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王和小豚鼠》风断青衣渡

4、004

　　“喂？” 女孩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黎憬回过神来，踏上台阶，坐在了花晓对面的长凳上，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开口道：“我可不叫喂。”

　　“我知道啊。”女孩儿眉眼弯弯，极轻快地开口，“你是黎憬，黎医生的哥哥。”

　　“唔……”她想了想，试探地开口，“黎哥哥？”

　　黎憬怔了怔。

　　他活了二十七年，在圈子里向来是被人叫哥的存在。

　　可再没有一声哥哥，如同这个清甜软糯的声音一样，让他整个人都好像被包围在绵软的云朵里，那颗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杀伐果断的心，禁不住地柔软成了一团。

　　唇边几乎不自觉地绽开笑意。

　　“黎昕告诉你的？”

　　怪不得，这一次她在打量了他几眼之后就卸下了眼里的防备。

　　“我偷偷问他的。”花晓点点头，看到了他放在桌面的文件，“你又来帮黎医生拿东西吗？”

　　黎憬垂眸看了看女孩落在文件上修长白嫩的指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有哥哥真好。”花晓托着下巴感叹了一句，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抬眸看向他，“你现在……有空吗？”

　　“恩？”黎憬愣了一下。

　　“可以做我的模特吗？”女孩双手合十，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希翼，“拜托了～”

　　“模特？”这下黎憬是真的有些迷糊了。

　　“喏。”花晓将手下的绘图本递了过去。

　　白色的绘图纸上，有铅笔勾勒的线条，现在只有一个身子，隐隐能看出是什么大型动物的模样。

　　黎憬心底一动，问道：“这是？”

　　“狮子啊！”花晓看着他，漂亮的眸子里露出晶亮的光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漂亮的狮子！可惜只靠记忆很难画出来。”

　　狮子？

　　黎憬心底恍然大悟，面上却显得越加疑惑起来。

　　“狮子？”

　　“恩。”花晓点头，对他的疑惑也有些奇怪，“黎医生没有告诉你吗？”

　　黎憬摇摇头。

　　“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虚着看人的时候，眼前出现的就是动物。医生说，这是臆想症。”

　　她耸耸肩，模样显得率真又坦然。

　　“所以……”黎憬顿了顿，“我在你眼里是狮子，所以你那天才那么害怕？”

　　“那天啊――”花晓拉长了声音，似乎也想起了那天的状况，轻轻笑起来，“你出现得那么突然，我是真的被吓到了，毕竟就算再漂亮的狮子也是狮子呀。”

　　“怪不得你能一眼分辨出我和黎昕。”黎憬了然地点点头。

　　“所以黎哥哥有空给我做模特吗？我画画很快的！”花晓仰眸看他，面上露出明显的希翼来，一声黎哥哥竟然隐约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当然。”

　　黎憬的话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就脱口而出。

　　（远方的杨·助理·肇：……老板你还记得我和办公桌上的并购案吗？）

　　“耶！谢谢黎哥哥！”小姑娘小小地欢呼了一声，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精致小巧的凉亭里，浅金色的阳光落在朱红的飞檐和立柱上，为暗沉的深秋披上了一层暖意。

　　英俊挺拔的男人和娇小可爱的女孩儿相对而坐，间或传出几句闲聊。

　　“你看黎昕的时候是什么？”

　　“萨摩耶，很漂亮的白色萨摩耶。”

　　萨摩耶……外表引人注目，微笑天使面孔，捣蛋魔鬼内心，还真跟自家弟弟有些像，黎憬默了默，不过，这是……我家二狗子的节奏？

　　“那你自己呢？”

　　“我是豚鼠！”女孩仰了仰下巴，“很可爱的那种，小小的花瓣一样的耳朵，茶色和白色的绒毛，粉嫩嫩的小爪子。”她说着停下画笔，看着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遗憾的模样，“可惜指甲太长了，如果只有小粉爪就好了。”

　　说罢不待黎憬回应，就摆了摆手，拾起画笔道：“哎呀，黎哥哥你太吵了！不要打扰我画画嘛。”

　　女孩儿的声音软糯清甜，即使是抱怨听起来都像是在撒娇。

　　黎憬听话地闭上嘴。

　　日头渐渐偏西。

　　花晓终于放下画笔舒了口气，点开旁边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一下子跳了起来。

　　“哎呀四点了！黎哥哥我得走了，不然护士姐姐要来找我了！”她匆匆忙忙冲着黎憬打了个招呼，一手抱起画本就要离开。

　　冷不防，手腕却被人拉住了。

　　“黎哥哥？”她扭头看向拽住自己手腕的男人，脚下向后迈了一小步缩了缩身子，神色有些疑惑。

　　“咳……加个微信呗。”黎憬轻咳了一声，耳尖微微有些红，看到女孩一瞬间瞪圆的眼睛后，收回手，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女孩手里的画本，“好歹画完之后得给我这个模特看看自己被画成什么样子了吧？”

