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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百丈绝壁逃生天 又堕癫狂无常间 ...

  •   山风习习中,赵又迟满眼金星飞窜,只当义弟身亡,热泪忍不住滚滚而下。
      他不知其时山壁上,周燕回与那紫衣少年并没就死。周燕回摔落时长枪横举,恰好架在了两棵依崖而生的树枝丫杈上。他与那紫衣少年两手紧扣,因此那紫衣少年也没大碍。周燕回与那紫衣少年双双挂在了树丫上,全靠他单臂支撑,向上看去,少说也已经离坠落之处约有数十丈。
      两人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年,虽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大好年华,又怎愿意轻易便死?看看神仙崖下百丈绝壁,想到如若堕下深谷,不由都面如土色。虽说有正邪之分,可一来两人都还年幼,并没什么深仇大恨,二来眼下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却除了彼此之外再无他人,因此反比刚才的气氛融洽的多。
      周燕回道:“喂,你抓着我,我肩膀好疼。”话虽这样说,却没松开紫衣少年的手腕,肩上的血渍把白衣染红了一片。紫衣少年本是要拉他玉石俱焚,但其时有一股冲劲,现下却早泄了气,此刻又是周燕回牢牢抓住他的手腕才得不死,不由歉然道:“疼得紧吗?那……那真对不起。”
      周燕回道:“我的手快拉不住啦!你瞧见下面没有?”紫衣少年向下看去,见到下面不远处有一块小小的山石凸了出来,不禁大喜道:“你撑着点,我用锁链滑下去,你再下来。”周燕回拉住了缠在那紫衣少年手中的锁链,那少年倒也乖觉,一路只是将锁链缠在腕上,尽力贴着石壁攀爬而下。
      周燕回被火药炸伤,疼得满头大汗,手上又挂了一个人,只有咬牙忍耐。汗水灰尘淌入眼眶,忍不住连连眨眼。紫衣少年约摸花了一柱香的时候才爬完这三丈高的石壁,轻轻落在那块石台边缘。
      他略一定神,便转身喊道:“喂!我到了!你把锁链抓紧,慢慢下来!”
      周燕回有气无力应了一声,将锁链缠在手腕上。他寻了一块山石踏足,心爱的银枪挂在树上,危境之中又如何带它得走,没奈何,也只好弃下。他知道自己若掉了下去,紫衣少年必定也会抓紧锁链,可他不敢大意,魔教恩将仇报的故事他自幼就听了不少,实在不能掉以轻心。
      偏巧之前下了雨,山壁上有几分湿滑,周燕回爬得战战兢兢,肩头的伤口越发疼痛,爬得几步,就要喘息一会儿。回忆方才紫衣少年攀爬时比自己稳当许多,心中不由佩服对方的武艺。
      紫衣少年见他爬得艰难,道:“喂,你再往这边靠靠,跳下来,我接着你。”
      周燕回轻轻吸了一口气,道:“不要紧,我这就能下来了。”说罢攀住山石,仍旧一点一点向下攀爬。待他踏足石台,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伤口处血还未止,越发头昏眼花。
      石台极窄,幸好两人身材都还不高大,尚有活动空间,那少年见他踏上石台也松了一口气,慢慢屈身坐了下来,此刻方觉得腰间刺痛——原来紫色的衣裳上已被腰侧的伤口染了一片血迹。周燕回学他一样缓缓坐下,道:“我有金创药,只是不知还在不在。”说罢在怀里掏摸一阵,果然拿出一个白银小盒。
      一抬头,见那少年也从革囊中拿出一只天青色的瓷瓶。
      紫衣少年道:“你肩上是火药炸伤,寻常金创药可不好用。”说罢欺近他身畔,细细揭开他的肩上破损的衣裳。触目所及,都是一片焦黑带血的皮肉。紫衣少年蹙眉不语,周燕回知他尴尬,便逗他说话:“喂,你叫什么名字?我瞧你衣裳上的云纹,在魔教位份不低吧?”
