊”的小丫头——喜雨。
　　正想到这里，喜雨的“狮吼功”在门外开练了。“嗳——我说，你这个混蛋！你敢离开她一步，信不信我这就让你死都不得好死？”然后是他的声音说：“小姑娘，你那着神杖九仪我就知道你很厉害，所以我才会等你来了再离开。我知道你对她很好，所以我……”“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她以前过的多苦吗？要不是那么苦她也不会明知道被骗还对那个该死的什么哥哥那么痴情了。你今天要是走了，你就跟那个该死的一样。我当初没杀了他，我现在都后悔的牙疼。所以，你要么留下来照顾她，要么你就别怪姑奶奶我翻脸无情。”
　　什么？他要走？我呆呆地站在门口，想要开门的手停了下来。如果看到他，我该说什么呢？在出云的事，如何了结？他要走，我能够挽留，还是能够告别？

　　没有人讲话，气氛压抑。
　　如果时间可以停滞，那么留在这压抑的一刻我也无所谓，因为至少我知道他就在门外。终于，喜雨说话了，声音里带着想要流泪的颤抖。“你知道她为什么有那样奇怪的一个名字吗？那其实是她12岁去就职剑客的时候自己取的。她生下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给她起名字，她是被丢在垃圾场的身患重病的孤儿。一个好心的讨饭婆婆把她拣回来，求我父亲给她治病。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跟着婆婆过着讨饭的日子。村子里的孩子经常欺负她，我也是其中之一。但是她从不和任何人争吵，只是一味地躲避。有一天，我因为练功偷懒被父亲罚跪在门口，不准吃饭。妩媚知道到以后，把她好不容易要来的烤红薯给我吃。那个时候，她才只有7岁而已，自己常常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但是她却念念不忘我父亲曾给她治过病。这件事以后，村子里再没人敢欺负她，因为她有了我这个姐姐。从那天起，我有什么她有什么，我发誓一辈子不再让她受苦。但是，一年后，也就是“明王之乱”的时候。很多人中了瘴气死去了。婆婆就是那个时候去世的。妩媚大哭了3天3夜，悲伤过度的她竟然得了一种怪病。她的身上开始长一种脓包，很快就长满了全身。我父亲也找不到救治的方法。由于她的样子越来越吓人，而且她身上的那些脓包被刺破的时候会有瘴气释放出来，村里的人开始怀疑她是不动明王手下的妖怪变成的，纷纷要求将她除掉。我没有办法，只好把她藏在华山脚下一个山洞里。妩媚在那个山洞里一住就是四年。四年里，只有我、东篱还有阿福几个很好朋友去看过她，给她送些吃的穿的。她只有8岁，一个人住在山洞里，多么艰难可想而知。就这样，她还常常偷跑出去挖矿石采名贵的草药送给我们。直到她12岁的时候，村里突发瘟疫，很多人象是中了昏迷状态而且是持续地昏迷不醒。其实不止是人类，就连花草都大片地死掉。那时的我已经学有所成，就职为药师，但我却毫无办法。有一天，出来挖矿的妩媚遇到了一个昏迷的剑客。好心的她想把那个剑客背回到山洞里，半路上不慎跌下山崖，身上那些已经变的坚硬的脓包摔破了。令人吃惊的是，不但没有瘴气，反而从伤口流出泉水一样的液体，枯死的草木在液体的滋润下，竟然复苏。太奇怪了，我解释不了，我只能想象因为她是那样菩萨心肠的人，所以瘴气在她身体里也可净化成灵药。之后，妩媚忍受着剧痛，把坚硬的脓包全部划开，收集那些液体救曾经要杀死她的那些村民。当伤口愈合之后，妩媚的容貌变化很大，她长大了，比8岁的时候漂亮了太多。之后的两个月里，我们几个一看见她就忍不住流泪，拼命的花钱买漂亮的衣服给她，实在是太高兴了啊。只有一点，我们不放心，就是她救的那个剑客，成了妩媚的第一个男朋友。妩媚很痴情，就职为剑客，从不去修炼每天不打工就钓鱼，不钓鱼就挖矿，然后就是采花。但是，我们问她要矿石的时候，她的仓库里从来都是空空如也。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那个剑客。甚至，连她日后做任务必须的蜡烛，她也无偿的献给他。可是那个剑客，却连名字也不告诉她，6年里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也不让妩媚知道他的去向。妩媚一直叫他哥哥，一直过着聚少离多的思念的生活。我们想那个人是个骗子，早晚有一天会伤害到她。可是看着妩媚好不容易过上开心的日子，我们打心眼儿里企求这一天晚点到来。有一天，妩媚突然带了很多矿石来找我，说她很需要钱。临走的时候她很可怜地问我‘我是不是不漂亮了？’问的我心里酸酸的。傍晚我带了好吃的去找她时候，她已经走了。我一直找她，想不到她去了楼兰。等她回来的时候，我第一眼看见她就知道她很幸福，幸福的脸上几乎要发光了。我想，那是因为你吧。我也愿意相信，她这一次是真的幸福。因为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喜欢的，不对吗？这样，你还要走吗？你忍心让那样一个人为你难过吗？你走了，你会快乐吗？”
　　门逢里透进迷惘的阳光。寂静，让风吹树叶的声音听上去象海的哭泣。我站在门口，伸手拉开了门，阳光淹没我的时候，我问自己：“要怎么做，才留的住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