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又是一年(吸血鬼文)》夜岚衫

81、第８１章

　　“你可以走了。”
　　潮湿的牢房里，伊恩对着一脸警惕的锡德说道，而一旁的侍从则正仓促地开着牢门，那悬在半空的钥匙就与栏杆碰撞出“叮当”的响声，寂静之中突兀得有些刺耳。
　　“去哪？”锡德抬眼问道，身体却没有动，红眸在如墨染的漆黑中发着暗暗的红。
　　约半月前，他没有得到任何解释就被关了进来，但是即便没有人说出口，他也猜得到是奈雅惹上了麻烦。只不过想到奈雅的身体，又想到苍晓那孤高不可一世的态度，他虽然心里自知不妙，但为了奈雅的安危却不得不按兵不动。
　　他曾试着想要伺机逃脱，也曾试着从守卫那里打探消息，但这处房间被监视得太过严密，嗅不到任何的风吹草动。所以他只得强忍着心里的不甘待在这里，一忍再忍，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然而现在，伊恩却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来到了这漆黑的、潮湿的、空气混浊的牢房里——这不得不使锡德不安起来，仿佛那些不好的预感要全部应验了一般。
　　“你想我去哪儿？”他重复着问道，自上而下打量过面前的男人。
　　“离开安罗德家族的领地，随便你去哪都行。”伊恩平静地说道，口吻里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轻蔑，“但如果你不走，我也没意见，反正这里地方大，多你一个也不多。”
　　“为什么忽然这么好心？”锡德扬声问道，“你在打什么注意？”
　　“别担心，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赶快离开。否则下一次你未必能活着离开。”
　　“奈雅呢？”
　　“离开了。”
　　“离开？你是说安罗德放了她？”
　　“不。确切的说是她逃走了。”伊恩挑着眉讪讪地说道，“你以为自己为什么会被关起来？除了她，这里没有一个人在意你的生死……只不过没想到最后的最后，比起你，她还是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如果换个时间说这话或许我会相信，但现在以她身体的状况，我并不认为她能逃走。”
　　“一般状况下，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凡事都有特殊。”
　　“什么意思？”
　　“谁都不会想到一个要死的人还有逃走的力气。”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锡德扬声问道，虽然无法对伊恩的话全盘接受，但是亦无法全盘否定。现在的状况是他无法把握的，至少现在的他没有丝毫线索确定奈雅的生死。
　　然而恩义就仿佛看透了他的疑虑一样顿了又顿，在确信锡德开始动摇后，淡淡地回答道：“因为她出口不逊，所以受到了惩处。没有杀死她就已经是那位大人的仁慈了。不过既然是借湖水逃走的，能不能活着游到对岸都是未知。”
　　其实，他想要的并不是离间奈雅和锡德的感情，而是希望锡德从此不会再在苍晓的面前出现——当然，直接杀死他更为简单，但是奈雅既然履行了承诺、又异常顺从地去了北方，他自然没有反悔的理由，更多的是不愿意折辱了身为贵族的骄傲——因为他想将奈雅这个人、这个名字，彻底地从苍晓的生命里抹杀干净。但首先需要做的，就是隐瞒奈雅的去向。
　　“湖在哪？”沉默许久，锡德忽然低声问道，一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正殿的东南方。”伊恩思忖了下说道，“要去找人吗？”
　　“你们都找不到的人，我又怎么找得到？不过既然你们肯让我走，就表明奈雅还没有死，不然你们没有理由留下我。如果你刚刚说的那些是事实，想必苍晓连具尸体都找不到，只能寄希望于用我引出奈雅；如果你说的不是事实，那么奈雅就是遇上了大麻烦，麻烦到竭力也只能保我周全……不过，你放心，我会立刻离开这里，也不会再涉足这里一步，更不会去大费周章地去找她。”锡德说着慢慢走向走廊的尽头，潮湿浑浊的空气里模糊地传来一声叹息。
　　背影渐渐模糊消失，脚步声也隐匿了起来，狭长而清冷的牢房又回到了一片死寂。黑暗里，伊恩忽然抬起手、用手指划过一根根冰冷纤细的栏杆，引起了一连串沉闷的声响。
　　“你比我想得要聪明些，”他笑道，笑容浅显，“不过，比我还差得远。”

　　半月后，苍晓已经启程从西面返回古堡，而奈雅则已抵达北方皇族的领地，此时正被使者押去宫殿。
　　堂皇的建筑，整齐的布局，当那扇巨大而古老的大门发出“吱——呀”的声响、缓缓打开时，奈雅看见了记忆中那座华丽却不失精致的喷泉。虽然已是初冬时节，寒风凛冽，但是温度似乎未至冰点，于是那些流淌、翻腾着的水花便同记忆里的景象重合起来，只是耳边少了些枝叶婆娑的声响。
　　这些日子的驱车劳顿似乎耗尽了奈雅所有的体力，单单从大门走到玉质的台阶，她那单薄的衣服就被不停渗出的冷汗浸湿了。踏上石阶，穿过大厅，走过狭长而蜿蜒的长廊后，那方熟悉的青色大理石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空荡荡的大殿，明晃晃的烛光，流动的只有从唇间呼出的白蒙蒙的热气。
　　许久，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正门走出，猩红的眸子尽显深邃，面容却极其冷峻。他坐到殿堂的正中睨视着奈雅，周身的压迫感使人不寒而栗——以致奈雅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又见面，女人。”右肘支在扶手上，奥尔德斯用手背支着脸冷语道，“真没想到你还活着。”
　　他的尾音有些拖长，口吻里含混着隐约的失落，眼神似乎暗淡了下来。然后那近似于沉寂的安静便迅速在大殿之上蔓延开来，仿佛凝固了寒冷的空气，将那股压迫感无限地放大着。
　　“奈雅！”
　　——清脆悦耳的声音划破僵局，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一路小跑着来到奈雅面前，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他紧紧抱住了奈雅的腰，然后将头靠在她的身体上。
　　“温德尔？”奈雅失声应道，神色却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亲热而有着惶恐。双手被缚在后，奥尔德斯又冷冷看着，她只能静默着站在原地，不能也无法躲开。
　　“终于见到你了。”温德尔淡淡地笑着，抿了下嘴说道，“知道吗，我可以吸血了。我长出了牙齿，我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
　　他说着推开了奈雅，然后舔了舔自己的唇，随即那尖细的齿就突兀地探了出来——小巧的，锋利的，却白森森的瘆人。一瞬间，脸色变得煞白，奈雅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担心，你会迷恋上这种感觉的。”温德尔踮起脚尖说道，猛地咬住了她的颈，那温热的血就慢慢流了下来。
　　一秒，两秒……
　　十秒，二十秒……
　　无从知道过了多久，奈雅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身体就瘫软了下来。天旋地转，物移影动，她努力集中着涣散的意识，渐渐从花白之中分辨出了圆拱形的棚顶，而下一秒则模糊地听到了熟悉而清脆的声音。
　　“我可以带她回房间吗，哥哥？”
　　——这是温德尔的声音，吻有着试探的意味。
　　“她原本就是你的。”
　　——奥尔德斯顿了下答道，低沉的语调里却分明听得出笑意。
　　“那我可以留着她，可以给她东西吃吗？”
　　“当然可以。”
　　“那我可以让她留在卧室里吗？”
　　“可以。但要注意你的身份。”
　　“我知道的，我的哥哥。”温德尔顺从地答道，微微低下头，那长长的睫毛便稳稳遮住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