　　今天花晓只带了铅笔出来，所以画还没有上色。

　　“噢。”女孩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微红了面颊又悄悄蹭回了原来的位置，乖巧地点了点头，调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黎憬点了添加到通讯录，看着女孩的手在备注一栏顿了一下，开口道：“黎明的黎，憧憬的憬。”

　　花晓在备注栏填好名字，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男人，仿佛礼尚往来般回到：“我叫花晓。”

　　“我知道啊。”黎憬轻笑，“花落知多少，春眠不觉晓，是不是？”

　　“恩……”女孩儿想了想，展颜一笑。

　　“是烟花和破晓。”

　　黎憬怔在原地，看着娇小的背影渐渐走远，有盈盈的笑意自眸中漫出，流溢在眼角眉梢。

　　烟花破晓。
　　憧憬黎明。

　　――――

　　由于一个下午的放纵，最后只能破天荒地在公司加班到八点半的黎少爷在回到家走进房间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微信。

　　是一张照片。

　　白色的画纸，茶色皮毛黑色眼睛的狮子，明明是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却趴在地上，姿势优雅惬意又慵懒。

　　还真像。

　　黎憬勾了勾唇，回复到：『画的不错。』

　　『当然了，我可是专业的。』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得到女孩儿洋溢着得意的眉眼。

　　『等一下，还有一张。』
　　『恩？还是狮子吗？』
　　『不是，是你。』

　　我？黎憬愣了愣，回复：『我？你不是.....看人的时候看到都是动物吗？』

　　大概是不忿被怀疑了，女孩儿很快发了一段语音过来。

　　“不是啊，我只有虚着看人的时候才会看到动物，仔细看的时候就是人啦，而且看照片电视之类的都不会看到动物。”

　　虚着看人的时候.....黎憬凝眉，恍然想起下午时她说过的话来。

　　“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虚着看人的时候，眼前出现的就是动物。医生说，这是臆想症。”

　　当时他被她坦然又直率的态度震动，又一心想着接下来的话题，就没有注意到。

　　『什么叫虚着？』
　　他问。

　　『大约就是.....不集中注意力，眼神涣散这样子。』
　　『等一会儿啊，就快画好了。』
　　『好。』

　　一个字发出去后，黎憬半倚在沙发上，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黑眸半阖，神色间若有所思。

　　叮……

　　不知过了多久，清脆的与出厂设置相同的手机提示音回荡在房间里。

　　点开微信，一张图画映入眼帘。

　　画面上的人，有他熟悉的精致英挺的眉目，却不是他所熟悉的，清冷淡漠的神情。

　　这，是他吗？

　　是她看到的他？

　　是……在她面前的他？

　　唇角带笑，眉目柔和。
　　整个人似乎都沐浴在阳光里，温柔得不可思议。

　　黎憬闭上眼睛，仰面靠在了沙发上。

　　加了一晚上的班处理下午耽搁的事情，一回家又收到了微信，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仔细想一想这一天。

　　杨肇说，他是一见钟情。

　　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不清楚，不明白。

　　所以惊诧之下他告诉自己，是因为好奇。

　　可如果是因为好奇的话，那事情便该在她说出狮子之后终结，然而潜意识却比理智更早答应了她的请求。

　　为什么不肯说黎昕已经说过她的病情了呢？

　　黎憬扪心自问，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想听她说更多的话，因为想看看她对自己病情的态度，因为……一向冷静睿智，运筹帷幄的男人突然不知为何乱了分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开启新的话题，只能顺着她的话走下去。

　　“黎昕。”他拨通电话，开口问：“你知道，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吗？”

　　“一见钟情？”黎昕似乎笑了笑，“就是一个在你面前连出场都会自带慢镜头和 bgm的女生……”

　　自带慢镜头和bgm的女生……

　　后面黎昕的喋喋不休似乎已经成了背景，黎憬伸手掩住眉目，薄唇边微微逸出一丝笑意来。

　　其实，以他的性子，能够以几乎享受的心态坐在她对面一整个下午，就足以说明什么了吧。

　　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么？

　　心头仿佛有艳丽的烟花绽放，划破了寂静的黑暗，天光破晓。

　　黎憬啊黎憬，原来――
　　你也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