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舞风清》苏零

23、二十二

　　意识重回大脑的时候已是夜幕低垂。
　　半个手臂麻得没有了知觉，想必她就是保持着这么个姿势跟个泥人一样在桌上瘫了好几个时辰。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沁入皮肤的凉意。
　　吹在墨清痛得几乎炸开的脑门上，倒舒缓了不少。
　　不觉得冷。她肩上披着一件毛皮氅子，雪白雪白的，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平素很少拿出来穿保存很好的样子。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上的。
　　墨清转转僵硬的脖子，便看到依旧坐在窗边的邱聆溪。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映衬着漆黑无垠的夜空，像一个洞，什么也没有。
　　“我很喜欢对着一片虚空什么都不想。”邱聆溪忽然开口，也许是夜的宁静衬得她的声音很柔，也很轻，接近自言自语。
　　墨清没有答话，但是她懂。她也常常干这事，好打发时间。
　　“很多人都觉得我很幸福，有个有权有势的老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事实是，我什么都没有。从小到大，连跟老爹老娘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屈指可数的，更何况，他们很少对我和颜悦色。”邱聆溪回过头，视线对着火光凝聚。
　　她很少对人倾诉这些，也许是夜太静。
　　静得可以勾起很多平时刻意掩藏的思绪。
　　“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墨清不知道她这句话算不算是替邱石吟开脱之类的。
　　就算他做了再多的错事，至少对于邱聆溪来说，他首先是个父亲，其次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苛求什么。”邱聆溪顿了下，“但是这次我不想放手，无论如何。”
　　“……”墨清没有说话，也说不出什么。
　　邱聆溪只看得到表面，这桩亲事的背后牵扯着太多的恩怨纠葛，也关系着某些人的未来，墨清自己也只不过是粒棋子。
　　她有把柄握在别人手里。
　　这个把柄就是她永远没有办法对凤舞的要求说不。
　　自然有人可以将这些东西运用得恰如其缝。
　　“原本觉得你抢走了师兄，所以我很讨厌你。可过了今天，我连讨厌都讨厌不起来。”邱聆溪忽然笑了开来，只是视线依旧盯着跳耀的烛光，连带她的瞳孔，都是明暗点点，“师兄真有眼光……”
　　“我什么真有眼光？”一个本不属于这里的声音从楼梯口突然冒了出来。
　　纪长安自然不是故意要吓人，他只是没有躲在暗处偷听别人说长道短的习惯。
　　墨清一吓，连氅子都差点从肩上滑下来，邱聆溪更是整个站了起来，脸色发白：“师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说话间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你爹左等右等不见你回府，也没个音信，以为你在我这，就派人来找。然后我就出来找你了……”纪长安在楼梯上只听到邱聆溪的声音，怎么也没想到坐在她对面的会是墨清。愣了一下，然后才招呼。
　　“今天原打算随便逛逛，正好遇上了小溪，就随便聊了聊。”墨清信口胡诌。
　　她本不擅长这种场面话，尤其还是胡编乱诌。可她看着邱聆溪暗自紧张的神情，就忍不住开口缓和气氛。
　　那个略略惊惶失措的邱聆溪，让墨清忍俊不禁，也会有莫名的熟悉感。
　　小溪……听到这个很熟捻的称呼的一瞬，邱聆溪一惊，然后是满脸的莫名。
　　墨清会说这些话帮她瞒天过海，实在是出乎意料的。
　　“你们聊得还真尽兴，都忘了时间。”纪长安不疑有他，“要不是我恰好路过此地看到楼下守卫有些眼熟，还找不到你们呢。”
　　“小溪，折腾了那么久，你也该累了，让长安送你回去吧。”墨清的这句话是有隐含的意思在的。
　　“恩，好的。府上的侍卫那么多，路上不会有事，师兄还是送姐姐回去吧，我就不在里面瞎掺和了。”邱聆溪当然懂。
　　“那，路上小心。”
　　邱聆溪笑得不带一丝阴郁，一溜烟跑下楼梯。
　　墨清的视线一路跟着，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小溪是不是给你带了很多麻烦？”纪长安看着墨清，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高兴。
　　他不知道邱聆溪为什么会找墨清，只是不安。
　　“不会，那么可爱的小姑娘。”说完忽然觉得不对，这种话只能在心里想，说出来似乎不太适宜。
　　她转头，只是纪长安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件氅子？”纪长安的注意力完全被墨清身上的衣服吸引。
　　“哦，好像是小溪的。忘了还给她了……”
　　“你先披着，我帮你还回去好了。这件氅子还是丞相送给小溪的成人礼呢，那丫头一直不怎么舍得穿，今天怎么舍得了……”
　　“你很喜欢小溪？”墨清打断了长安的话。
　　他们走得很快，湖心阁没一会便被甩在了身后，成了暗夜中唯一的光亮，连带起毗邻的水光，零星点点。
　　“你不喜欢？”问题被拨了回来。
　　鞋子踩在木桥上，鞋底摩擦模板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天还很凉，连虫子都没有鸣叫的精力。
　　墨清没有回答，长安也没有在意。既然小溪会将氅子借给墨清，想必，她们还是很谈得来的。
　　“我第一次看到小溪，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哭鼻子，哭得又伤心又专心，但当我走近的时候，她却突然抬起头，哭得通红的大眼睛死盯着我。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是来拜师的，想哪里的迷路小孩，我一路走她一路跟着我。”忽然停下，看着墨清。
　　纪长安一副你问我，你问了我就告诉你的表情。
　　“……她为什么跟着你？”墨清一边翻白眼一边没有好气的开口。
　　“我不知道。”
　　“你……”墨清一脚踹。
　　“喂，你真踹。”即使是黑漆漆的夜里，透过朦朦胧胧的灯笼烛光，纪长安的袍子依然白晃晃的刺眼。
　　一只脚印，正好映在下摆上。
　　“我不擅长动嘴，只擅长动手。”墨清没有丝毫想要道歉的意思，“墨宇灏没告诉你么，和我打交道，要时刻做好被扎个窟窿的准备。”
　　对你我已经很客气了。墨清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她忽然想起他们前两天已经打过一场。
　　纪长安很奇怪的看着她。
　　墨清忘了，她是真的忘了。
　　“墨清……”不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高呼，然后一个人影直冲而来。
　　尴尬的气氛一瞬击破。
　　纪长安回头，就看到墨清满脸惊愕的表情，下一秒，两个人的中间已经硬生生插进一个人。
　　快得他只感受到一阵风。
　　“那死丫头没对你做什么吧……刚才殿下临时有事找我，我办完就急着赶回来了。”华凌扯着墨清从上到下一阵打量。
　　墨清啼笑皆非。
　　“你……”纪长安是见过华凌的，不过只是远远看过两眼，他不确定。
　　“你什么你，你们一伙都不是什么好人。”很早的时候通过传闻，她还挺佩服这个年纪轻轻，功绩赫然的青年将领的，但自从他在墨清和凤舞之间插了一脚，华凌就开始看他不爽。
　　今天邱聆溪这事，让华凌不爽到极致。
　　长安莫名其妙。
　　“好了，华凌，不是什么事都没么？”墨清不想把这事搞得人尽皆知，拖着华凌就往前赶，“长安，今天谢谢你。”
　　“离墨府还有段距离……”
　　“不用。这个给你，替我谢谢小溪。”墨清不是故意要给长安难堪，她只是单纯的怕华凌的嘴里又蹦出什么来。
　　“那……好……”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貌似有点问题。。。我虚心接受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