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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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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粗糙的手掌拂过发丝,稍稍带起几丝。
有温暖的触感。
墨清很难形容她现在的心情,这貌似是墨筠第一次和她有肢体上的接触,不算初见那次。
这次,算不算离开。
彻底离开这个家。
再过几个时辰,她就要和纪长安成亲,从此以后,甚至可能不再有人记得墨清这个名字。
房间里很静,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台几上的香炉,白烟袅袅。
“你也那么大了,真是。”
原本安安静静跪着的墨清抬头,和她爹的视线撞个正着。墨老爹眼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感伤,衬着眼角细纹蔓延。
“你和你母亲实在是很像,有什么话都是憋在肚子里的。到了那里,别委屈自己。”墨老爹眼里的惆怅渐渐加浓。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自己的女儿,脱下那一身沉重的摸黑,那鲜艳的红居然与她如此契合,眼波流转间流光溢彩。
墨清微微颔首。
“哎,你这性子……”墨老爹挥挥手,让墨清起身。
儿时的墨清虽然不声不响但依然会用行动反抗,随着年龄的增长,别人家的孩子是从活泼好动逐渐向成熟稳重发展,她却是越来越沉寂。
真正而沉寂,几乎没有存在感。
他都常常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
想想,是内疚的。
“爹,女儿告退。”墨清弯腰行礼。
墨宇灏说她从未把墨府当作她的家,其实并不确切,这里是她的家,永远都是。
墨老爹虽然对她并不上心,可不能说对她不好。
“以后要记得回来。”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出声的墨老娘忽然发了话。
语声平淡没有起伏,但她的眼里,却有着心疼。
墨清一愣。
其实老娘只是心里不爽,为什么她就生不出一个那么出色的女儿来……这话是墨宇灏说的,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墨清不过以为他在说笑。
强势如她,怎么可能会嫉妒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因为她的一个脾气古怪的女儿?
你不信?其实老爹老娘很像,都是不会表达感情的人。尤其是他们会觉得尴尬……为曾经的错误内疚的时候,尤其尴尬……
而且,你的周围,总顶着一层铜墙铁壁似的。墨宇灏那时的语气没有一点正经。
原来,他说的都是事实。
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晚。
“恩,我会的。”墨清终于开了口,伴着一丝很轻很浅的微笑,却如春风般和煦温暖。
这里是她的家,永远都是……
盖上头盖。
一切感觉都变得朦胧。
华凌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身后的门开了又关。
墨清想着过会会被人像个木偶一样摆弄来摆弄去,心里就开始疙瘩。
成亲真不是人干的事,身上衣服又重又硬,头上横七竖八的堆了很多东西,至于脸上更是厚厚的一层,一动,一粒粒的粉末颗粒直往下坠的错觉。她的背都坐僵了……
盖子里闷得要死。
身后的门再次被推开,合拢。
“华凌,帮我弄点吃的,我……”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墨清接下来的话哽在喉间。
“小清,人家成亲要不就是急着见新郎,要不就是急着见情郎,哪有急着吃东西的……”带笑的语声在身后想起。
凤舞一贯的轻快语气,只是透过厚厚的盖子听上去有种奇怪的沉闷感。
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是熟悉的温暖。
墨清顺势把所有重量都往后靠:“你怎么会来?”
皇宫里锦衣玉食,条件不知比外面好多少倍,身后的人怎么反而瘦了。
“你应该问我是怎么进来的。这墙翻掉我半条命,还好有华凌在下面接应。”凤舞的声音微微有点喘,她一路跑进来的?
“我应该问你到这里来干嘛。”是她嫁人又不是纪大将军倒插门。
“我不想看你们拜堂。”凤舞把头埋在墨清颈窝里,声音从衣服里传出来,很闷。
“那你想怎么样?”墨清忽然觉得累。
“不知道。”
墨清忽然特别感谢那个头盖,遮住了她的表情,也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不想让凤舞看到她此时的表情,也不想看到凤舞的表情。
“你身上涂了什么?”墨清转移话题。
“……是香料,宫里的,太子哥哥给我的。和屋后的梅花很像。”凤舞的声音有一瞬的哽咽。
“挺好闻的。”
“……”
“……”
什么时候她们到了相对无言的地步。
“咄咄……”很轻的敲门,然后是华凌的声音:“殿下,迎亲的队伍到了……”
凤舞放手。
“……我走了。”墨清起身,伸手把头盖掀起,对上了凤舞的眼睛。
原本明亮的大眼睛红肿充血。
“你晚上做贼去了?”忍不住多嘴一句。
“没……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比较烦心。”凤舞说不出口的是,每次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墨清的影子,晃来晃去。
她舍不得睡过去,也舍不得睁开眼睛。
“……自己保重。”墨清叹气,丢下一句话,伸手开门,“对了,前两天我跟邱聆溪碰过面,放心,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她单纯,和过去的你,很像……”
凤舞的瞳孔猛然收缩,然后暗淡:“是么。”
墨清的手搭上门框:“小舞,忘了我吧,我不怪你,也不生气……别把自己逼得太紧,看着怪心疼的……”
“那……有可能么……”
“……”墨清没有说话,左手无意识伸向腰间挤着的荷包,坚硬冰冷的触感,还有两端刺手的碎裂痕迹。
“吱……”
门外的天空是一片昏沉。
纪长安千辛万苦选出来的良辰吉日却是个死气沉沉的阴天。
“走吧……”伸手将头盖放下,扯上一旁依旧呆愣的华凌。
小翠以后跟着墨宇灏,华凌跟着墨清进纪府。
纪长安对这种事情本就不甚在意,他本也不放心府上的下人人手不够。只是墨宇灏对于华凌的存在时常皱眉。
只是最后什么都没说。
“墨清,说这种违心的话,你不难受么?”这种直来直往的问题也只会出自华凌之口。
“你以后要改口了,我是你主子。”墨清不想回答。
“那叫什么,夫人?”明明白白是嘲讽的口气。
“是凤舞把你安排在我这里的,不是我千求万求要来的。你最好清楚。”冰冷的字句从唇齿间吐出,墨清只感到自己的唇一张一合。
“你……”
“如果你想提凤舞鸣不平,可以,有话明天再说。凤舞需要这桩亲事。”墨清的脚步不停,虽然她其实根本看不清方向。
“可是……”
“事到如今,早就没有什么好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