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舞风清》苏零

25、二十四

　　成亲是一件麻烦的事。
　　但是被人像木偶一样牵来摆去只是消磨点耐心，总比整天逼着自己笑脸迎人，嘴上场面话一套一套来的轻松。
　　墨清忍不住怀疑纪长安的脸是否已经僵硬。
　　虽然被盖头遮住视线，可有些该听的依旧一字不拉，有些看不到的，猜也猜得到。
　　混混沌沌一连串下来，墨清除了有点头昏脑胀倒也没有多大不适。
　　至少她现在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在房间里，和外面人声嘈杂无缘。
　　把头盖一把拽下扔到一边，然后是头发上零零总总各种各样的配饰。之前墨清都不敢有太多动作，生怕掉下些什么。
　　“我的姑奶奶，这要留着给你相公拆的……”华凌在一旁大呼小叫，却只是动口没有丝毫动手阻拦的意思。
　　墨清总觉得这一整天，这丫头在一旁看热闹看得不亦乐呼。
　　“你这称呼倒是应景。”墨清白了她一眼，手里自顾自不停。
　　“话说回来，这纪长安对你还真用心，这房间里的布置，和你原来的房间格局一模一样。还有这个……”华凌的视线停在窗前的红木方桌上。
　　红烛高照。
　　房里一片朦胧的烛光，映着床头大红的床幔，整个房间都是红艳艳的一片。
　　满满一桌子的糕点小食，全是墨清喜欢的。
　　伸手拿个一个：“是城东雨霄楼的厨子做的，以前我常叫小翠去买。”
　　“你们这样，算夫妻么？”华凌这话问的有点莫名其妙。
　　墨清白他：“不都拜堂了……”虽然之前的事情糊里糊涂，转的不知东南西北，可她鞠了几个躬还是知道的。
　　“可还没洞房。”
　　墨清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华凌一脸无辜。
　　“你……”
　　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声，原本的喧哗热闹嘎然而止。
　　屋子外有人匆忙跑进跑出，然后就再没了声响。
　　墨清和华凌对视，想了想，起身，把佩剑带上，想出门看个究竟。
　　“你呆在这里，我去。”华凌把她一把拦下，“你这身喜服穿着多不方便。”
　　大堂里发生什么小屋里什么也听不见。
　　没有争吵，也没有兵器相击。
　　却安静得极度反常。
　　“无论如何，不要出去。”华凌扔下这句话，很快地闪出门，“我很快回来。”

　　前厅有人高声说话，却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声音也很陌生。
　　没听到纪长安的声音，也许只是他说话的音量不大。
　　桌子上的红烛火光摇曳，蜡油沿着烛壁划下，滴到桌子上，微微冒着烟。
　　“咄咄……”敲击窗框的声音，很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打开窗，墨清的眼睛忍不住瞪得很大。
　　邱聆溪来参加她师兄的婚宴根本无可厚非，可为什么她不在前厅，而跑到房间的外面来敲窗。还是如此狼狈的模样。
　　她只穿了件单衣，在初春的夜里，瑟瑟发抖。
　　墨清赶紧把她拉进来，直接拿起床上的大红被子往她身上裹。
　　桌子上有热茶，之前华凌替墨清泡的，这会刚好帮上忙。
　　“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我爹联合了乌国使者还有朝廷上师兄的死对头要找他麻烦。”缓过口气，邱聆溪立马劈里啪啦说了一堆。
　　“乌国使者？”墨清从不关心朝政，谁来谁走本都不在她在乎的范围之内，墨宇灏也从不和她说这些，“他们不是吃了败仗？”
　　“是，可是他们输得很不服气。尤其师兄最后一战是靠偷袭取胜的。”
　　“自己蠢怪别人？”
　　“噗……”邱聆溪忍不住一个天女散花。还好墨清躲得快，只是喷了一地的水，“咳咳……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你认为我们能做什么？”墨清不答反问。
　　前厅的争吵声逐渐激烈，甚至加入了好几个长者。但依旧听不到纪长安的声音。
　　“我果然太迟了……”邱聆溪低着头，语气里满是沮丧，“师兄一定一点准备也没有。我爹跟那几个人串通很久的，要让师兄没面子。”
　　“只是没面子么？这场亲事，应该是毁了吧……”没来由想到之前华凌的那句话，没洞房，算不得成亲……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不要师兄？”
　　“这么一闹，估计没人记得，这里是在办喜事。”墨清笑笑，多少有点无奈。
　　好歹是人生大事，被这么砸了，多少有点气闷。
　　“吱呀……”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伴着一阵冷风。
　　“怎么忽然多了一个人？”华凌看着邱聆溪有些莫名其妙。
　　“她通风报信来着，就是晚了。”墨清耸肩，看着邱聆溪闻言脸红到耳根的模样不由好笑，“外面怎么样了？”
　　“放心，那小子活蹦乱跳着呢。”华凌说的是纪长安，“那个使者就是下了份战书，说私底下一决高下。他本来也没打算坏人好事，毕竟挺缺德的，还不是那老匹夫干出来的事。”说完还故意瞥了邱聆溪一眼。
　　墨清叹气，华凌这爱得罪人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下战书？”邱聆溪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华凌的后半句话。
　　“对啊。那个蛮夷国家向来崇尚以武力解决一切问题，所以，打一场，赢了，什么事都没……”
　　“输了呢？”
　　“纪长安的仕途也算是毁了。”
　　“……”邱聆溪咬着下唇，不发一言。
　　“那么严重？”墨清对于官场上的是非利害从来都是云里雾里的。
　　“当然。这个话柄落得严重了。纪长安这次取胜本就有侥幸的成分在，所以乌国的不服气，我们这里有些人也觉得纪长安的荣誉来的名不副实。所以了……”华凌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原本就被咬的发白的下唇更是用力的几乎出血。
　　墨清看着不忍：“华凌，你别在一旁添油加醋了。”
　　“我哪有？”
　　“今天会弄到这个地步，应该不止是邱石吟在暗中动手脚吧？”墨清把视线转向窗外。
　　月亮又圆又大，挂在枝头，颜色却是异常的暗淡，伴着大块大块的黑影。
　　触目惊心。
　　“我想太子也好，凤舞也好，都不会花那么大工夫到头来赔个自己人进去。”墨清替自己倒了杯茶，一股暖流从喉间一路弥漫，却到不了心底。
　　“啪……”茶杯一个没拿稳被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原本白皙的皮肤上五个指印赫然。
　　“华凌啊，这是因为你牺牲的第三个杯子了……”墨清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我受不了了……为什么你就那么喜欢折腾别人也折腾自己……你们两个都一个样，不知道周围人看得特难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