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帝王 I》离*

3、前尘往事

　　从绿柳处我知赵紫极乃陵源国世袭“南阳王”、当世宰辅赵崇之女，出生时身披菱花，霞光满天，色如陵锦，铺陈万里绵延不绝，倾如华盖，流连一刻方消，世所未闻。世人皆言此女不凡为陵源国祥瑞，他日或可入主东宫。陵锦乃陵源国皇家御用，世人之言亦不过附庸之辞。
　　无心之言入有心之耳，时塬之大陆三国鼎立，各有祥瑞异说，陵源国君闻市井流言请占一卦坤，解为贤臣良辅无为帝王，乃是顺势而为霸业自成之兆，陵源国君因此喜不自胜。又加坤乃乾辅，卦解帝后、臣纲，陵源国君因而视赵氏女为国之祥瑞、帝后良辅，可助陵源国霸业，遂与赵氏结姻亲共两好。
　　因卦解顺势而为霸业自成，陵源国主对赵氏诸多纵容，赵氏收才纳贤逐渐坐大。赵崇乃开国元勋之后辅佐南宫家为帝几世虽富贵无双、显赫一时然终居人下。趁此天时赵崇在亲信间密传赵紫极乃天降紫薇、身负帝命，为塬陆主，借此收买人心、集结党羽冀有所图。
　　世人耳目闻听两处逸词作茶后谈资，“坤卦后”、“塬陆主”各执一词，江湖异人闻言笑曰：坤卦天下主，是后亦是主。争论遂休，“坤卦天下主”之词不胫而走。世人皆知南阳赵氏女，坤卦天下主。
　　先皇故去朝野动荡，赵氏蓄势待发，十多年运筹谋划一朝施展自是迅不及耳、雷霆万钧，然皇家权术亦非虚掷，赵氏朋比结党皇家怎会不忌惮防范。昱王南宫旬一战功成、家国得保，赵氏党羽一朝获罪、祸及九族。新皇登基始，恩赏重罪皆因一役。昔日赵氏女，今日阶下囚，新皇恩旨午门斩首，香消玉殒后无人再言“坤卦天下主”……
　　世事难料、变幻如棋，前世我已看透皇权酷漠，没想到今世的赵紫极也因之沉浮亡矢，皇权之路如此惨烈却为何世人皆心向往之。想着心事，我起身看向窗外，一园盛妍的牡丹，色泽艳丽、华贵非常。世人眼中牡丹殊异、花中帝王，在我看来却只觉狂放恣意、骄纵嚣张，不若莲来得雅致静谧、淡漠出尘。
　　看着眼前华色我突有所悟，对绿柳言道：“我最喜欢的花可是牡丹？”
　　绿柳躬身道：“小主人身份尊贵，自然只有花中帝王的牡丹可陪衬左右、著述风姿。”
　　我点头暗道，南宫旬肯冒九死将赵紫极救下藏匿，此份情谊非同寻常。现在又特地为赵紫极经营朝中贵女身份只为给她正妻之位，不肯让赵紫极受半点委屈，这份心意委实难得，赵紫极闻知必会为其感动，不知为何竟一意寻死。南宫旬对赵紫极的日常喜好行止似乎颇为了解，他与赵紫极如何相熟，有何情谊，如何走到今日的田地？细细想来，让人费解。
　　昨日初醒时记得南宫旬曾轻语——醒了吗，清冷的声音似乎痴等经年一般无奈，当问及身份时，他笑得怆然，更似历经无尽艰辛。一言一笑皆醉情，南宫旬对赵紫极的心意言谈间可见，其中的无奈、痴苦让人侧目。青樱虽淡漠却非无心。
　　想到此我又问：“我与王爷相熟么？情谊如何？”
　　绿柳答道：“小主人自幼与太子指婚，与皇族中人时有往来，王爷常驻边关，十年中也有进京拜谒之时，至于小主人与王爷是否相熟、情谊如何，奴婢不知。”
　　我心道：真正的绿柳可能知道其中机窍，但眼前的绿柳是一定不会知道这些的。南宫旬与赵紫极往日的情谊于我不过是一时迷沼，虽有感动却无情意。然他终会成为我的夫君，不为其他只为遵从天命，既来之则安之，于此地安享半世繁华。
　　于绿柳口中我知道两日后的大婚之期是赵紫极出生之时便与陵源太子南宫景升定下的结亲之日。如今世人口中的赵紫极身死，帝后自然另择他人，而真正的赵紫极嫁做他人妇，夫君也非陵源国君王。这世间沧桑变化，非人力可期。
　　昱王府早为昱王婚事准备多时，前些日因赵紫极一人之故曲折频生，现如今我占得赵女躯壳，安稳待嫁，诸事平顺自不必说。两日后即是我下嫁之时，婚仪诸事皆为府中操办。
　　明日既是婚期，王府中喜色炽盛，绣球衮花随处可见，仆役进出有序，忙碌准备，我居住的院落并非婚房也添了吉色。若是昔日的赵紫极必趁此间忙乱暗中谋划出逃，我于此安待婚期，却让王府中诸人颇不安稳。
　　南宫旬对我失忆之事并未全信，连日间名医问诊或问询皆为印证，昨日更取出一双琉璃佩邀我同赏。然赵紫极之事我全不知晓，观琉璃佩亦神色如常不见失态，对此南宫旬反倒大受打击、颇为感慨，直至离开未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