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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烽烟渺渺初相见 生死相搏若危弦 ...

  •   天初放晴,长空如洗。神仙崖上草木带露,早前暑热一扫而空,凉爽之极。
      山道蜿蜒,迤逦连绵,顺着山势而上。雨后虽然凉爽,土石的山道却泥泞异常。
      神仙崖直通叠云峰,乃是武林中第一大教派叠云教总坛的所在。叠云教前身是□□会盟的天骄盟,教中众人以云为尊神,行事颇为诡秘。
      本来叠云教身处绝壁深山,虽然有所活动,却一向不与中原武林交恶。谁料半年前却有十多个正教门派中的好手纷纷被掳劫、屠戮。这些人都是成名已久,甚至有不少竟然就是本门的掌门人。被害者武功既高、人脉更广,一人遭难,就已牵动其余,况且竟有十余人。
      最邪异者,失踪以及被杀之人仍在增加,虽然不若之前迅速,可一旦失踪、任你如何耳目灵通,也没有半分音讯。
      受害门派当中,有机智之士便想到叠云教甚为可疑。武林盟主为了此事也亲自前往叠云峰相会叠云教教主石染微,岂料这一去居然落入彀中,从此下落不明。
      叠云教的罪证自此确凿,再也抵赖不得。正道中人义愤填膺,便处处与他们为难。叠云教本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创立时间不过三五十年,然而当年的天骄盟却是百年前的一名巨盗卫天骄所创,教中的习惯规矩大多沿用天骄盟的□□旧制,它不来惹你,已是你家山有福,更怎堪有人前来为难欺辱?
      是以正道人士每每为难叠云教,定会遭到叠云教教众群起报复。□□报仇,本就不择手段,伤残性命、灭人满门自是不在话下。自武林盟主不知所踪半年多来,双方几场剧斗,死伤不少,早成仇雉。这一次正道中坚以“飞、花、逐、月”四大山庄为头目,纠集好手,务要将叠云教一举铲除。
      这一日神仙崖已汇聚不少正道中人,其中“飞来阁”、“折花门”、“逐云庄”以及“月晦居”的人马早已上山,和魔教众人大小冲突不断,正教之中还陆陆续续有不少其他好手上山助战。
      此刻刚有一队正教人马上得叠云峰去,可道边的灌木之中,却见伏着两男一女。
      这三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女孩儿却又最小,脸上还有几分稚气。只听她轻轻抱怨道:“三哥怎的还不来?咱们这回围剿魔教妖人,约定好了神仙崖上相见,一齐偷偷跟随爹爹去参战,偏他迟到!”
      一个少年道:“四妹少安毋躁,三弟向来聪明机变,也不是那种临阵退缩的人。今日上神仙崖的正派人士已经有三四股了,想是三弟也快来了。”
      另一个少年却有点火爆霹雳的脾气,道:“老三慢得很!等他来了战都打完收摊,咱们还立什么功、剿什么魔?咱们‘白云四义’的名头不免低了!哼!平日聚会,就爱迟到,这样的大事竟然也这样!”
      那少女道:“二哥,你别骂三哥。”
      那火爆少年噗哧一笑,斜睨她道:“怎么啦!你骂使得,我骂就使不得,心疼你老公吗?飞来阁要与逐云庄做亲家,好道也要等个三年五载,不会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那少女原是逐云庄庄主隋恕之女隋歌,她年纪幼小、情窦初开之际,竟把满腔少女柔肠寄意到了自己结拜的三哥身上。此刻被这少年叫破,忍不住玉面飞霞,低声娇嗔道:“陈小柳,你干什么啦!”说罢扬起素手,就要打他肩胛。
      陈小柳哈哈一笑,肩膀一缩,躲到旁的少年身后道:“不好了,这样泼的姑娘,老三要倒霉!”
      那少年皱起了眉头,低声训斥道:“小柳!小歌!不许胡闹!你们这样,咱们如何能够伏击魔教的妖人?”
