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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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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还在睡梦中就被张惠言拉起来,不过昨日睡得安然,今早并不觉得有多困。只是行囊中多了许多吃食,走得时间一长,肩膀就疲软了。“阿音,就快到了”张惠言催促着,虞子都见状又帮阿音分担了一些行李,嘴里哼哼道:“小孩子真是麻烦。”尽管他抱怨不迭,还是帮着背行囊。
“阿娘,你也分些东西给虞子都吧,他比我们壮实多了!”阿音想:既有现成的苦役何不尽其所能呢?
张惠言听了阿音的话,厉声责备:“阿书,虞小郎君所负之物已经够多了,不要无理取闹!”阿音见对方得意的样子,暗骂:虞子都这厮,见我被骂,笑得像只抽风的水獭,不,是一只幸灾乐祸的猴子。
走了半晌,他们又来到一座庙宇前,却比之前呆的破庙好上千百倍。苔藓爬上青砖墙,间或还有一小丛凤尾草,院墙里面的石榴树伸展出半数的树枝,零星挂着一些红色的果子。
张惠言嘱咐两人在墙外等候,自己进去。不知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阿音不敢高声讲话,小声问虞子都:“莫非今日我们还要留宿一宿?”
“不知道”虞子都把东西放在墙角,稍作休息,“静静等着便是。”
“前日,你说你从广陵来,大概用了多少时日?”
“坐马车来,约莫两月。”
“马车是什么?未曾见过。”
“马拉的车子。”虞子都为防止阿音问个不停,索性解释个清楚,“车子你应当在小镇上见过,至于马,长得像驴,却比它大上半个身子。”
稍作回忆,阿音便想起前几日一只装着粮食的毛驴,当时恰好走它后边,先是听见了一声响,然后臭味铺天盖地袭来,呛得她脑子都疼。毛驴尚且如此,马的屁味想来更加臭不可闻。
“那么广陵是什么样子?像这里一般有许多山吗?人多不多?热闹不热闹?”
“世人都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你觉得呢?”虞子都见她茫然的眼神,遂扶额解释道:“没有山,人很多,极为热闹。那里少有战火,民风淳朴。”
听他的口气,阿音认为那必然是个极美的地方。虞子都又讲了许多广陵的古迹风景、人情吃食,原本还对无稽山颇为不舍,现在则迫不及待地想赶到那个地方。
“你们进来吧!”一个光着头的小男孩从里面走出来,阿音猜想这就是和尚了,他领着两人穿过庭院,又穿过一小片竹林。张惠言和几个大和尚合力把一只小船从临水的茅草屋里推出来,阿音和虞子都也过去帮忙,船好不容易进了水,捡起不少的水花,溅湿了衣衫。
“劳烦几位小师傅了”张惠言向那几位和尚拜谢,虞子都用手押着阿音也朝他们鞠了一躬。他们还礼,回寺庙去了。
一位胡须花白十分清瘦的老和尚提了一只竹篮,向张惠言走去“孟夫人,此去山高水长,一点心意,就请收下吧!”
篮子里竟有许多石榴,“大师已经帮了我们许多,这,怎能收下。”张惠言推辞。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况且这船也是废置多年,许久不曾用过,您的书信来得迟,没怎么修补,但愿能保你们到扬州无虞。可惜不能再见孟老爷一面,还请珍重。”他又看看了阿音和虞子都,“从前只听闻夫人育有一女,怎么如今有两个男孩?”
“哦,那个身量高的是与我们同路的年轻人,另一个是我的女儿,她生来痴傻,以防不测,才将她扮作男孩。”张惠言答道,虞子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阿音,声若蚊蝇,“难怪你这么傻里傻气!”
阿音向那位大师行了礼,互相拜别后,三人便匆匆上船。
阿娘站在船头用两根木棍不断搅弄水,船便缓缓游开岸边。阿音把行李安置好后,张惠言便嘱咐她在船舱中呆着,不要乱动。阿音看见那位老和尚还没有离开,就朝他挥挥手,“大师,您要长寿!”祝福的话她是会讲的,并且她是真心希望这位善良的老人平安度过余生。可是后来的一些事情,却让阿音觉得,长寿未必是好事。寿,则多辱。一直到船驶入另一个方向,老和尚仍旧未离去。
船慢慢驶入内江,水面一变而为开阔,渐渐看不到边际。
阿音天生喜动不喜静,没一会儿就在船舱里待不住。张惠言便教女儿划船,此事看着轻松,实则并不简单,但是很有意思,不一会儿阿音就做得很好了。
“阿娘,你去船舱里休息一会儿,这里还有虞子都呢!”
