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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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不会忘记我是怎样爬上床铺好被褥挂好蚊帐的。
他们三人在赵晨的吆喝下一起去熟悉校园了，寝室只剩我一人，空荡荡的。行李箱被翻得乱七八糟，却再没有心思整理，被仍到了一边。一个人呆坐在写字桌前，风扇开到最大，浑身仍然不停地冒汗，跟下雨似的，然而心却始终是凉的。我觉得这要搁以前，我肯定坐不住，怎么着也会找个法子宣泄出来。可现在人懒懒的，不想动，刚才在心里赌的气也早泄到爪哇国去了。其实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突然之间觉得一切都意兴阑珊，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来这个学校，明明当初说得那么好，怎么能说去美国就去了呢？
我想我是太过依赖阿齐，以至于在咋闻他要留学的时候，很长时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做什么。意识回笼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他家门前，门铃被彻底忘记，门板被敲得砰砰响。他开了门，看见是我，话不说一句，转过身向里走。我大步跟进，扳过他身子推到墙上，身体也压上去，手揪起他衣领，咬牙切齿道：“我妈说你要去美国？”
整个过程阿齐都没有反抗，甚至颇为顺从地任我将他架在墙上，眼帘低垂，嘴唇抿得死紧。我突然之间就很想笑，我长这么大，和很多人发生过口角，动过手脚，却从没和他有半句不合，如今我一脸凶神恶煞他一副待宰羔羊的样子算什么？我真的就笑出来，先是从喉咙里溢出的浅浅的低笑声，再是整个面部都被调动起来的哈哈大笑，最后我索性伏在他肩膀上，继续笑得眼角都挤出来泪来，渗进他白色的棉质衬衣里，不知道他有没有感受到这份湿意。全身的劲都松了，我调整好呼吸向后站直了身体不再压在他身上，末了替他将衣领扯平理正。
我脸上还残留着微笑，对上他终于肯看向我的眼睛，“我啊，就是怪你小子太不够意思要去国外镀金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才搞刚才那么一出吓唬你呢。怎么样，我演技不错吧，有没有震到你？”
他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去。
我后退了几步，倚在门框上，继续说：“说实话去美国好啊，我家老头要是有办法让我出去我也颠颠地去了。哦，对了，我妈还没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走呢？”
“也就这几天吧，要赶在那边开学前过去。”
“那我不就送不了你了，你知道的我前天答应老头老太去外面玩一趟，估计回来你也走了。”
“没关系，不送也不要紧。”
“那就这样说定了哈。哎，还有我是不是现在就得跟你说一声一路顺风？”
“随你便吧。”
我想了又想还是没想出还能再说些什么，从来就没想过会分开，一直认为两个人念同一所大学是理所当然，即使以后毕业了也会待在同一个城市，即使将来结婚了也能毗邻而居，哪里能想到现在就要分道扬镳？告别的话想破脑袋也没能再多出一句来。
他也不像有话说的样子，两个人就只能沉默。他两手扣在后腰处，抵着墙面，上半身微微前倾，白色衬衣在空中以几不可见的幅度飘荡，因垂头而露出的脖颈在黑发的映衬下显得白皙细腻。我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突然就觉得这样的他陌生到了极处：任谁也难以将眼前这个落寞的身影附在那个总是带着一脸暖暖的笑容的男孩身上。
我应该说些什么的，但绝不该是我嘴里吐出的这句：“哎，你家还有酒不？我们俩最后再喝一次，当为你践行。”
