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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绿柳来投 ...

  •   至天明我醒来,身边婢女服侍尽心周到,医者更再三叮嘱安心休养,可见南宫旬对赵紫极确有几分心意。思及此心下恍惚,如今我便是赵紫极,此一世没有国师青樱更没有紫塬国和华京,虽淡漠处世者如我亦难逃恋旧思乡,此种情感转瞬即逝却也是从未有过。
      晨起之后百无聊赖,忽而想到身在此间对当地人文地理、民情风俗毫无所知颇为不妥,今后若有变故也乏应对之策,心中做此打算我遂命人取来此地人文地理著述及笔墨纸张。南宫旬似已交待此处诸人随我意愿,凡有所需未曾有辞。待一切准备妥当,时已近午。我信手取出一本卷册,未看封表径自翻开首页,洋洋洒洒文字入眼方惊觉时移世易,语言相通文字却异,满目精工我几无所识,于我而言无异于身处宝山却不得门而入。
      正感喟叹,却又释然,此一世只求安稳度日,不学无术、蝇营狗苟好过学贯古今、日理万机,既无国师之重也无需规划绸缪,只安享庸人之福万事随缘随性便可,何苦自寻烦恼。心中虽做如是解说,却也是淡漠性格作祟。
      随意翻看完手中书册,我正想放下另寻异趣,南宫旬自外间步入,估摸时辰应该是刚下朝回来。南宫旬见屋中多出了许多东西并无吃惊,想是已有人通报过他,走到我近前才道:“身体好些了吗?”
      此时南宫旬神情清冷,倒有几分王家威严,与昨日失态之时判若两人。
      我道:“多谢王爷关心。”
      见我依然如昨日一般生疏淡漠,南宫旬竟似放下心来,踱步来到房中新增的书架旁随意翻看,比方才初到之时自在不少。
      这是因为我——赵紫极对他的态度吗?想到此我垂下眼帘径自翻看手中书册。这世间情爱我不懂,亦不愿懂,虽今后只能以赵紫极的身份存于世间却不愿承担她的过去和恩怨悲喜,更不可能以赵紫极的身份给南宫旬希冀或热望。
      “久知紫极熟知音律诗词,却不想对人文地理亦有兴趣。”不知何时南宫旬已经回到我身前,看着我手中书册言道。
      “久知?”我轻声重复,抬头看向南宫旬问道,“不知我与王爷相知多久?”
      听我言南宫旬星目躲闪,尴尬难言,一室平和瞬间不存。然如此境况非我所愿,我不过循心而言,并无他意。
      我坦言道:“先前之事紫极已经全部忘记,笔墨丹青之属疏忽难辨、音律诗词诸善亦无力催动,不过一无用痴儿矣。”
      虽从身边诸人行事举止可知此处典章体仪概与来处相同,然毕竟两世为人,学识风情、笔势姿态无可模仿,音律诗词我虽略有涉及却不擅长,即便有文字相佐也无法施为况且现如今目不识丁,此时正好以失忆为由尽数推脱。
      南宫旬惊疑不定,细观我眉目不语,我亦回望不避。这般对视如前世做“出离”之修,我可不言不动不食不行七夕,凝神静气,淡漠如故,不知南宫旬“出离”之修可修几日。
      “回禀王爷,绿柳带到。”我正想调整气息入“出离”之态,屋外侍卫通禀,南宫旬闻言精神一震,眼中诸多算计尽入我眼。
      “好,带她进来。”南宫旬走到屋中桌边坐下,静待来人。
      府中侍卫领一人走进屋来,翠绿衣裳头梳双髻,做丫鬟装扮。走到近前向南宫旬拜倒,口中言道:“绿柳拜见王爷。”
      “平身。见到你昔日小主人,还不快快拜见。”南宫旬如是说,眼睛看向我。我不明所以,淡漠如故。
      那绿柳听此言抬头看我,眼神悲切慌忙跪行至我跟前,重重叩头,口中称道:“小主人、小主人,奴婢终于见到您了,小主人,呜呜,大人和夫人他们……呜呜……”之后是一径的哭声。
      绿柳哭声堪怜却无法让我感动分毫,若换作他人必也会触景生情心生怜悯,我却毫无所动。南宫旬静坐一旁冷眼旁观,一副看戏的模样,不欲多言。
      待绿柳哭声稍歇,我才道:“你是何人,刚才因何哀戚难抑?”