“孟夫人放心,我会看着阿书,您尽管休息吧!”张惠言进了船舱,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虞子都在船头并没有闲着,他找出船舱里的一根竹竿,倒出篮子里的石榴,用布条紧紧地将其和竹竿绑在一块儿,探入江里。
“你这是要做什么?”
“且等着,这江里定有不少好东西,你就等着吃吧。”他自信地说。
果不其然,片刻功夫,他就捞上来两尾鱼、三只螃蟹和五六只小虾。然后又掀开船头的一块木板,汲了水倒进里面。阿音担心他把船给弄坏,呵斥一番,他没有生气:“这船身两端本就是中空的,只是放一点点水进去,没什么问题。我再多捞一些鱼虾上来,吃不完就放在里面。”
他把鱼都到入船头,留下螃蟹和虾。学着张惠言的做法,点着船头的小炉子,烧了一陶罐的水,却又都倒进船上的小木桶,如此反复几次,桶里的水满了。这样好叫水更干净些。
划得筋疲力尽时,鱼虾也煮好了。阿音叫醒张惠言,见到虞子都煮了这些东西,很是开心。她从竹娄里逃出一袋用布层层包裹的盐,撒了一些进去,味道变得更鲜了。
阿音想,如果船上的这些东西永远用不完,一直呆在上面也是很惬意的。
船行了几日,小木棍都用完了。张惠言找了一处开阔的河岸,停了下来。阿音和虞子都在河岸上搜罗些干草和枯枝。
这几日寒冷了不少,草枯得厉害,枯枝也易得。当阿音准备回船上时,脚踝一凉,吓得大声惊叫,张惠言和虞子都闻声赶来。仔细一瞧,原来是一个和虞子都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脸上、身上有不少血迹,不时发出微弱的声音“请救救我!”
阿音隐约透过树木看见前面有几个壮汉模样的人走过来,“阿娘,我们快走,有人拿着刀过来了!”
张惠言让虞子都背上女孩,我们急忙回到船上,虞子都加大力道划着桨,快速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帮她清理干净血迹,桶里的水已经变得血红。阿音将桶洗干净,又补上热水,“阿娘,她怎么样?”
“看这样子,是吃了不少苦,幸好,性命无碍”,阿音问虞子都取了匕首,从船头木板下面捞上两条鱼,开膛剖肚,自从张惠言教会阿音,杀鱼这种事于她很快就熟练了。
“不知道,她喝了鱼汤会不会有精神些。”
将船行至安全的地方,虞子都也过来帮阿音,但是他却不敢用刀刮去鱼鳞,只能帮阿音打打下手。“鱼虾都是发物,受了伤的人最好不吃,鱼汤还是你喝吧!等她醒来,我们给她煮胡饼,或许她能吃得下去。”
船舱里多了一个人,尽管比原先拥挤许多,但也暖和了些。等到月上中天时,那个女孩幽幽醒来了。
她勉强坐起来,面色苍白,“谢谢你们救了我,我这是在哪里?”
“我们要往广陵去,你现在在船上。”阿音见她醒了,忙生了火,照着虞子都的话煮胡饼。
“姑娘如何称呼”张惠言问。
“我姓杨,名清和。”她的声音软软糯糯。
不知为何,虞子都也跟着阿音到船头上,重复这几日他最熟悉的事情。阿音埋怨道:“这么晚,别捞了,看不清东西万一把水蛇弄上来怎么办,我可不想再被蛇咬了。”
“小孩子就是喜欢管闲事!”
阿音没再理他,煮好胡饼后,拿了竹筒盛好递给那位姑娘,“多谢”她慢慢吃完胡饼,开始讲起她的经历。
“小女子青州人氏,在与母亲来益州的路上失散了。不慎被牙婆拐了去,她们要把我卖给县太爷的儿子为妾,我宁死不从,便毒打了一顿,半夜偷偷逃了出来。幸好没被那些人追上。”
“真是万幸。不过我们要去广陵,你要如何呢?”阿娘问。
“如若大娘不嫌弃,可否带上我。等到了广陵,我再另想办法,找到爹娘。一个人独自在外实在害怕。”
“这样也好。”
杨清和比阿音大了6岁,张惠言便让阿音称呼她“阿姊”,就像“音书”曾今称呼自己一般。杨清和人很温柔,待阿音像自家姐妹那般亲密。很快两人便熟络起来,只是虞子都却时时避着她,让阿音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