啤酒一罐一罐往肚子里倒，我的酒量并不好，没几下就醉死过去。所以阿齐很少让我喝酒，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因为每次我要是喝醉受罪的一定是他。即使醉了，但我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间总是自己伸出手去要抓某个人，刚开始小心翼翼地，动作极为缓慢，生怕吓倒了他，快要碰到他了才猛地抓向他手臂，却每每落空，我被惊得身体一弹，人却沉在梦中醒不来。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阿齐，醒来时是在我自己的房间。睁着眼在床上躺尸，房间里光线暗淡，窗帘被拢得严密，只能透进些许光亮。他送我回来的吧，一定累得够呛，他以前就说过醉鬼跃跃重得跟头猪似的，怎么不就让我在你家睡一晚上呢，又不是没睡过……
老太敲门进来，“陈跃，你倒是越来越能耐了啊！醉成那副德行也敢回来，要不是阿齐那孩子我非给你点颜色瞧瞧。”
我坐起身来，“您就说吧，反正从小到大，您都只是逞逞口头微风，哪次您真下手了？”
老太一窒，真的就转身在房里搜罗可用来打人的工具来。我看着她满屋里转悠，看什么什么不合适，拿起又放下几个来回，开口道：“您也别瞎折腾了，要真打了，我还没开始喊疼呢，您自个儿肯定已经心疼了。”
老太听了，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也没继续寻找工具了，转到床边上坐下，看着我，目光可称得上温柔。我恶寒了一把，以为她要说什么话来，结果她老人家扭捏了半天，只是抬手摸了摸我头发，就起身往外走，“醒了就起床，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我叫住她，“妈，我跟您说个事，就是我不能和你们出去玩了哈。您知道的，阿齐要去美国了，我这几天要跟他在一块。”
老太眼神古怪地看着我，又折回身来，“跃跃，你这孩子怎么……”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该临时变卦。可是，阿齐这一走下次见到他不知是什么时候，您就体谅我这一回，大不了国庆……”
“可是阿齐已经走了，今天早上来告的别。”老太出声打断我。
我楞了一下，套T恤的手就那么停在空中，回头看向老太：“他昨天没说今天走啊。”我的声音很小，近乎于喃喃自语。
老太走进身来，替我拉下T恤，“说是临时决定的，先去上海和那里的亲戚们告别，然后在上海搭机去美国。”
“他有来告别？那怎么没有叫醒我，没和我告别？”吼出最后几个字的同时，我下狠劲踹向一边的椅子，椅子向前飞去，碰上墙壁坠落，被摔得七零八落。
老太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由着我发泄，“你睡得跟猪似的，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叫过你？我可告诉你陈跃，若不是阿齐阻止，我扔你到浴室的心都有了。再说了昨晚你喝得烂醉也就是为了给阿齐践行吧，还有不是你自己说不会去送行的么，怎么这会倒怪起别人来了？”
踹掉椅子我犹不解气，狠狠地将刚穿上的衣服脱下来，“行，不怪你们，怪我，都怪我！他暗地里准备出国，我却像个傻瓜一样拉着他说上了大学要怎样怎样，好，这怪我不能明察秋毫，看不出他一直在敷衍我呢；好了，这事终于让我给知道了，跑去跟他对质，他给我来一个沉默是金，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这怪我沉不住气，不该对他粗鲁，我就该一开始就和颜悦色地说恭喜，赌气的话更是不该说；我和他十几年兄弟，他一声不吭就走了，对，是应该怪我，我不该喝醉，不该睡得跟猪似的……”
“好了，跃跃，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太两手抓住我肩膀，力图让我冷静下来，“阿齐也没料到会临时去躺上海，他爸妈昨晚才决定，你又已经醉了，他怎么和你说？再说，阿齐坚持不叫醒你不就是怕你醒了难受么。你也知道你自己什么个状况，醉酒后要是睡不够一定得难受个两三天，难为他一直记得。”
我默然，老太的话头头是道，落脚点还是基于为我好的立场，于是我的愤怒倒显得无理取闹，我低下头去，笑得讽刺，“就这样吧。他走就走了，我陈跃又不缺他一个朋友，何必为了他给自己添堵？妈，我先去洗个澡。行李您帮我收拾了，我们按计划出门旅游。”
原定一个星期的行程因为我的坚持延长到开学到前一天，这期间我拒绝去想有关阿齐的任何事，白天疯玩晚上倒床就睡，心境一直保持平和。后来，我好说歹说终于从二老那获得独自报名的许可，一个人踏上北上的火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