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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

  •   其实我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但是我不能再鲁莽地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否则我一定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的。
      坐在后山的山崖上,只有我和上官子楚。
      相顾无言。
      我不甚自然地挪了挪身体。
      上官子楚忽然淡淡开口道:“他是蜀山仙剑派的人,平生好酒,好除妖,行踪飘忽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江湖人送了他一个‘酒剑仙’的称号。”
      “酒剑仙……”我虽然早就猜到外面的人必然是酒剑仙,我还知道来学剑“讨”酒债的那个人是李逍遥,但是我却不敢明说,只装做自己全然不知,“这个名号当真响亮呢。”
      话音才落,山神庙附近忽传来酒剑仙的纵声长笑,只听他长吟声起:“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癫。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剑仙。”
      沉默了片刻,上官子楚突然站起身来,将我一把抱住。
      我吃了一惊,脸上登时一烫,伸手就去推他。
      “得罪了。”上官子楚低声道。
      只见他右手捏成剑诀,轻轻一指,他腰间长剑已然龙吟一声,跳出鞘来,悬浮半空。
      他揽着我一跃而上,剑身轻轻一抖,直飞冲天。
      那剑飞得虽极稳,但对于天生畏高的我来说,这种没有“安全带”的“过山车”可实在是不怎么好玩。心咚咚咚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我只好闭住了眼睛假装自己没有在半空之上,双手紧紧地抓着上官子楚的衣服前襟,死死地咬着唇,避免自己一不小心惊叫出声。
      放在我腰间的那只手抱得更紧了些。
      风急急地从我耳边刷过。
      去势忽然一顿。
      我愣了一下慌忙睁眼。
      只见我们正在一个悬崖的正上方,而上官子楚竟然在这里停住了。
      我吓得腿都软了,感觉仿佛脚下万仞之外才是那小小的余杭。双手紧紧地抓着上官子楚,我觉得我快哭了。
      他……他……他……他竟然收剑!
      只见他双足一蹬,竟飞身……收剑!
      一声尖叫再也忍耐不住,这个先河一开,尖叫就像是要争先恐后地逃跑一样,一声接一声,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
      急风过耳。
      他衣袂翻飞,大袖飘飘。
      如大鹏掠风。
      总算落在对面崖上。
      我还没有能从方才的惊吓状态中恢复过来,心跳大概足有每分钟一百三十以上,整个人都僵掉了,抓着他衣服的手怎么也放不开,视线看出去一片模糊,眼睛里全是泪水。
      “不怕,不怕。”他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轻轻拍了拍我的背,“都过去了。”
      “下次……下次不许再玩这么危险的游戏……”我喘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闷声责备他。
      “好,好,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上官子楚很无奈地点头。
      下次……还会有下次么?我和他,今日过后就该分道扬镳了吧?他去做他的剑侠,我去救我的灵儿,我的月如。
      忽然意识到自己还紧抓着人家的衣服不放,我脸上登时火烫起来,慌忙松开双手跳开一步,摇头道:“你……你不要多想,我、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是……我是说……”越是解释,反而越描越黑。
      身后传来浑厚的笑声,只听酒剑仙的声音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琴心剑胆飘然来去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还是惹上这种红颜债啊?”
      “我和他没有关系!”我忙不迭地回身大吼。毕竟早是熟悉了酒剑仙的,所以对于他而言我是陌生人,但他于我而言却像是早已相交多年的老友,故而我说话是丝毫不带生疏的。
      酒剑仙被我吼得一愣,顿了一下才笑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傅云卿。”上官子楚抢上一步,代我回答道,只见他神色一肃,“司徒,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呵,你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还不知道么?”酒剑仙无可无不可地笑笑,随手抓下腰间的葫芦灌了一口,然后满足地咂咂嘴,才继续说话,“你每次露出这种表情一定给我找事,说吧,这次又是什么刀山火海?”
      “不是别的,就是这位傅云卿傅小姐的事情。”上官子楚安然回答。
      “她?她能有什么事?”酒剑仙一愕,这才转眸来打量了我一番。只听他忽然惊噫一声,我眼前一花,他竟已欺身靠近我身边,先是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随即掀开我脑后的发,接着一拉我手,随即皱眉,向上官子楚道:“你带着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嫌命长了?”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上官子楚淡淡道,“她为鬼魅附体,我答应了别人要救她一命。”
      酒剑仙怔了一怔,随即摇头轻叹道:“你这老好人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明明摸不清人家的底,却硬要乱来,总有一天引火自焚完事。”
      “若要驱鬼,可要准备什么东西?”上官子楚似乎不欲在这话题上多做逗留,随口淡淡带开了话题,“你向来懒得紧,这种跑腿的工作还是我来做就好了。”
      “无救。”酒剑仙冷冷地回答,“她身上的鬼驱不出来。”
      上官子楚脸色一变。
      我也愣住了。难道……难道我就注定了要发狂而死,虽然上苍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进入这个世界,但是却没有给我成就自己梦想的机会么?
      “我若驱鬼,则她必死。”酒剑仙沉声开口解释,“上官,你平素不习阴阳之术,虽看出了她身上鬼魅附体,但却看不出她身上的本魂即是死魂。”说到这里他瞥了我一眼,才继续说了下去,“她本魂已死,七魄早散,不知道为什么却还能苟活于世,但身上的魂已是死魂,我若驱鬼,那便是连她的本魂也一并驱了,失了本魂,这肉身当然也就无法存活。”
      我愕然地望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脑筋打结。原来我竟然是个死人?无怪乎那个“老爸”这么娇宠着我,原来是因为我曾经死过一次却又死而复生的缘故么?