      隋歌吐吐舌头道:“大哥,你说话的神气可越来越像你爷爷啦!赵门主将来出掌折花门,门下的师姐师兄,都要吃苦头了。”
      原来这“白云四义”虽然在江湖上没多大本事,却都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隋歌是逐云庄庄主的独女,隋恕急公好义,却命中无子。几房姬妾都不养男丁,只有正室所生一女,因此隋歌自幼就被父亲奉若掌珠,颇有娇骄二气。月晦居之主董碧瓯是女子,一生未嫁,自然无子。陈小柳是她胞姐所出,虽说父母过世,但董碧瓯姨代母职,也是对这外甥怜爱有加,月晦居未来的少主人自也是非他莫属。
      剩下一个老成少年,却是折花门主赵三秋之孙赵又迟,赵三秋中年遭遇大难,妻子媳孙都在此难中被仇敌屠戮殆尽,只有襁褓中的赵又迟被母亲藏于密室之中,方得幸免。赵三秋大难之余,性格陡变,所立之折花门武功尽是老辣阴沉的路子。赵又迟此刻不过十八岁,性情已显得有几分阴阴沉沉,比同龄人的爱玩爱闹大有不同。
      加上飞来阁阁主周南飞的幺儿周燕回,这四人当真便是武林小字辈中的天之骄子。四大山庄一向交好,孩儿之间也多亲近。他们自幼听的掌故极多,见闻也广,更因父祖威名少有人去得罪,居然也学人义结金兰,自封“白云四义”。
      这一次围攻魔教,四大山庄具为首领,但各人固知叠云教手段狠辣,因此家中的爱子金孙,当然不肯一同带来。惟恐锄恶不尽,叫妖人认得孩子的相貌,便要从中加害。但少年人终究无知气盛,怎明白长辈苦心?
      四人偷偷聚会,都是一般心思,想要趁这次大战,也来铲除几个魔教妖人,好为正道立功,也叫本门长辈脸上有光,以自己为荣。赵又迟本觉不妥,但他虽然平日和祖父处学得老成无比,究竟还是孩子,心想自己义兄妹四人在一处,武功未必就不如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因此竟也欣然同往。
      四人约定好了各自偷出家门,在神仙崖相聚。赵又迟来的最早,不出两日,陈小柳和隋歌也联袂而来,三人在山腰过夜,又等了两日,却迟迟不见老三周燕回前来。
      他们久候周燕回,却不见对方到来,耳听得山道上又有马蹄打地声。隋歌伸头望去,却见一个紫衣少年纵马急奔,他相貌俊美,骑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从下面的山道急奔而至。晨风习习,撩动他发如叠云,更显得潇洒异常。
      陈小柳乍舌道:“这人骑术不错。”其实他知道,三天来他们在山道上徘徊,从没见过一人敢在这崎岖山路上这般纵马狂奔,这少年的马术岂止不错,简直好得匪夷所思。
      赵又迟皱了皱眉道:“二弟你看,他马前的僮仆。”陈小柳依言望去,顿时目瞪口呆。那马儿奔行极快,然而马前竟然还有一个青衣小僮发足急奔,步伐之快,居然不逊骏马半分。
      只见那一骑一僮越奔越近,马上少年衣袂飞扬,蓦然间露出一块祥云绣饰。陈小柳大叫一声:“拦住他!他是魔教的妖人!”话音未落,陈小柳抢先翻出树丛,双刀一翻,就是杀招上手!
      赵又迟见义弟出手,连忙将身纵出,一声清啸,手中长剑立时离鞘而出。隋歌武功稍弱,使的乃是一口胭脂刀,刀色嫣然,宛若胭脂红粉,瞬息之间也已出手!
      他三人虽说年幼,家学却厚。董碧瓯昔年曾以一对鸳鸯刀闻名天下,刀势诡谲、狠辣更胜男子。陈小柳承她衣钵,又是年轻好斗的年纪,一对鸳鸯宝刀屡走险招。赵又迟剑招凌厉,已颇有火候,宝剑不见得最好,却与陈小柳配合的默契异常,对方年纪却也不大,这两人骤然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只得腾空跃下马背,由着那马儿向山上继续狂奔。
      隋歌宝刀翻飞,那小童始终不能离开她的战圈去相助主人,他脚程虽快,毕竟不如隋歌手有神兵。空手接战,若非他武功确然高出隋歌甚多,早就见血。隋歌不知这道理,兀自想:这小子腿脚便利,但他手中没兵刃,多半不是我对手。
      那小童一边闪避,一边绕着窄窄的峡道腾挪,口中大喊:“少爷,救命!救命!”
