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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变 ...


  •   回到王母身边,一切似乎都变得陌生起来。十年了,十年了,不知西王母峰顶的缳吟和娘娘如今怎样了?走过大殿的时候我的心境竟有些悲凉,对这些我幼时熟悉不过的东西,而今却似再也唤不起那些记忆。所有的熟稔,仿佛都因时间与我隔绝,剩下的,只有生疏。
      对于我的突然归来,缳吟有些惊愕,而王母则像是早已知道似的。她笑着问我十年来究竟干了些什么,我如实地对她讲述了,只是略去了和他告别时所说的话。
      听了我的禀告,她略带深意地问,“你和他关系这么好了,他还舍得让你回来啊?”我吃了一惊,还没弄明白她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却只听到她继续说,“回来也好,看你的修为也提升得挺快,以后便由我亲自指导吧。”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赶快跪下身去,“谢谢娘娘。”
      王母走上前来扶起了我,“你是我的好镜舞啊,不对你好我能对谁好?”
      我听到缳吟在一旁笑着,目光扫过时,她略微变得肃,不过也俏皮地向我眨了眨眼。
      一种幸福温馨的感觉漫上心头。
      一切都还是十年前的模样——我依然有娘娘,有缳吟,所有的温暖并未离我远去。

      就这样地过了好些时日,偶尔也会想起晔辰,想起他对我讲过的那些故事,然后幸福地一笑。原本以为生活就会如此平淡而温馨了,伴着我从小仙修行到月神,流光转瞬千年。但未曾料到,我会与晔辰在昆仑仙境不期而遇。
      那日我正在与缳吟说笑着从王母房中走出,却迎面碰上了西天少昊大帝,他神色郑重地向西山圣殿——王母娘娘召开仙灵大会的地方——走去,身后跟着两个人。
      我和缳吟想少昊帝请了安,刚抬头,便看清了他身后其中一个便是晔辰。他眉宇间依旧飞扬着桀骜不驯,却被一种深沉的悲哀压了下去。他的身旁,是一个绯衣女子,神色淡漠,不带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可怕,仿佛被什么吸走了魂似的。
      看到我时,他的身子微微一颤,脸上露出一种怅然的神情。但又即刻平静过来,只是怃然地看了我一眼,便闭上了双目。
      缳吟拉着发愣的我正要离开,只听少昊帝唤住了我们,说,缳吟,镜舞,叫王母赶来大殿,有要事相商。
      原来这要事便是处决那名绯衣女子。到此时,我才知道晔辰所担任的是西天界最神秘也是最特别的仙使,逐梦蝶仙。他们的工作便是到凡界采梦,并以此作为修行的方式。他们同时拥有控制梦境的能力——这和梦中的月神一模一样!西天界,也是整个天界就只有两个逐梦蝶仙,这一代便是晔辰和那个绯衣女子。听说绯衣女子擅闯琅嬛楼最高层的禁地,回来之后便成了如今失魂的模样。天帝对此十分愤怒,念及逐梦蝶仙归属西天界,便叫少昊大帝将她带至昆仑仙境,与王母商讨后处决她——只是,晔辰怎么也来了?
      结果是自然的。王母听完整件事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贬下凡间。这是她应受的惩罚,所以西天帝也没说什么,只是安排下去,即刻执行。
      于是执法天兵走了上来,准备押解她前往转生坛。王母站起身来,轻轻挥动霓裳广袖——她是要召唤遗忘之风吧?每次仙人被贬下凡时,她总会从归墟召来此风,借以消去仙人关于仙界的记忆。除了他心中强烈铭记的事物,其他的一切都会在他进入轮回后烟消云散,再不存在。
      我不禁望向他,他紧闭了双眼,似乎不愿意看到。
      风远远地吹来,夹杂着瑟瑟清响。遗忘之风吹动了绯衣女子的衣衫,吹乱了她的长发——就在这时,我听到她歇斯底里地大声喊,发了疯一样,“晔辰,小心庄周——晔辰,小心庄周——”
      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不断地挣扎着,像是在发泄心底的悲伤和痛苦。我的心也为之疼痛起来——这就是她失魂之前一直想说的一句话吗?直至此刻,都没有忘记!