      上官子楚拧起了眉,沉吟道:“她三魂尤在,七魄却散,世间怎会有如此古怪之事?”
      “这我可不知。”酒剑仙摇头,脸色凝重,“不过这种留魂之术倒也不是没有,苗疆那边似乎就有些古怪法子可以让人不死,但却没听说有法子能让人凭借三魂行动一如常人,这事的确古怪得紧,所以我劝你还是尽早抽身得好。这丫头不妨交给我带回蜀山去,也许我师兄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我不要!”急忙反对,我后退一步,躲到上官子楚背后,偷眼去看酒剑仙,“酒剑仙前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如果不驱这只鬼,我什么时候会死?”
      “鬼与死魂相生相克,在你体内彼此交战。”酒剑仙沉吟了一下,答道,“若是没有意外,该可以拖个十年八年,恶鬼才会慢慢发觉并且吞噬没有生机的死魂,不过若有意外就难说得很了。”
      “那如果驱逐恶鬼,我现在就要死了吧?”我探头去问。
      “若有意外,也许能活。”酒剑仙很认真地回答。
      我呆了一呆,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冷笑话,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说救我我就会死,不救我我反而能活十年八年,那还救我做什么?”说到这里我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说道,“况且……就算是救了我,真的那么好运让我活下来,能不能活到十年八年也还难说,何必费那个力气?”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岂可如此儿戏性命攸关之事?”上官子楚反驳道。
      摇了摇头,我笑嘻嘻地从他身后跳出来,道:“我不是儿戏生死,而是视死如归……一般英雄人物总是要这样才好。”
      “既然如此,你不如与我一同回蜀山一趟,让我师兄看看,也许你的性命不止十年八年。”酒剑仙仍然“苦口婆心”地想把我“骗”上蜀山。
      我才不会上当,真让你师兄看到我这个活死人在到处乱走,他不把我扔进锁妖塔去虐个够才怪,我可没有那个勇气走到最底层的剑柱去等着灵儿来和我作伴,然后等着李逍遥来救我。摇了摇头,我道:“世间当为之事尚有许多,若我真的只剩十年八年的寿命,就更要珍惜时间,好好孝敬孝敬父母啊,去找自己想找的人玩啊……我才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那个一年到头大雪封山的鬼地方。”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又说错话了。
      试想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又怎么会知道蜀山的情况?
      我忙不迭地打了个哈哈,道:“不过听说那个地方有挺多人在的,好像还有梁武帝时候的锁妖塔?下次有机会倒应该去山上看看才是。”
      “你是听谁说起的?”竟是上官子楚问道。
      “我……我从小就对修仙一类的事情很有兴趣嘛!”这一刻我倒有些庆幸那位真正的傅小姐是个神棍,让我得以找到借口脱身,“所以……所以看了很多东西,也听了不少流言,对蜀山各位侠士斩妖除魔佑护众生的侠行大是心折……所以、所以班门弄斧了一下……请两位不要见笑才是。”
      “上官。”酒剑仙忽然唤了一声,“强人所难向非我辈所为,既然傅小姑娘决心已定,似乎不必勉强他人。”话音未落,他已向上一抛酒葫芦,那葫芦凭空长大数十倍。我只觉得眼前一花,葫芦和酒剑仙竟都已不见了踪影,遥遥只听一声长笑:“上官小子,我尚有要事在身,下次再与你把酒言欢。”
      “他走了……”我心中有些怅然,看着酒剑仙消失的方向,低低地道,“如果他能留下来……就好了。”
      如果他能留下来,苗人就没办法残害无辜,如果他能留下来,李逍遥他们就可以变得很强,也许,就可以战胜石长老,也许,就可以保护灵儿。
      “他素来行踪飘忽,不会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的。”上官子楚淡淡地应,“我现在带你回去。”
      “上官子楚。”我眼珠儿一转,忽然心头一喜,面上却装出悲伤的神色来,“世上能有几个人这样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死期呢?”说罢我轻轻地叹了一声,“就这么知道了结局活着,该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我都不知道活下去要期待些什么……”
      “怪力乱神之说本就缥缈。”上官子楚安静地回答,“虽说也许只有十年八年的寿命,但也说不定可以长命百岁,倘若就此六神无主,难免为恶鬼所趁。”
      “那……如果我想为了长命百岁活着,你会不会帮我?”厚着脸皮,我终于忍不住切入了正题,“帮我找长命百岁的方法。”
      “上官子楚既然答应了要救你性命,就不会只许你十年八年之命。”他淡淡地回答,眼神却坚毅,神色寂寞如雪,“我会带你遍访天下奇人异士,求取延命之法。只是,令尊令堂……”
      “不要提他们。”我半侧过头,心里微微一刺,“我不能笑颜相对全若无事,更不能与他们说我要与你孤男寡女云游天下,他们……他们会被我气死的。”
      “你……”上官子楚欲言又止。
      “我们回去余杭吧。”我转回头去看他,露出笑容来,“你答应我的,要帮我长命百岁,不可以反悔。事情结束以后,我回到我父母身边,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这个……算是我们之间的契约,好不好?”
      上官子楚微微顿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好。”
      “上官子楚,你真是个大大的好人。”我听见自己如是说。
      上官子楚似是微微一愕,随即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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