      紫衣少年若无其事道:“你问我名字,自己的名字怎么不报上来?我瞧你的穿戴,想来也不是寻常走江湖的汉子。”
      周燕回微笑道:“我姓周,飞来阁的周阁主是我爹爹。你叫我周燕回就得了。”
      紫衣少年轻轻哼了一声,应道:“我姓张,弓长张,张风九。”
      周燕回呆了呆道:“张风九?你和魔教的左护法张纺左是什么关系?”张风九傲然道:“那是我姑姑。”
      周燕回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武功很好。”张风九微微一笑,暗道:“我若不是受了内伤,可比现在还要好多了。”但周燕回救他一命,他便不再说这句,以免对方觉得自己武艺不济感到难过。
      说话间张风九已经帮周燕回包扎好了肩头的伤口,手边没有药帛,他便扯下自己的内袍裹在他肩头。周燕回要替他裹伤,张风九却执意不肯。两个少年并肩坐在绝壁山石上,脑中千回百转,都是想要想办法离开这绝境。
      张风九包好了自己的伤口,又坐了一会儿才道:“咱们落下少说也有七八十丈了,如若要攀爬上去,恐怕不易。越向上爬,越是危险。”周燕回道:“不错,我是肩头有伤,你腰侧有伤,若向上爬,也不知要多少时候,倒不如向下……神仙崖虽说险恶,毕竟不过二三百丈,咱们越是向下,越是安全。若到了有树木的高度就更好,树上总比山壁强许多。”
      张风九应了一声,伸头向下望望,明知这话毫无错处,可二三百丈之高,一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要攀下去真是千难万难,不由苦笑道:“除非咱们是大罗神仙,否则怎么能下得去?”
      周燕回也伸出头去望,只看了一眼就已头皮发麻。饶是他向来机变多智,一时间也想不出主意,只好安慰道:“大哥定会让陈师兄来救我,实在不行,我爹爹还在叠云峰上,他听说我掉下来,一定会来救命的。爹爹武功很好,到时咱们一起上去。”
      张风九不言不语,静静看着远处的大小丘陵。他此前连赶了三天路程,又和人激斗一场,实是身心俱疲,眼前的景物迷迷糊糊,忽而东,忽而西,一时看见姑姑教导他剑法,一时又见有神仙驾云而过。他几次想要去追赶仙人,却总也动弹不得。蓦然间听见有人喊:“张风九,醒醒。你这样要掉下去了!”他猛一激灵,这才想起自己身在绝壁,连忙张开双眼。
      周燕回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抱住了他,满脸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怎地在这样的地方也能睡?还动个不休,我几次都按住你,否则你可要掉下去了。”说罢轻轻松开了手臂。张风九这才发觉自己几乎是全身都蜷靠在周燕回的身上,忍不住面颊微红道:“有劳你。”
      定下神来,才觉天色已晚。
      他看到周燕回面带沮丧之色,想来他睡下的几个时辰里并没人来援。张风九拍拍他的手臂道:“你家里人没有来接你,是不是?你也别太伤心,正教中人一向都……”说到这里,连忙住口。周燕回摇摇头,苦笑道:“天黑前陈师兄曾喊过话,我依稀能听到一点。但是我自己叫喊,上面的人却听不到。陈师兄叫了许久也没听到我回应,只怕已对爹爹说咱们死了。”
      张风九叹了一口气,反手搂住了周燕回的手臂道:“你也累啦,这次换我守着你,你睡一会儿吧。也许明天你爹爹不甘心,还会再来。”
      周燕回默默无语,闭上了眼睛靠在张风九的肩头。张风九唯恐他掉下山石,也依样画葫芦,避开他的伤口,将周燕回抱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黑夜之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师弟,我说什么来着?这两个小鬼定是私定终身。你瞧,两个人从下午搂到晚上,仍旧搂得不亦乐乎。”另一个声音道:“呸,你说话怎么这么不要脸?”那声音道:“我向来都是这样,你既然讨厌,为什么当初又要从我?”另一个人良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冷道:“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将两个小鬼打下崖去。”前一个人道:“你何必又要生气?当初我和他一起困在绝壁上虽久,可是一向规规矩矩的,从来也没有想搂上一搂。哪像两个小鬼这样如胶似漆?”