      王母的脸色倏地变了,挥动的手也蓦然停下,僵在空中。
      晔辰就在这一刻踏上前来,少昊帝竟没有阻拦——然后一个响天彻地的声音从他的身体里迸发了出来——他在吟唱!他吟唱的是一曲我从没有听过的歌,热切而又欢快的歌。我不可思议地望向他,晔辰,难道你也疯了吗?
      一切证实他没有疯,我看见绯衣女子在听到歌时猛地将头扬起,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的脸上,那双神色错乱的眼睛里,都流露除了莫名的悲哀,不解,愤怒,还有绝望。歌声中她逐渐平静下来,眼睛又变成了刚才的死灰色。她再也没有挣扎,她顺从地,在执法天兵的押解下,走向了黑暗涌动的转生坛。
      可晔辰还在唱着。我忍不住再回头看他,终于在缭绕的层层烟雾里寻觅到了他冰冷漠然的双眼,眼底有深不见底的痛楚,还有……无助。
      直破云霄的歌声回荡在金殿,回荡在整个昆仑仙境。歌里欢快明亮的曲调依旧掩盖不了吟唱者发自内心的哀伤和悲怆。我看见晔辰萧索寂寞的身影旋转在大殿的中心——他在无休止地吟唱着,用尽全身的力量,要将那种无奈的悲恸宣泄出来,仿佛一停下来便会精神崩溃而神形俱灭。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属于逐梦蝶的歌,一首满怀希望和期盼的热情的歌。
      逐梦蝶的离别不同于凡尘的愁断肝肠,而是充满希望。因为他们相信,有分别才会有团聚。
      逐梦蝶是整个天界最特殊的仙人,他们从不会在仙界的大会上出现,天界也几乎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虽然隶属于西天界,却可以随意到天界的任何角落,除了严令禁止闯入的地方,比如说琅嬛楼的最高层。逐梦蝶的修行方式也是很特别的,由于他们继承了月神神力,所以并不需要每日修炼必须的功课,而是如月神般于夜间飞临凡界上空,采梦读梦,藉此来提升自己的修行。
      我了解这些,也是当我成为了一名逐梦蝶之后。

      晔辰终于因为筋疲力尽而停止诵歌的那一瞬间,他也无力地跪在了地上,两眼呆呆地望向转生坛。王母示意我带他离开大殿,我便走到他身边小心地扶起了他。
      这就是那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男子么?为何会如今日这般沧桑与憔悴?
      心里莫名地疼痛起来,晔辰,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一定要!
      大殿外烟雾迷离,晔辰失魂落魄地靠在一方青石上。
      “晔辰,你别伤心了。”琢磨了半天,本来想说一番特别温柔的话来安慰他的,却发现自己只能说出这一句,“晔辰,你……”“别来烦我。”晔辰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晔辰……”我极力在记忆里搜索,想找些话题来说,“那位姐姐临走前说了一句'小心庄周',你可要打起精神小心那个人啊!”
      “别说了!”晔辰大声喝止,转过头来,眼里一捧散碎的星光,“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是我把非玥害成那个样子的!什么轨道不合,什么命运消失,都是我的原因才让她下定决心去找那个预言!结果,她竟然去了琅嬛楼……!”晔辰越发地控制不住自己,竟猛地一拳击在了青石上面!
      青石轰地裂成了两片,晔辰的手上殷红的血泊泊地沿着手腕流下,染红了衣袂。我冲了上去,刚想施法为他止血,他手一扬,猛地将我推开。
      “不要管我。”他轻声说了一句,“让我静静。”
      “哦。”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又不能转身离开置他于不顾,只好呆呆地站在一旁。
      正当我绞尽脑汁要找个问题来打破沉寂时,缳吟从大殿内匆匆地跑了出来,看见了我,便冲着我大声喊着:“镜舞,镜舞,快回来,娘娘要封你作逐梦蝶呢!”
