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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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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边走边叹个气。
她觉得这种狗屎缘,还真是让人没有办法。她眯着眼看看头顶上这一方光灿灿的蓝天,果然圣光之下,她不能不承认自身的丰富还是要靠在娱乐上天的时刻才能得来。也好,合作愉快!这种关系,就像伶人与看客。她就是个伶人,能娱人娱己,也够不错。
她再撑不住继续同上天默契交流。只能垂下头。在裤兜摸摸,掏出手机,边走边打电话。
她尽力想找阴暗的地方走,可同时又想叫个计程车。她真的觉得自己再烤下去,就得受内忧外患之苦了。
“我救了她的命,你知道了没有赵原?没我大概你们家就要失去能干的闲内助了。”林楠躲在医院门口的阴影下,抬手遮一遮眉眼,远目,这个要命的决断,还是不要误会自己的好,“你们一般怎么对待这种呃,嗯类似于再造恩人其实……或者其实很可能就是机关用尽实则却是非常不识好歹的人?所以会不会,就是没什么价值,用过就算啦……”林楠说着眯着眼笑。
如果她真成就了一颗苍蝇,那种可以创造出卡在喉咙里能把人恶心的吞也不是,吐又吐不出来的状况的一颗苍蝇……她想,如果她不幸待会儿真像这颗苍蝇,可喜可贺,这接下去就比较难混了。
所幸离这个如果的距离还是比较遥远的。她可以放心的肯定的。
电话那端的人,默了会儿,笑道:“小可已经告诉我了,想要我怎么谢你?!”
林楠莞尔。没有说话。
赵原心不在焉的笑,“这样,明天高远会拿卡给你,想要什么你自己去买!” 声线厚重带着些微喑哑,是积淀四十多年的煅炼。
林楠没高兴也没拒绝。懒洋洋嗯一声,倒没忍住提醒了保重。
便也不是无情义。
她和赵原之间的关系……她不在乎赵原想从她这里拿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又要从赵原身上得到什么,有时她觉得是那样有时又可能因为这样。
房子是赵原给她的,就像刚才一样,赵原还给她一张一张卡片,里面会有很多钱。
这样的关系,林楠记不得,囫囵算一下差不多也一年。
挂上电话。还打不到车。先前倒是有好几辆,只不过被同样等车的人抢了先。没介意,继续等。她就不信没有粥多僧少的时候。
说回来,全天下大约也没几个小三无论在客观被动性还是主观能动性上,能再做像她今天这样的事了。
自然,如果是她傻了才会因此把自己当个人物。
也当然,这样的人物,她还真没想过当一当。
她自认自己的能力与趋向性,是配合好赵原就可以了的。丛韵这个女人,她就不想去理了。
其中的原因其实是这样的。从一开始,她就只想理赵原。所以不想变初衷。
但是自己佩服丛韵这个人的心却也同样是不会变的。有发自心里最真诚的敬佩。
赵原几乎不谈及他的家庭,她当然不会问。
她对他们的了解是从赵原钱夹里的那张全家福开始的。一家的美人儿。
丛韵是名门之后,有极强大的身世背景。不时在新闻上露一露面,热心公益,形象非常的好。不会高调嚣张到让人厌恶,自然也就没有把自己全埋尽在那个宅子里。丛韵多么善于把握那么一种度。运用自如。
这样的人,多么厉害。不会全靠赵原这样的人。不是她太懂得如何把握住一个男人或者维持好利益的限度,就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不管是哪一条,赵原有那么多女人,她已大可都不必放于眼里。就比如她林楠的存在吧,如果有一天你知我知大家都知了,自己在她眼里的角色,还是会完全不值得一提。人家睬都不会睬你。