      那绿柳听我言似反应不及生生怔住,片刻后复嚎啕大哭,边哭边言道:“小主人,我是绿柳,你忘记绿柳了吗?绿柳是您的贴身侍婢啊,您什么都忘记了吗?大人、夫人还有赵氏宗族的冤屈您也忘记了吗?小主人,您醒醒啊,您看看我,呜呜……”
      任绿柳哭诉,我只道:“你是何人,我不识。”
      绿柳听此言脸色甭变,南宫旬几欲扶案而起,见此情景我心中了然,果如所料眼前不过闹剧一场。青樱虽本心淡漠,淡漠生死,却能轻易知悉他人心意。青樱虽淡漠却非无心。
      刚才听绿柳哭诉我无半分哀戚因为绿柳之悲无关乎故主家园,乃因本心惶急、生死之契难测,故绿柳之悲虽情真意切却无沉痛之色。初见我之时绿柳眼神悲哀却无喜色,行止慌乱却不急切,一味哭诉哽咽却哀无实物,我虽非赵紫极但绿柳言行举止已让我疑窦丛丛,又怎会轻言轻信。
      更何况南宫旬知我失忆之事不过昨夜,在我屋中服侍之人自有人管束,又怎会让此事在府中流传,南宫旬带绿柳此来正可以试探我之虚实又怎么会将我失忆之事告知绿柳,然绿柳哭诉之中却似乎诸事皆明,据此可知绿柳若非南宫旬在赵家眼线必是南宫旬遣人假扮。
      心思陡转不过一瞬之间,虽心思□□身处此间却不若痴傻无心,看眼前人心浮躁如观台上戏作,冷眼旁观不过红绿一场。
      我续言道:“你为何哀戚,我亦不知。”
      南宫旬神色稍霁,绿柳反应可称机敏见此景忙上前几步抱我腿道:“小主人、小主人,您不认识绿柳、您不要绿柳了吗?绿柳一辈子跟着小主人,绿柳要服侍小主人,绿柳哪里也不去。不管小主人记不记得绿柳,您都是绿柳一辈子的主子,绿柳都是小主人的奴婢。”
      见绿柳如此我不禁心中暗道:且不论其他,这绿柳倒有几分急智。遂细细打量绿柳样貌,看绿柳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相貌娇俏可爱,虽脸带悲戚却也让人怜爱。但到底缺乏历练,此时眼中不掩焦急,生死之机全赖于我一言,惶恐之态流露却也是人之常情。照此推断绿柳应是南宫旬遣人假扮,若事不成则以身赴死。只是不知这绿柳原是何人。
      心中虽生了半分怜爱于面上却也是平平,我只道:“放开我,休失了体统。”
      看我面目淡漠几无所动,绿柳一惊忙放手退回原地跪好,口中称道:“小主人,勿怪。”
      这绿柳倒也懂规矩、知进退,如此年纪却也不易,我暗中点头。
      我道:“你是何人,细细道来。”
      绿柳点头称是,自言乃赵氏家婢,孤苦无依,自六岁入赵家便在赵紫极身边侍奉,如今已有八年,此间尽心尽力、一心为主,极得赵紫极信任。此次赵氏被诛,一干仆役或卖身或殒命,四散于野。绿柳先被卖入官家为奴后被南宫旬寻到带至此处,其中波折感慨之处颇多。
      绿柳言辞之间真情流露、义愤异常,看样貌不似假装,若非身历难同此情。这绿柳的身份颇耐人寻味。
      思及此我清浅一笑,对绿柳言道:“你既是我贴身侍婢,定知道我的喜好习惯,可说得出来?”
      绿柳闻言忙不迭回道:“小主人喜食辣子、口味偏重,生冷不忌,难得的好胃口。小主人喜游历饮宴、结交知音,常有佳作问世。小主人擅长音律诗词,有‘琴词二绝’之誉,世人称‘雅主’……”
      “‘雅主’? ”我打断绿柳仿若背书一般流利的说词道,“这称呼可与那‘坤卦天下主’有关?”
      “这……”绿柳一窒眼神不由瞟向一旁端坐的南宫旬,南宫旬身形似乎也是一僵。
      我只当未觉又言道:“这些前尘旧事我已忘怀,不喜食辣亦不会诗词,不是赵紫极也非‘天下主’。”
      绿柳只道:“小主人……”
      南宫旬旁观已久,见此景似已足够,起身到我身前道:“紫极,你可愿绿柳在你身边侍奉起居?”
      我道:“一切凭王爷做主。”
      南宫旬闻言踱开两步道:“紫极,你是否对绿柳有何不满?”
      绿柳闻此言惶急万分,直直盯着我唯恐有失。我淡淡瞟过绿柳脸庞,轻言道:“没有。”
      南宫旬闻言转回身对我道:“紫极,我将你近身侍婢带来此处,唯愿你住的安稳习惯,本王一片心意,你可知晓?”
      南宫旬之心意我自明了,多个人不过多个耳目,但身处此间处处皆耳目,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何妨。赵家绿柳生死之际也未必会任南宫旬驱使,但此绿柳萌生厌死,而生死取决于南宫旬则必为其驱使。我本就淡漠处世,身处此间的种种异动虽有所察也不过冷眼旁观,任其起落,对南宫旬的提议自不会反对。更何况南宫旬不知眼前的赵紫极已非昔者,若为赵家亲近之人如何不会识破,此假绿柳与他与我两便。
      听此言我只道:“谢王爷费心。”
      “那好、那就好。既如此你好好休息。”南宫旬转身又对绿柳道,“尽心服侍你家小主人。”
      绿柳应道:“是。”
      “那我先去了。”南宫旬好言安抚,转身离去。
      南宫旬离开不久既是午膳时间,席间果然去了口味厚重之物,皆以清淡为主。绿柳服侍我亦尽心尽力。
      绿柳与我一起难免谈起从前之事,或受命于南宫旬加以试探也未可知,于我却可趁此机会了解此间来龙去脉。主奴两人相处倒也言谈欢畅,然我本心淡漠终究无法与人热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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