      我在那一刻顿时愣住了,思想似乎凝固了再也无法思考。我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一个结果!
      而晔辰却在这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目光呆滞地望向我。我拼命地摇头,我……我……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如此戏弄于我?
      为什么,在非玥离开不久,就让我接受新的同伴?
      为什么,王母选中的同伴,居然是她?
      天哪,你到底要干什么?
      为什么我倾尽全力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娘娘在大殿上宣布这个决定时我一直低着头。我不敢看晔辰。我看得出,晔辰对那个名叫非玥的女子有着不同一般的感情。他或许,是不愿接受我的吧?
      但是晔辰竟没有忤逆娘娘的意思。他很顺从地说,晔辰定当尽力帮助镜舞,请娘娘放心。
      我明白晔辰其实心里很压抑,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种语气和以往相去甚远。我明白我终究无法代替那个女子,我在他的生命里终究是可有可无。
      就在那天之后我离开了昆仑仙境,在晔辰的带领下第一次踏入了这个注定留驻我终生的地方——月宫。月宫位于归墟东岸,终年寒冷决绝。整个宫殿的雄壮宽阔并不亚于昆仑金殿,我却在其中找不到一丝生气——是啊,空荡荡的回廊里只有我和晔辰,和天界的御月之神——望舒。
      其实我早见过望舒,就在那年的天河岸边。不过,我想,他应该没有见过我。所以我一直不理解他最初看到我时眼中的惊愕,竟带有空蒙久远的崇敬的眼神。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只是摇头说,我长得很像他的一个故人,不过那人早就不在了。

      每个晚上,我和晔辰都会乘坐望舒的月车赶到凡界,采集梦境。
      每当我坐在车上时总会对着九重天下的万家灯火高声尖叫,晔辰总是在一旁默然地微笑。望舒笑着告诉我,我的反应和他的主人一模一样。他说他的主人就是一个可爱的女子,她会痴痴地看着天河微笑,也会花一整天的时间穿梭在月宫里去寻找一株被遗忘在角落的小草。她的生活就和我一样,每天都充满阳光。
      是月神么?听到这句话,我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他低下头去,不置可否。
      突然间,我发现身边晔辰的睫毛不经意地抖动了一下,却并没有说什么。
      我也没有太把这些放在心上。
      可是后来晔辰的行为越来越令人费解。他开始频繁地往琅嬛楼跑,经常整日地坐在那里,翻阅那些似乎永远也无法读尽的天书。
      有一日,他竟然很突兀地问我,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不是说过吗?我想成为月神啦!”我高兴地回答。
      “可是你也听望舒说过,上一代的月神因为犯错而遭天罚,最后神形俱灭。”晔辰略有担忧地说。
      “我不会的啦!我一定会很听话,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的!”我回答,“从小我就有这样一个愿望,无论怎么努力,我一定不会放弃的!”
      “不会放弃?无论为了什么人,为了什么事?”晔辰莫名地,问了我这个奇怪的问题,“那,如果为了你很在乎的人呢?”
      “你说王母娘娘?她高兴都来不及,一定不会让我放弃的!”我说道,然后很好奇地问,“晔辰你怎么啦?好奇怪……对啦,你可以说说你最大的愿望吗?”
