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和钱悦是天生一对》邵年

7、第 7 章

　　很久很久没见过愉快，偶尔一次打电话，她接了。
　　她说哪位？
　　是我。
　　哦。她表现得十分平淡，仿佛穿衣吃饭。她问，你找我有事么？
　　我难堪起来。
　　她也沉默。她说，你该结婚了。她说，我们还是好朋友。
　　我手如擎千金重物。
　　结婚？呸！
　　好朋友？呸！
　　是不是事情过去了，它们就都没有意义了？

　　我继续过我没劲的生活，偶尔发呆，偶尔看没法结尾的电影，偶尔写没法结尾的文章，有那么一刹那，我几乎觉得我的人生都没法结尾了。我偶尔也陪赵乃亮出去无聊一下子。他时常问我，去什么地方吃饭？我说君亭啊。
　　日本菜好。颜色清鲜，精致小巧，吃在口中就像没有□□具。
　　赵乃亮说，你最近精神状态不大好啊，低沉了不少呀。
　　我恍惚地笑。连杠都懒得跟他抬了。
　　他突然说，你认识一个叫愉快的女孩子吗？
　　我手一僵，筷子一拐，筷口一开，刚才还夹得稳稳的刺身一下就飞出去了。
　　我说你见过她？！
　　你这是怎么啦，他好奇地笑，上次办案子的时候认识的。一聊，想不到世界这么小，居然都认识你。
　　什么案子？你们在哪儿认识的？
　　赵乃亮说这日本菜怎么这么难吃啊。他把刺身放到我面前的碟子里。我不悦，把他筷子格开：她现在人在哪儿啊？
　　要出国啦，现在人已经在上海了。下周一的飞机。赵乃亮低头捣鼓烤鳗鱼，头也不抬地说。
　　靠，什么时候你倒跟她很熟了？我看向一边没有说话。

　　我又开始打愉快的电话。经历关机、停机、无法接通、正在通话中等等诸多借口，后来我换了公用电话。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电话通了。
　　我说，哟，什么时候我这么遭你嫌见了？非得换了公用电话你才接？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有沙哑的声音，低声笑，断断续续：我知道是你。这个号码我想只有你还会记得。
　　我沉默，她也没有说话。后来我终于开口：我要结婚了。
　　和赵乃亮？
　　我无法再故作轻松，说嗯。
　　也好，她顿了顿，不过——我不能来。
　　无所谓，我抽搐地笑，只要礼金到了就行。
　　好。她说。
　　又开始沉默。后来她终于挂了电话。听到“咔”的那一声，我的脑子有些空白，立在电话亭里久久无法思考，说不出话来，寥落地看着外面的景色。雨滴顺着玻璃墙面滑下，声音窸窣，像生命的隐秘与卑微。晚上九点，街上灯火通明，大排档火焰高旺，人声鼎沸。即便是雨夜。这个世界也不缺乏徒有其表的幸福。

　　那几天一直失眠，我抽完一包大前门，脑子跟CD机一块儿转到凌晨四点才睡着。上午十点的时候被短信的振动吵醒，号码是095533，应该是愉快打钱过来了。
　　3000，正合我意。
　　刷牙洗脸、穿衣出门，就近找了一家ATM机，悉数提出，打电话订了张今天去上海的飞机票。不过半个钟头的事。
　　结婚？见他妈的鬼去吧！
　　我一定要去找愉快，有些话需要当面说清楚——像所有的丧家犬、失意者、被压迫者，终了的时候总需要一个体面的说法来安慰自己。
　　不过，我想也许这只是借口。我想见愉快，只是因为单纯的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