      紫衣少年早就自身后抽出一把长剑、一把短剑抗敌。他听得童儿呼叫,只是不答,眼中凶光毕露,他左长右短,两柄剑守御进击本来潇洒之极,此刻足下步伐一变,转出战圈,右手一抖,那短剑径自向隋歌喉头射去。
      陈小柳一声惊呼,纵声大叫:“四妹!躲开!”隋歌听得破风之声,只见一柄短剑如同毒蛇般向自己咽喉扑来,她胆气本就不壮,娇呼下撇了那小童、宝刀上磕,好不容易砸开了短剑。却见那小童“呼”地一声,拔身窜起,伸手捉住了短剑的尾巴。
      隋歌手掌酸麻,方才那一剑来得又快又猛,只消错得半点,自己立时穿喉而亡。
      那紫衣少年出手狠辣,眼光高明,自己尚被两人围攻,却有闲情相助同伴,甚至要杀死战圈外的敌人。
      那小童一得兵器,隋歌便再无优势。她素来娇骄,武功比之同龄人的确算好,江湖上人也少有挑惹,何曾真正经历过生死相搏?刚刚紫衣少年那一剑,只吓得她骨酥筋软,但身在战圈,说什么也不能退却,因此仍然奋力出刀。
      那小童得了兵器,登时变了一个人,遇到胭脂刀砍来,既不闪躲,也不趋避。短剑上挑下刺,招招攻敌要害,他看出隋歌胆怯,全是一副进手招数,半点也不守御,隋歌立刻险象环生,急得香汗淋漓,娇叱不断。
      赵又迟见那紫衣少年衣角不时露出云纹绣饰,心知此人在叠云教中恐怕位份不低。这人年岁跟自己相当,但和自己兄弟两人相斗,尤是好整以暇,半点不见吃力,只是不知什么缘故不肯尽展功力。
      赵又迟听得隋歌娇呼,显是大为吃亏。今日料敌失措,四个义兄妹里虽然以年岁排行,却是老三武功最强,但他却迟迟不到,这般斗将下去,只怕三人都要倾在神仙崖。他心思机敏,瞬间转过许多念头,却没有一个能用,只得当机立断道:“老二,快去助四妹!”
      陈小柳微一迟疑,只听一个声音道:“二哥,你快助四妹!”
      三人具是精神一震,脱口道:“老三!”其中隋歌更是惊喜非常,叫的却是“三哥”。
      那紫衣少年凝神看去,却见自己跑丢的马儿正在一名白衣少年□□,向自己奔来。那少年浑身白衣,腰少却挂了一条大红丝绦,系着一块玉珏,宛然就是个富家公子的打扮。他背上背着一柄长枪,离得近了之后,猛地双手后扳,从背后抽出两截银白色的枪身,在胸前一扣一绞,枪身便合成一处。
      原来四人之中,周燕回最是机智,他算准父母不肯让他出门,便逼着门下的一名小徒改扮成自己的模样,留在家中。他本人却摇身一变,装成飞来阁门下的小徒,随着大队人马一齐上山。赵又迟来时他早就随父兄在叠云峰经历了几场小役。只是周南飞一向御下极严,他这小门徒始终寻不到空隙偷溜下山和义兄义妹相会。
      这一日终于给他寻到了机会,偷偷换过衣装,将藏好的惯用兵器也一并带了出来,下叠云峰,往神仙崖来相会。
      赵又迟情知四人之中只有周燕回与自己武功相当,自己和他联手,远胜同陈小柳协战。陈小柳本就关切隋歌,眼见周燕回来援,马上跳出战圈,向隋歌和那小童奔去。

      那少年见周燕回跳下马来,枪走四平,银枪红缨舞做一团。他自幼相从名师,知道枪技不同刀剑,有百兵之王的称号,周燕回枪出有风,四平八稳,虽不若先前陈小柳的花样百出,却是大巧若拙,最是难以应付。他左手使的长剑,右手便向腰间的革带中拉出一条手指粗细的铁锁链。
      周燕回扎挑翻砸,一柄银枪使得状如疯魔,赵又迟长剑凌厉,门户也是异常严谨。说到配合默契,不如陈小柳与赵又迟,但毕竟功底都扎实许多,威力陡然强了数倍不止。其实这两名少年虽然家学深厚、攻御有度,可是瞧在真正一等的高手眼里,实是不值一哂的孩儿把戏,但总算敌手也不过和他们年岁相仿,无论师从再怎么高明,到底也不能强到天上去。
      紫衣少年右手似捻剑诀,偏偏既能挥舞锁链,却又不碍使剑。往往一剑飙出,锁链便随之而来,凶险之极。赵又迟和周燕回面面相觑,谁也没见过这般古怪凶狠的打法。六人在山路上腾挪相斗,胜负始终分不出来。
      周燕回的银枪颇长,狭窄的山道之上就不易施展。他心切取敌,低声对赵又迟道:“大哥,咱们往山上退一退。”他知道再往山上几丈,便有一个小小的豁口。那豁口地方颇大,周围没了山壁包裹,虽然危险,却方便他发挥枪法。
      赵又迟素知这个小义弟虽然比自己还小了两岁,却在四人中最为机敏善变。当下一点头,剑光暴绽,挑开对方袭来的铁链,跟着周燕回且战且退。
      三人正在热战,那紫衣少年见敌人后退,自然而然就跟随向上。三人追逐之间,又已走了数招,赵周二人一心要退至豁口,是以数招间竟然不再反击,只是一味守御。
      但神仙崖毕竟不是叠云峰,三个少年脚程都是极快,瞬息之间已到了山道的豁口处。周燕回人随枪走,他本就浑身衣白,银枪更是洁白胜雪,豁口处地势开阔,他这一起枪势,混如银龙出水,带得四周恍惚瑞雪缤纷。
      紫衣少年眼见周燕回枪法悍猛,赵又迟剑出如风,自己始终不能取胜,不由心中焦躁,蓦地一张口——日光下,只见六支银针向周赵二人射去。两人骇然闪避间,那紫衣少年探手入怀,“嗤嗤嗤”三声,三颗霹雳珠又劈面而来!