      “我最大的愿望么?”晔辰淡淡地说,“我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守护好我想要保护的人。只可惜,我没有机会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是非玥姐姐吧?”然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没等晔辰反应过来,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晔辰,我想回娘娘那里去一会,我好久没回去看她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琅嬛楼,不顾后面晔辰满是疑惑的呼喊。我在茫茫的天界奔跑着,任凭泪水滑落面颊,任凭天河清冷的风吹在面上。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觉得我的灵魂已经脱离躯体,行尸走肉般奔走在九天之上。
      我终究无法代替她啊,那个叫做非玥的女子。
      她的身影已在他的记忆深处盘根交错,永远无法忘却。

      我没有说明回来是为了什么,王母娘娘也没有过问。
      晚上我依旧去了归墟,面对晔辰迷惑的眼神,我勉强地笑笑,告诉他我将在西王母峰住上一会,陪陪娘娘。
      晔辰几次想问我出了什么事,我都心口不一地找几句话敷衍了过去。望舒奇怪地看着我们两个,或许他是第一次看到我们的不和吧。
      我就这样在西王母峰住了几日,仍如以往那样为王母梳妆打扮,处理杂事,和缳吟说说笑笑。只不过,因为晔辰,一切都不同了。我的命运,也注定因为他而改变。
      初冬的一日,寒气笼罩了西王母峰,仙境被皑皑白雪覆盖,异常美丽。我正在为王母娘娘梳头时,她突然问我:“镜舞,你很喜欢晔辰吧?”我的手猛地颤抖了起来,本已插好的玉簪因为抖动而落在地上。我跪在娘娘身旁,“请娘娘降罪。”
      “看你这样子,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娘娘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温柔地笑了,“是不是啊,镜舞?”
      我早已经满脸通红,低垂着头,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这又有什么值得害羞的?”王母娘娘打趣般笑道,“你也这般大了,我看晔辰也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就做主把你嫁给他吧!”
      “晔辰一定不会答应的。”一想到他当时的回答,我心灰意冷地答道。
      “晔辰啊,依我看,也是挺喜欢你的。”王母娘娘扶起了我,爱怜地抚过我的长发,
      “只是,”她有些担心地问,“若要让你为他放弃你本该拥有的东西,你会吗?”
      “娘娘……”我正欲出口拒绝,却迎上了她关切的目光,眼神里尽是殷切的希望一般,心中不肯忤逆,便如实地说了,“我会的。我会。”但他不会的……他不会。
      只是,他这次会不会违逆娘娘的安排?
      我不敢往下想,却听王母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淡然清远,仿佛终于释下了背负已久的顾虑。她将我搂在怀中,感慨万分地说,“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真是委屈你了,孩子。”我疑惑地望向她,却只看见她又恢复了以往的雍容高贵。

      我没有陪娘娘去大殿,我甚至不知道王母即刻便将晔辰召回了西天界。当我还在卧房里为娘娘收拾饰品时,缳吟突然慌忙地冲了进来。
      “镜舞,镜舞,不好了!——你快去大殿吧!晔辰不听从娘娘的安排,就要被贬下凡了!”
      就似寒冷彻骨的冰水当头泼下,我全身都如在从极渊浸了一般,血液在一刹那凝固了。我跌跌撞撞地奔入大殿,只看到晔辰孑然一身地站在转身坛边,身后坛中无尽的黑暗像要将一袭白衣的他融入其中。
      我拼命地冲了上去,拉住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喊着,“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镜舞,你不要管,也不需要明白。”晔辰回过头来,眼眸里有着化不开的温柔,“为我吟唱吧,就像我当初一样!”他停了下来,又低声说,“但请不要悲伤。”
      我的眼泪疯狂地流出,“不要,不要!”身后传来一阵清风,夹杂着清晰而喑哑的低响。
      遗忘之风!我回过头去,恰见金座上挥动衣袖的王母。
      “不!”我哀求地望着王母,“娘娘,请不要这样!我不要嫁给晔辰了!您放过他吧!”
      “已经晚了。”王母绝情地回答我。
      我的心在刹那化为死灰。
      我感觉到手那端死命抓住的人挣脱了我的力量,毅然决然地跳向坛中无底的深渊里。我拼命舞动着手企图再次握住那份真实的温暖,但能触到的,只是遗忘之风抚过手心的冰冷虚无。
      晔辰跳下去了,他真的跳下去了!
      身体似乎在这一刻崩析溃散,我无助地瘫倒在转身坛边。我绝望地将手靠在坛沿上,遗忘之风带起簌簌的声响。不断上涌的黑暗滑过了我的指间,一瞬间我隐约觉得晔辰又回来了,来到我身边,就如当时在天河岸边,俯下身来,温柔地对我说话。
      但他说的是,为我歌唱吧,就像我当初一样!