这种傲气并且完全有资本对你傲的人物,就是太懂得如何尊重一个男人的权利。只要不碰底线,她乐得睁只眼闭只眼。就像一场游戏,只要不会影响太大,你随便玩。或许心情好了,还会在闲暇时看看你们是怎么玩得呢!人家太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而林楠本就不是什么人物。所以也会小人,小市民一下,比如,有时候也会想像着刻薄一下。这是难免的,因为自己得不到她所拥有的。所以刻薄她:无非这是移情别恋了。如果她不止移这些,如果俩夫妻都不安于室,那么这种默契多有意思。
当然,这并不影响大局。
比如,她觉得自己其实不值得一提,根本无从谈起。
所以她欢欢喜喜等丛韵着人办的那笔钱能送到她这里来。这样,她又无意义多了一笔钱……
上天垂怜,林楠趿拉双平底鞋,踢踢踏踏终于可以栽进一辆车里,车内强盛的冷气扑天盖地。林楠头晕目眩,四肢泛力,倒着终于认知到哪怕青天白日世道其实并不好混。
虽说她已如此唉叹,然而她也能预见到咫尺的未来——她会平安返家的。
她想。
她一般都是能说到做到。
毕竟她又不是头一次孤身一人在这个世道上混。如果没有这点韧性,她便不知道早先的自己,或再再早先时的自己,都已该混到何时何处去了。
难免庆幸,她这种扛枪挨打的韧力最好是于身俱来罢。
哪怕是她自己,有时候都会忍不住自叹一番,哇,原来自己竟然这样厉害!好大的力气!
毕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体内不肯屈服的顽强到底是从哪里来。有时候庆幸归庆幸,却也难免自弃。
小强至今未死,我们都知道是为什么。不免就可笑。
就算在林楠背上压座大山,然后跟她说,把它搬回自己家吧,她也就真地会把它搬回去。这样很累的,她想失败一次。可从没有。这才是她不用智慧不用巧劲完成任务的原因。
她就是这样的命。也才是这样的命 ,她觉得她不会有怨言。不能怨言。
虽然有时候不理性。妄图挑衅一回。结果也还是得自讨哭吃,这样的恶果。食之定是无味,弃之……弃不了。
所以她才。独立惯了。所以不要怪她,避免伤害,才一个人。眼不见心才静。她这种自强不息到让男人失去一半用武之地的能力,不要太惊叹。
虽然,想一想,如果全世界的女性都这般的话,世界上可能又有一次地位之争了。
当然,还好,像林楠这样的人还不算多。且因果多不同。肯定不会有一拍即合的可能。何况像她这样弱的,真不算多。
林楠也已习惯一次次在自我安慰中挑战自已身心极限,并且还挑战挑战着就挨到头 ,恍若劫后余生。
然而,睁眼看一看,未免也太冷酷了些。谁不怕?
一边认命,认为弃置不顾是最好归宿,一边却有另一份力量死不松手,才是最尴尬的。真的没有办法。
也许家族遗传下来的本能,本身就强悍。注定打也打不倒。人不可与天争。大概就是她这样了。打不倒的。你瞧,想应天而亡都亡不得。
你说这样苦累的活着,为什么还要活着受。非要逼她逆天而为。可听说这样,是连地府都不收的。她还没看得那么开。
这种强大的生命力,她已经无能为力了。淡而淡然的爬回家。打算趴床上修复个十天半个月。顺其自然。
倒是回家看到柳书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惭愧了下。
她还是抬起手臂捋开衣袖,露出绷带给柳书言看,说:“我刚才献了一堆血,很累。要去躺一下。明白吗?”
林楠说出的话自己没有发觉,其实却相当冷情。会生生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开百千里。她的话里充满防御莫名带着点攻击性。
柳书言抬头看她一眼后,却很自然地便说:“扶你进去,你脚步不稳。”
林楠这回没有推开。柳书言一手环住她的腰托着,一手捏住她的手,好让她大半身的重量都往自己身上靠。主要是她表现得太不够自觉。她原还想再提一提气,好歹走得有担当一些,表现得自强不息一点。
然而,怀抱也不是想像出来的那样让她觉得不必要。
到半途,她良心醒悟,才觉得对不起柳书言。在房门口,她终于撑一撑自己站住,拒绝柳书言再“送”她一程,虚弱地笑一笑,想拾回残局,“我没事。睡一睡就好。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吧?”