      紫衣少年用的是雷火堂所售的寻常霹雳珠,赵又迟曾数次见过师兄师弟们演示霹雳珠,对霹雳珠的威力再清楚也不过。惊骇之下,大喝一声:“三弟退!”
      但周燕回却收势不及,银枪去势不竭仍旧向前猛刺。他眼见霹雳珠向自己飞来,想躲是躲避不了,索性把心一横,身躯借势向前冲去,手臂一长,居然堪堪抓住了那少年的腕上的内关大穴。紫衣少年原拟一击出手,周燕回与赵又迟纵然不受霹雳弹所伤,终久火石迷眼,总要退得一时,自己就可以脱身而去。
      他不知周燕回虽然聪明机变,但骨子里却比陈小柳更是好勇斗狠,眼见收势不及,居然不惜拼着受伤,也要捉住了敌人。周燕回肩头着了一下,那药丸大小的珠子触体便炸,登时将他肩头炸得血肉模糊。
      幸好霹雳珠只是寻常火药弹珠,雷火堂近来内治松弛,出售的货物往往成色不良,否则周燕回便抓住了那少年,自己也要粉身碎骨。
      那紫衣少年被抓住内关大穴,情知此刻生死系于敌手,再也不敢乱动。
      赵又迟滚地躲避,两颗霹雳珠并没打中他,只是在地上炸了开来,飞石将他脸庞刮出几道血痕。他对自己的伤处全没在意,惊呼一声弹起身来,叫道:“三弟!你怎么样!”
      周燕回捉住了那名少年的手腕,强忍肩上剧痛道:“大哥,你拿剑架住了他!”
      赵又迟道:“好!”说罢挺剑向前,要去架那少年的脖颈。他剑锋刚架上那少年肩头,只听得远远传来一阵号子声。
      “自——在——飞——花——妙——步——逐——月——”声音清亮高昂,回音悠长不息。三人同时一震,都知道是四大山庄的人马又上山来援了。赵又迟和周燕回面露喜色,那少年却顿时如面上罩了一层寒霜。周燕回喜得低声道:“这是折花门陈师兄的声音?”赵又迟微笑点头,陈文斐是赵三秋座下第六个徒儿,不擅剑术,却长于本门的擒拿功夫,赵三秋中年之后弃剑不用,所创 “折花诀”全是近身搏斗的狠辣招数,陈文斐年纪虽轻,却多得乃师真传,早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手。
      紫衣少年寻思:“我和这两个小贼打斗,尚有余力得胜。倘若陈文斐再来,我又怎么脱身得了?我上叠云峰本是要襄助本教,一旦被抓,反成了累赘!”他看一眼周燕回肩头的血渍,忽然胆气上冲,暗道:“这小贼这样硬气,难道我就怕事吗?不如一死殉教,绝不能落入这些人的手里!”
      他心念一动,立刻扭腰转剑,要向豁口处的绝壁滚去。周燕回万没料到此人这般倔强,内关被人拿住,竟还是挣扎逃走。他待要送一股真气压住对方,肩头的痛感却越演越烈,一口气难以长久,只得勉力抓紧紫衣少年的手腕。
      紫衣少年存心寻死,周燕回肩膀带彩,却又哪里抓他得住?立刻被他拖行数步。赵又迟大惊失色,长剑斜递,刺入那紫衣少年的肋间,但这一刺只入肉数分,紫衣少年反手扣住周燕回的手腕,身子一翻,两人齐齐掉下山崖。
      赵又迟顿时全身冰凉,陈文斐的号子还在断断续续传来,神仙崖上风声不息,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赵又迟一步步挪向断崖边,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山下是一条深谷,从豁口向下瞧去,只见山石嶙峋,什么也瞧不分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烽烟渺渺初相见 生死相搏若危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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