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姻缘一线天注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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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端午后，苏轼兄弟，便随其父归家。没了苏轼，书舍似乎少了几分欢声笑语。我也觉得落寞了很多。
也从那个端午开始，我缠住弗姐姐，要她教我识字作文。我也想着有一天，我能有弗姐姐那般才情。
中秋到了。弗姐姐满十五岁，要行及笄之礼，开始考虑婚嫁之事。我看着有人送来了几大箱贺礼。后来才知道：苏家请人来提亲，要娶弗姐姐做新媳妇。伯父和苏洵是故交，又对苏轼的才华、为人很欣赏，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只待明年开春，就玉成好事。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伯父虽然已经辞官多年，归乡教书。可他当年为官之时，清正廉洁，得罪了不少权贵。其中有一人唤李定，如今得势，任御史中丞。他造谣说我伯父为师不尊，愚弄乡里，抨击时政，侮蔑圣上，强令解散了书院，并把伯父押到蓉城问审。
伯母当场就昏厥过去，家里乱做一团。弗姐姐虽然气愤，却强定心神，一边安抚母亲和书院众学子，一边整理行装。伯父膝下无儿，弗姐姐是打算到眉州请我爹爹帮忙，顺便送我归家。其实那年，弗姐姐也才刚满十五岁。
到了眉州，我们尚未见到我爹，却遇到了匆匆赶来的苏轼。苏轼告诉我们，我爹已经调去江南任职。希望落空，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可如何是好？
弗姐姐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行。我要去蓉城，为爹爹讨个公道。”
苏轼抓住了弗姐姐的手，“好，我陪你去。”
弗姐姐原本是要送我回青神。但因路途遥远，一去一回，恐耽搁太长，只得带我上路。一行三人，奔赴蓉城。
为了便宜行事，我和姐姐都换了男子装束。我扮成一个小厮。姐姐头戴方巾，一袭雪色长衫，手执纸扇，肤若白瓷，眉似黛青，竟然美得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一般。而苏轼，与姐姐一般装束，水蓝之色，和姐姐并肩而立，笑着问我，“我与你姐姐，哪个更洒脱一些？”
我看了半响，答道：“苏哥哥，你像松树，挺拔里有几分豪气。我姐姐，像竹子，清冷中带着三分傲骨。”
苏轼听罢，哈哈大笑，“半年不见，闰之的文学是大有长进啊。弗儿，你说呢？”
那是我第一次听他真心诚意地夸奖我，也是第一次听他直呼弗姐姐的名字，甚是亲热。
到了蓉城，苏轼带着姐姐，去拜见了当时在蓉城推广变法的王安石。我没有跟去。只是事后听人说，王丞相很赏识姐姐的才华，说她思维敏捷，口齿伶俐，“有其父必有其女。见王弗如见王方，定然不是一个作奸犯科之辈。”
于是，伯父获释。我们四人欢欢喜喜回到青神。
谁知道：到了青神。伯母哭哭啼啼出来迎接，说是我们前脚才走，便收到了苏家的来信，要退婚，估计是担心受到连累。
伯父勃然大怒，称“我与苏洵相交多年，没料到他竟然是这般肖小。罢罢罢，人家是大学士，我们高攀不上。我的弗儿，也不屑做贵家妇。”
苏轼显然并不知道家里的决定，他让伯父赶出了书院。
弗姐姐也似乎很不开心，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面，闷不出声。我怎么劝她，她都紧锁眉头，不发一言。
夜半，靠后山的窗棂突然响起叩打的声音。
“有鬼。”我害怕了。
弗姐姐一边安慰我，一边披衣起身，问道“什么人？”
只听得那边悄声道：“弗儿，我是苏轼啊。你且把窗户打开，我有话对你说。”
弗姐姐皱眉道：“三更半夜，与礼不合。你有话便说吧。”
