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の道 第一部[棋魂/光亮]》天蝎

4、第三章

　　进藤光真的就好象一道金灿灿的阳光，毫无预期地闯入了塔矢的世界里，从此，塔矢的世界里不单只有柔道，还多了一个进藤。
　　十岁的孩子是单纯快乐没有烦恼的，恣意地享受着年少的轻狂，樱花树下，落樱缤纷，一前一后追逐的少年，边跑边嬉闹着，留下一路笑声。
　　“你……你……你等我一下啊！”进藤追了塔矢一路，累得气喘吁吁，“塔矢，真看不出来，你还真能跑啊！”
　　塔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不是你自己说跑步是你的强项，不用让你的吗？”
　　“你……你糗我！”进藤胀红了小脸，心里很是不服气，“我比你高又比你壮，柔道比不过你，没理由连跑步也输你啊？！”
　　“呵呵，你练柔道也有好几个月了，难道还没弄清楚吗？柔道可是最讲究体能、耐力还有爆发力的运动，这几样练好了，跑步当然是不在话下的啊。”塔矢回答得头头是道，理所当然，听得进藤一愣一愣的。
　　“是这样吗？那就是说，暂时来讲，我什么都没法赢你了？”
　　“没错！”看到进藤嘟着嘴很不甘心的样子，塔矢却只觉得有趣，忍不住又加上一句，“而且我会越来越强，才不会让你追上我呢！”
　　“切，少说大话了，白川老师说了，我很有柔道天分的，等到年底我一定能考上1级！”
　　“可我已经是二段了，你得考上5级以后才能入段的。”塔矢认真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进藤立刻满脸恼火，大吼，“这个我当然知道啦！塔矢亮，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相对于气鼓鼓的进藤，塔矢则笑得很灿烂，进藤在很多年后回想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时，塔矢那天的灿烂笑容好象盛开的樱花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头，从未褪色。

　　进藤的成长之迅速令所有人始料未及，十二岁那年，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初段，收到柔道协会授予的黑色标识腰带时，他兴奋地直蹦，在塔矢的面前聒噪炫耀了半天。而塔矢只是微笑不语，在进藤终于稍稍安静下来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进藤，我已经五段了，明年我会考上六段，换红白双色的腰带，你还要继续加油哦！”
　　“啊！我知道了啦！不要老是拿你的段位来压我，我的实力根本不是这根黑色腰带能够代表的，我才不信会追不上你呢！”进藤好象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跳着脚大吼，引来周围人的侧目，不过两年以来，道馆的学员们早已经习惯了这两个孩子表达友谊的特别方式了，真的是很特别，吵吵嚷嚷，一个跑，一个追，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

　　在圣诞节的前夕，有那么一天，塔矢向进藤发出了一个邀请。
　　“进藤，今天晚上你有没有空？”
　　“有啊，什么事？”
　　“晚上要不要来我家里玩？”
　　“去你家玩？”塔矢的时间只会用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学校的课堂，一个道馆的练习场，听到这样的提议，进藤想都没想就立刻伸出手去摸塔矢的额头，嘴里嘀咕着，“塔矢，你是不是发烧啊？”
　　塔矢又好气又好笑地拍掉伸向他的手爪，“笨蛋！今天是我生日啦，来不来随你！”说完一转身就往更衣室走。
　　“啊？你生日？”进藤呆了一呆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跟上去，在一旁陪笑，“那个……我说塔矢，今天真的是你生日吗？”
　　“你以为我说着玩的吗？”塔矢瞪了进藤一眼，他心里纳闷今天的进藤怎么变迟钝了？
　　其实进藤正在心里暗骂自己蠢，和塔矢认识都超过了两年，居然到现在才知道人家是今天过生日，亏他平日里还老是恬不知耻地宣称自己是塔矢最好的朋友，是最了解塔矢的人，实在是太丢脸了啦！
　　“塔矢，那个……恩……祝你生日快乐！我没有准备礼物怎么办啊？”进藤支吾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这句话来。
　　塔矢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我本来就没指望你会送礼物给我，你能来家里陪我一起吃碗海带汤，我就很高兴了。”
　　“呃……这样空手去不会很失礼吗？”进藤再次不确定地问。
　　“我都说了不会！你到底去不去？”
　　“当然要去啊！”