      张风九只觉得面孔发热,又气又骇,他和周燕回患难之间,纯属自然之举,谁料竟被人说得这样不堪。听这两人对答,似乎从他们上了石台开始便已看到,但这里三面都是虚空,石台下更是百丈的山壁,这两人却在哪里?他顾不得再想,连忙推醒周燕回,周燕回刚刚睡下,一推就醒,见到张风九满面惊骇之色,心中也惊疑不定。
      又听那“师弟”道:“他们在这里叫我心烦的很。”那“师兄”道:“唉,你就是喜欢吃醋,不过有一日你不吃我的醋了,我就糟糕啦!”那师弟道:“哪来这么多的废话,你快把他们扔下山去。”那师兄道:“我把他们丢下山,就犯了戒,你难道希望看到我应本门的毒誓?这样吧,咱们就像平时一样,把两个小鬼丢给洞里的两个老家伙。这样旁人也不知道咱们在神仙崖,我也不用犯戒了。你说好不好?”那师弟轻轻哼了一声,似是应允。
      张风九与周燕回面面相觑,两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静夜中,传来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响声,顺着岩壁自下而上,越来越近。两人毛骨悚然,都站了起来。张风九从靴子里摸出一把短刀,递给周燕回,自己紧紧拉住手中的锁链。那叮当之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两人立身的石台之下。
      张风九和周燕回死死盯着脚下,只待敌人稍有异动便即发难。他们全神贯注,不料却是头顶传来几声轻轻的咳嗽,两人大惊失色,一齐抬头,却见一张僵尸般面孔浮在两人头顶,乌黑的长发垂散而下,十分诡异可怖。
      两人同声惊呼,周燕回短刀疾挑,向那僵尸划去。不等他刺上僵尸的面孔,忽然身下一沉,脚踝剧痛,他低头看去,只见一只乌钢爪扎透了脚踝,鲜血沾得石台上到处都是。他惊叫一声,已被那钢爪拽下石台。张风九铁链急飙,想要殴击石台下使用钢爪之人,顾此失彼,冷不防被头顶的僵尸伸出双手,扣住了两肩,一股阴寒的内力灌入穴道,就此动弹不得。
      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僵尸便拽住他甩了出去。张风九只觉头晕目眩,耳中满是风声呼啸,忽然身子一沉,不知如何又被那僵尸提着一只手臂。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响声此起彼伏,眼前的景色也变换不断,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他手臂痛不可遏,原来那僵尸五指用力扯拽,指尖已深深扎入肉中。
      张风九明明听到他们要将自己交给“两个老东西”,但此刻却禁不住害怕,心想:“他会不会将我掷下去?他会不会将我掷下去?”那僵尸似乎听到张风九心头所想,猛得松开他的手臂,就这么将他向下摔去。张风九“啊”的一声,背心落地,却原来已经离开了山壁,被丢在一片平平的土地上,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远处透来些许微光,似乎是个山洞。
      那僵尸冷冷瞧着他道:“你是叠云教门下,对不对啊?”张风就听那人语音熟悉,似乎就是那对答中的师弟。只见他五官十分清秀端正,可面色死白,神情僵硬,着实阴森吓人。一袭绛衣,手脚铐着长长的铁链,手腕足踝都有镣铐锁上,又被长长的铜针在腕骨踝骨上对穿而过。
      张风九本性倔强,心里害怕,嘴上还是昂然道:“不错,我是叠云教门下!”绛衣人点点头,脸庞上露出一个难看之极的笑容道:“叠云教,叠云教,嘿嘿,很好,好极了。”说罢向腰间拿出一只小铁罄,一只小铁锤,轻轻打了数下。静夜之中,罄声传得极远。
      他敲完了罄,俯身解开张风九的穴道,幽幽道:“小鬼,你活得成活不成,就瞧你的本事啦。倘若你死了也不用担心,我把你的相好一掌打死,叫他下去陪伴你。”他停了一停,柔声道:“你放心,如果他死了,我也一掌打死你。绝不会让他在下面背着你另外去寻相好。”
      言下之意,周燕回也是面临困境,他们两人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蚱蜢。这绛衣人虽然对他师兄的话语处处斥责,心中却是深以为然,认定了他们是一对少年情侣,竟然“大发慈悲”,应允两人“生死相随”。周燕回和张风九两人若有一个人活不下来,另外一个也要莫名其妙的陪葬。
      那绛衣人轻轻咳嗽几声,一瘸一拐向洞口有光处走去。幽光之中,只见他佝偻着身子,走得极为缓慢,铁链互相敲击,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全没半点方才履峭壁如平地的迅捷身法。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一眼,低声道:“你向里面走,如果天亮之前出洞来,我便将你的手脚一只一只斩了下来,再把你吊在石壁上陪我说话。”