苏轼在外面叹了一口气，“弗儿，退亲之事，我并不知情。我也断断不会同意。我爹并非趋炎附势之人。此事定有蹊跷。你等我十日，我回家问个明白，定给你一个答复。”
弗姐姐眉头皱得更紧了，也不言语。
苏轼又在窗外道：“弗儿，子瞻仰慕你的才情，甚望能效法古人，举案齐眉，琴瑟相和。今日之事，子瞻一定回家问个明白，给你交代。你给子瞻一句话，也好让子瞻放心啊。”
我突然一个激灵爬起来，冲着窗子大喊道：“苏哥哥，你尽管放心回家问个明白，早早来迎娶我姐姐。不然我姐姐就嫁给别人，再不和你好了。”
弗姐姐一把捂住我的嘴巴，低声道：“苏轼，你回去吧。这一年半载，我横竖不嫁人便是了。”
我知道：弗姐姐是喜欢他的。像苏轼这样的男子，谁不喜欢呢？不过，也只有我的弗姐姐，才配得上他。
后来，大家才闹清楚。原来那封退婚信是在伯父被捕之前发出的。李定不但与伯父交恶，而且和苏洵也结仇。苏洵早得到消息，知李定心胸狭窄，此次担任御史中丞，必定会报复他。为了免得王家受到连累，这才急急忙忙写了退婚信。
伯父知晓了实情，却仍然不悦，“我王方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苏洵小瞧我了。退婚既然已成事实，就请苏家另择佳偶吧。”
苏轼托人苦苦哀求，多次来信表述衷情。连苏洵也亲自写来信函，给伯父道歉。伯父却固执己见，坚决不允。
弗姐姐效仿缇萦救父的美名很快就流传开了，更兼博得王丞相的赏识，才名一时传遍蜀地。登门提亲者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文采风流的书香门第，也不乏富贾一方的权贵之家。可是弗姐姐一个都没答应，以母亲身体欠佳，要在家尽孝为名，推了一干二净。
我知道：她在等苏轼。伯父的态度那么坚决，我真替姐姐忧心。
书院解了禁，来求学的人越发多了。伯父身体不好，于是姐姐就帮他打理，教幼年的儿童读书识字。
那些已经成年的学子常常会跑过来看姐姐。有些胆子大的还会递条子给姐姐。开始多数是些情诗艳词罢了，慢慢有些人以讨教的名义，出对子给姐姐。姐姐也不做声，第二日，就会把对好的诗句贴在书舍那边。大家啧啧称好，可同时又费尽脑汁，开始想新的对子，为难姐姐。再后来，幼儿书舍的一壁开始挂条子，上面都是写着学子们苦思冥想出来的难对子。姐姐早起后，一边招呼幼子晨读，一边提笔做对。时间久了，“晨起观对”竟然成了书院的一景。有好事者算了算，数十日下来，贴出来的对子，竟然过了百余。
秋日赏菊，学子们也纷纷效仿古人，开起了诗社。一些走读的学子也常常把外面流传的诗文带过来，好文共欣赏。姐姐有空，也会过去，但很少说话。
这一日，吕梁拿来了一篇词作《蝶恋花》，宣纸上写得是洋洋洒洒。墨迹未干，看来是新提的。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吕梁问姐姐，“这词做得如何？”
姐姐看了半晌，才淡淡说道：“而今已是深秋，还说春日之事，难怪会多情却被无情恼。”
我虽还不会作词，但是好坏我是分得清楚。这首词写得甚好，为何姐姐要做那番评价。
我偷偷去问吕梁。才知道：那篇词是苏轼做的，托吕梁来问姐姐的心意。词牌名叫“蝶恋花”，爱慕之意表露无疑。可姐姐却给了一个冷面孔，明说词面，暗说春日成婚之事已经取消，请他不必挂怀了。
很快，吕梁又拿了一副新作，非要姐姐给点评一下。
纸面上是一副山水画，亭台楼榭，松竹怪石，有两长衫少年携手，极目远眺。留白处上挥毫泼墨。
“携手江村，梅雪飘裙。情何限、处处消魂。故人不见，旧曲重闻。向望湖楼，孤山寺，涌金门。寻常行处，题诗千首，绣罗衫、与拂红尘。别来相忆，知是何人。有湖中月，江边柳，陇头云。”
姐姐还未做声，就见伯父走了过来，把两首词细细看过，长叹了一声，拂袖离去，“罢罢罢，也念在他辛苦伴你去蓉城搭救于我的份上。你若是喜欢，便遂了他的心愿。”
就这样，先有“唤鱼联姻”，后有“双词述情”。姐姐和苏轼的这段好姻缘，始终不曾错过。还是以前那个日子，明年开春，正月二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姻缘一线天注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