　　塔矢的生日会很简单，来祝贺的客人除了进藤之外只有行洋的三个得意门生，绪方、芦原和白川，进藤有些意外地问塔矢，“你没有请你班上的同学吗？”
　　“我跟他们不熟。”塔矢随口回答，眼神有些黯然。
　　难道塔矢都没有朋友吗？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进藤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好象说错了话，扫了塔矢的兴，在一旁捂住嘴直咽口水。但另一方面，他小小的心中却也有着些许的得意，因为塔矢只有他一个朋友而已，感觉上，好象塔矢就属于他一个人似的，这种认知令他莫名地雀跃。
　　大家都有带礼物送给塔矢，只有进藤尴尬地坐在那里扭捏着，而行洋是最后一个拿出礼物的，是一只还不满一岁的苏格兰牧羊犬，油亮亮的毛发，浑身由白色与金棕色相间，体态非常优雅。
　　塔矢和进藤同时惊呼出声，“好可爱！”
　　“小亮，喜欢吗？这是苏格兰牧羊犬，很威武的品种哦，成年以后会有这么高。”行洋用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爱怜地望着小亮，他心疼小亮总是一个人，怕他觉得孤单，所以才想到了送这个礼物。
　　“恩！喜欢极了！”塔矢很用力地点头，小脸因为太高兴而微微胀红，他亲昵地伸出小手去抚摸小狗的后颈，小狗懒洋洋地左右甩了甩脑袋，很轻地叫了一声，“爸爸，它好乖巧啊！它叫什么名字？”
　　“哦，名字吗？还没有取呢，不如你来给它取吧，你想叫它什么？”
　　“……”塔矢睁圆了双眼盯着小狗看，好几个名字在他的小脑袋瓜里盘旋，可是都觉得不太合适。
　　“塔矢，让我也摸摸……”这时在一旁眼馋已久的进藤按耐不住满心的好奇，凑了过来，也学着塔矢把手伸过去摸小狗的后颈，却不料这回小狗竟反应极大地冲着进藤吠叫了起来，把进藤吓得忙不迭缩回手来。
　　“进藤！”塔矢担心地探过头去看他，却奇异地发现小狗安静了下来，不叫了，“咦？好奇怪，它不叫了呢！”
　　“大概它喜欢你刚刚叫它的那个名字吧！”不明状况的塔矢夫人刚好从门外进来，随口笑着说了一句。
　　顿时，一屋子人爆笑了起来，进藤的一张脸红得跟番茄一样，但他还来不及出口阻止，塔矢已经把小狗抱到了怀里，郑重地宣布，“好，就叫你进藤吧！”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进藤逼迫着塔矢改口直呼他的名字“光”，免得和那条摇头摆尾的苏格兰牧羊犬混淆在一起。
　　那个圣诞节下了很大的雪，而那场雪在进藤的心里一直都没有停。

　　“亮——”很美的梦，在吐出那个叫他心碎的音节之后，透明的泪无声地从紧闭的眼角溢出来，滑过脸颊，滴落在脚下。
　　“阿光！马上要上课了，快点醒醒！”少女焦急地轻唤着，伸手去推了推正趴在隔壁课桌上熟睡的进藤，却不料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
　　“亮！”进藤猛然地抬起头来，眼中还闪着泪光，紧抓住那只手不放，待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了对面那张少女的清丽脸庞时，脸上的失望与苦涩一闪而过，他尴尬地松开了手，僵硬地扯动嘴角，“对不起哦，明明，我……我睡糊涂了。”
　　“阿光，你……哭了吗？”细心的明明一眼就看到了进藤脸上犹未干透的泪痕，这个进藤不是她熟悉的那个阳光少年，她从没有忽略过进藤那张笑脸背后偶尔露出的悲伤表情，那是她不了解的进藤。
　　她记得，那是在四年前，那个圣诞节，隔壁邻居家的进藤一早就失去了踪影，家人焦虑万分地到处找他。
　　听说在深夜的时候，进藤回到了家里，什么都不肯说，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一整夜……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进藤的父母怕进藤出事，所以来拜托她每天陪进藤一起去上学，但是自那之后进藤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举动。
　　时间过得真快啊，四年了，明明始终默默地陪着进藤，从一开始的受人之托，到后来的芳心暗许，她真的很喜欢进藤那双清透的眼睛，喜欢进藤在每次柔道比赛胜利时露出的灿烂笑容，那种朝气蓬勃自信满满的笑总会令她有种砰然心动的感觉。
　　“是吗？”进藤木然地伸手拂过面颊，喃喃自语，“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做噩梦了？”
　　“不，是个很美很美的梦……”
　　十六岁，已是花一样绽放的年纪，热情、张扬、敏感、彷徨……
　　十六岁的进藤却永远都忘不了十二岁的塔矢，那抹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进了他的灵魂深处。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从来不认为塔矢已经死于四年前圣诞夜的车祸中，他固执地坚信，塔矢还活着，而只要他坚持练柔道，总有一天，塔矢会出现在他的面前，笑着对他说，“光，我们一起做练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