      张风九知道他此言不虚,只得一步一步向洞内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渐渐看见一抹淡青色的光芒。他微微一怔,猛地醒悟:这是月光,此洞另有出口。他喜不自胜,连忙向那洞口奔去,奔得一会儿,更觉清风扑面,耳边更听得有流水虫鸣声。他越奔越快,陡然冲出山洞,只见眼前月光迷蒙,星辰点点,微风习习而过,虫鸣涧响,四面虽说都是山壁,却离得颇远,乃是一片恬静悠然的小谷。
      他心下诧异,怎么也想不到神仙崖左近居然有这样一片小谷,叠云教之人却从来无人提起过。他刚踏出一步,忽然眼前青光一闪,他不等看清来者,蓦地锁链急急抽出,这一招“飞星刺月”本是极狠辣的招式,锁链急出,以链做鞭,抽打敌人面门。对方若回剑挡格,他手腕一扭,轻轻易易又打对方咽喉,前后共有六种变化,都只在瞬息之间,攻击之处全都不离上三路的要害所在。
      张风九没看见敌人身形,不敢轻举妄动,锁链反复抖动,六般变化瞬息而就,就听一阵叮叮当当,似乎对方都用兵器挡格了开去。他展开轻功,凌空一翻,锁链护身,稳稳退到那人身后。那人见他转到自己背后,立刻回身递剑。
      月光下,只见那人长发飞舞,椒乳颤动,居然是个全身□□的女子。但她面貌污秽,看不清容貌年纪,全身上下满是狰狞的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尚自流血不止。手中虽然只有一柄断剑,可招式凌厉之极,剑出如啸,显是内力大为可观。
      张风九自幼跟随姑姑习武,阅历极广,那女子剑势虽然咄咄逼人,但似乎神智不清,他始终游走缠斗,数招间已看出对方是峨嵋派的剑法。张纺左身为叠云教左使,于武学一道十分精研,教中除了右使文君修和教主石染微之外再无人功夫出其之右,其中说到对于各派武功的克制之法,又属张纺左为冠。
      张风九受她艺业,对各派的剑招都颇为熟悉,那峨嵋派女子虽然剑法不凡,却始终不能伤他。打斗之间,山洞洞口处又传来一阵铁磬敲击之声,那女子闻声越攻越急,口中不断发出“嗬嗬”之声,眼神癫狂,极欲将张风九置于死地。
      张风九心道:“这女人是个疯子。”心念一闪,脚下似乎磕到石子,忽然膝盖一软向地上跪去。那女子挥剑疾刺,却被张风九在手臂上轻轻一刮,她猛得一顿,身躯摇晃,只有喉间尤自发出“嗬嗬”之声,眨眼之间就倒在了地上,倒下前剑尖已离张风九左眼不过半寸。原来张风九佯装失足,指尖已戴上了精钢指套,这指套沾有剧毒药粉,张风九刮伤她的手臂,药粉见血便化,毒性猛烈,那女子催动内力间血液上行,顷刻毙命。
      他将那女子的断剑拾了起来,剑身沾满泥浆,剑柄上的穗子早被扯掉,剑身上依稀刻有“峨嵋姚梦卿”五个字。张风九寻思道:“此人果然是峨嵋弟子,只是不知道为何在这里,身上没有衣服,却又伤痕累累?瞧她的身体骨骼,似乎并不很老,怎么在此变成了疯子?”
      他伸出足尖,将那女子的尸身翻挑过来,但那女子全身□□,什么也没带在身上。张风九心中奇怪,只有拿着断剑缓缓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远,隐隐又传来铁磬的敲击声,张风九只道是那绛衣人在洞口敲击铁磬,微觉奇怪,心想这铁磬不大,传声却这般悠远。
      很快他便察觉其中有蹊跷,铁磬响罢,远处的矮树丛中又转出两个汉子,这两人身上衣服还在,但也已经衣衫褴褛,一个使刀,一个使剑,向张风九扑来。张风九定神一看,只见刀有缺口,剑是断剑,两人神双眼也麻木无神,心中马上明白:这两人依旧发了疯。他认定这两人没有神智,便不硬拼,腾身跃上附近的老树。
      那两人在树下转来转去,始终不跃上树来,似乎不知如何是好。过得一刻,铁磬之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却急切的很,那两人抓不到张风九,竟然互相砍刺起来,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过招时招式精妙,险恶异常。张风九心如擂鼓,明白自己倘不是上了树来,绝非这两个疯子的对手。过了一会儿,那个用刀的汉子反手一刀,将那用剑的汉子左臂削了下来。那用剑之人血如泉涌,却似浑然不觉,右手急递,断剑插进那用刀汉子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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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百丈绝壁逃生天 又堕癫狂无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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