她觉得不敢接着再劳烦柳书言,她可以自己尽能当之事。柳书言在她这里就是尽受委屈,然而他却还如此宽容,真是一位不得了的人。她更内疚刚才说的话,醒悟自己的态度,深深自责。才努力想表示友好。她自己的身体,连她自己都有点琢磨不定,大约是真的没有休息好。
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无论什么姿势都无法入眠,然而现在,在只望整个人都能靠一靠的时候,任何一个姿势就都是舒服的。林楠在不可抗力下迷迷瞪瞪眯上眼睛前,还在懊恼她方才对柳书言的态度。
她想像自己那时会是个什么样子,然后,再与她方才亲见到的柳书言的反应作比较。她自然是厚着脸皮的不至因自惭而自戕,倒是真的觉得柳书言是个好孩子。
而她自己,她知道自己最亲近的是什么。她是个灰色人物,沾上赵原开始她便肯定是了,何况指挥她为人处世之风向标的导航,也不是那份主流文化。
她比较喜欢趋向阴暗。她自认虽把自己归于阴暗下其实却又并不是她最想望的。然而至今,这却也是她能让活到现在,安心睡眠的最好解读。
阴阴暗暗的,她才能安心。所以哪怕自己染上这一种色。她还是敞开双臂。黑与白,其实无非也都是颜色。
每个人都有那自己所谓的一个世界,都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兜兜转转。
一人一世界。是好是坏,都是公平。
而她的世界,已经应运而生,很自然。
她真得没有过刻意要往哪一个套子里钻,一路走来,她就是在走这样的路。在她回头看一看的时候,看到身后自己走出的路,明明白白,一目了然,却已看不到当初的起点。
是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在这条路上了。林楠回头看。现在的林楠,早已经习惯自己常常回过头去瞻仰,闲极无聊,有感而发,有事没事,像所有人一样,在回顾时,也推敲琢磨假设,如果当初不这样会怎样,会不会那样呢?人们都在置疑自己的命运,在假想与现实间徘徊。
只是都是往事之事不可追。林楠也一样。
……是,如果当初是那样的话……人总是在栽着跟头并同时然后明白着。
人可以偶尔回头看看,对于当初的懵懂,而今恍然大悟。就颇多受益。这是人生课程的经验积累。可以趋于成熟,渐于完善。
对于错过的,错不再犯,要错的,让错过去然后再让这份错成为自己的警训,最后,错便越来越少,而人生越来越体会到成功的满足。一种自我肯定。
而这,无法缺少的,是行为的付诸实施。这才是一个完好人生,不虚此生。
前提是举起手,一旦举起,心脑子思想,再不会有一个可以高过置于顶的你的双手?!只要你肯举起手。
这样的道理,林楠是明白的。
就算她再不聪慧。她的时间却还是太多,所以可以让她用来乌七八糟的想,想的多了,总有一天也是会突然顿悟明白了的。
然而,林楠不会伸手。总结思考阐悟得到那么多,那么明白,近乎是让自己已成为一个明白人,然而,她的动因无非只是时间太多,要这么用她才能用掉。
她是不会举一举手的。能有这份看开,作为她林楠的身份完全就已经够了。
这并不矛盾。像许多时候一样,有些道理大家都懂,自己却是真正做不到,或者就是不想做。其实,并不是你不明白。
我虽然知道,只是没有做。
只是林楠早已没有这份信心。只要她肯,她不仅能够完全掌握,而且甚至可以,半道再开出一个路口,另择它路。关于这份她完全可以的信心。
她已经不在乎有没有这样的信心。看去,她只是时间多,可以似春日踏春,景色不合眼缘,皱皱眉转个头便是了。确是比大家忙得连失去本我都没暇顾忌的无可奈何来得自由些。
可也许也并非如此。她只要有条路能让她走,她便走。
她无意于改变。只要是条路。她可以沉沉安睡。
当然,如果可以,也可以说她是在找一条能趋于人之黑暗的末路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