      但请不要悲伤。
      我猛地仰天大笑,笑声震颤了整个大殿。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从地上撑起,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在殿中旋舞,口中诵唱着那支歌。
      属于逐梦蝶的歌。
      我们相信,只有分别,才会有重聚!
      所以,请欢快地歌唱吧!

      虽然,我对不起你,非玥。
      但是那个命运,是我无法逃脱的笼网。
      注定了的,当我许下那个愿望时,就已经注定。
      我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对于她,对于我,结果会是什么。
      只是,我说过了,我会永远守护她。
      所以,我永远不会后悔的。

      我从未想过,晔辰在自己生命中这么重要。自那日他被贬下凡后,我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样。我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恍恍惚惚坐在月宫的卧房里魂不守舍地对着镜子发神,恍恍惚惚地去凡界采梦。每次,当我失魂落魄地出现在望舒面前时,他的眉头都会忍不住抽动一下,然后他会很心痛地注视我,“镜舞,你别这样。”他这般安慰了我很多次,可对于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望舒看不到我的孤单,看不到我采梦时怔怔地注视凡间,想到晔辰或可就在我的目光下舒心地睡着,做着香甜美梦时寂寞地流泪。
      我也终于开始明白晔辰当初的感受,突然失去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命运相关,牵挂万分的人,这已是痛苦到极致的事;明知不可能再见,却还要为他吟唱一曲充满希望的歌,更是一种残忍的折磨!那晔辰,失去他想要守护的非玥,还要面对我的笑容,岂非更加痛苦?
      就这样消沉了十几日,我觉得自己的元神都快要游离出身体,连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都似乎不再可能。我靠在床边,用手勉力撑住身躯,看见缳吟匆匆来到月宫,一见面就对我说,“娘娘有急事要见你,你赶快去西山圣殿吧!”
      大殿?那儿对我而言,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了。但,其中依然清晰地凸现出转生坛的廓,和那一片无穷尽的黑暗。有急事?我想了好久,暗自苦笑,果然是这样的啊……十几日了新的逐梦蝶也该被选出来了吧?
      那也好,我不能活在他的回忆里,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是说过,不能让娘娘失望么?
      想起娘娘我的心头便是瞬间的空白。我本该恨她的,她那样绝情,那样绝情地对待晔辰。可我恨不起来——过了这么多年,蜷伏在心底那个角落的依赖与崇敬从来没有改变。娘娘,镜舞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月神,这一点,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娘娘,镜舞说到做到。
      我挣扎着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忽然摔倒在地。
      怎么了,我怎么了?绝望的呼喊在思想里回荡着,难道,我虚弱到这个地步了么?可是我说过不让娘娘失望啊……
      缳吟想上前来扶我,却被我一把推开。我再次试图站稳,发现我的确是无能为力。
      “哀莫大于心死。”我听到门外一声痛惜的叹息,脚步声渐近了,“镜舞,可怜的孩子。”王母不知何时出现了,毫无征兆地。她走上前来,抱住了我。
      久违的温暖蔓延了全身,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刚出生的那一刻,回到了那个瑶池旁边。她也是这样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
      我无助地伏在她的肩头,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镜舞。”她柔声地唤道,伸手抚过我的背脊,“我和天帝都同意了,让你下凡去找晔辰,将他带回来。”我吃惊地看她,满脸不信。
      “晔辰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仙人啊,失去了对仙界也是一大损失。”王母为我拭去眼泪,“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将他劝回来。”
      “真的可以吗?”我的声音听来有些嘶哑,也有些兴奋后的颤抖。
      “可以。”王母解释说,“或许晔辰对于前世,还有并未消除的记忆。不过,你得让他自愿返回天庭。凡人的寿命有限,你只有一世的时间——你愿意去吗?”
      欣喜之情难以控制地在我的脸上表露出来,我激动万分地说,“谢谢天帝,谢谢娘娘。”说完便要俯下身来向她磕头。
      “不用了。”她拉住我的双臂,“你身子这么弱,快去休息吧。明日我就安排你下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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