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秋刀喵和鱼

9、第八章

　　穿过竹石小区的斜对面的巷子，长长的一整条街都是卖菜的集市。

　　临近中午，菜市场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吆喝声、询问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苏淮跟在林秋蔓的身后，他拧着眉头，捂着鼻子，以表示对菜市场扑面而来的一股怪味的厌恶。

　　林秋蔓则显得十分轻车熟路，父母都是独生子女，母亲死后，她的亲人便只有父亲和奶奶。

　　她从小就显得比同龄孩子成熟稳重，是老师家长口中的乖孩子，不过这份懂事的背后，饱含着多少成长的伤痛，无人知晓。

　　林秋蔓走近一个卖草莓的小摊，看了一眼写着“新鲜草莓15元一斤”的木板，蹲下身来，问卖草莓的老奶奶：“奶奶，可以试吃不？”

　　“可以的小姑娘，你挑一个。”老奶奶眯着眼笑，满脸泛起了皱纹。

　　林秋蔓挑了一个比较大的草莓，从侧边咬了一小口。

　　她拿着草莓站起身来，将没被咬的那端朝向苏淮，说道：“你也来尝一口。”

　　“我不要。”他无情地拒绝。

　　林秋蔓依旧是温柔地笑着，将草莓凑到他的面前：“尝一口嘛，看看你觉得甜不甜啊。”

　　苏淮双手交臂，漫不经心地低头，一口将草莓全吞了进去，嚼都没嚼，连叶子都没吐出来。

　　“……”林秋蔓一脸尴尬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伙子真是豪放啊，哈哈哈哈……”老奶奶打着圆场，哈哈大笑。

　　他仍是一副面瘫的样子。

　　“你尝到味了吗？”

　　“尝到了。”

　　“甜吗？”

　　“一股你的口水味。”

　　“……”

　　林秋蔓无语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微笑着对老奶奶说：“奶奶，我要买一斤多一点。”

　　“姑娘，21块2，我收你21块。”

　　林秋蔓心平气和地讨价还价：“哎呀，便宜点嘛，20块钱行吗？您这儿草莓甜，我下次还来买。”

　　“好吧好吧，小姑娘你真是会讲价啊……”

　　林秋蔓提起袋子起身，撞见苏淮一脸鄙视和嘲讽的目光。

　　他摇了摇头，讥诮道：“就一块钱还要浪费口舌，愚蠢。”

　　林秋蔓红着脸，抿着嘴唇，半天没说话。

　　最后憋出了一句：“那你别吃。”

　　苏淮淡淡地嗤了一声：“不吃就不吃。”

　　两人一前一后地逛来逛去，苏淮穿着正装，板着面孔，在鱼龙混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亮眼，像个来巡查的领导。

　　最后林秋蔓买了点排骨、茄子、青椒、瘦肉、番茄和鸡蛋，还有一些基本的调料。

　　她的手上提满了袋子，手掌处勒出了一道红印，手心传来灼热的疼痛感。

　　“苏淮，你跟来有何用？一点忙都不帮。”她咬着牙在心底埋怨着，身后那个男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令她气不打一处来。

　　但下一秒，一股温热的气息向她贴近。

　　手中瞬时空空如也。

　　她扭头，对上了男人温柔的目光。

　　他低沉着嗓子骂了句：“笨，提不动也不说。”

　　从她不断地拨动调整着袋子的位置这个细节来看，她已经显得很吃力了，只是他不懂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林秋蔓突然红了脸，她垂着头摸着脖子，讪讪地说了句：“对不起嘛。”

　　苏淮轻轻挑眉一笑，说道：“走吧。”

　　回家后，林秋蔓洗好草莓，挑了一个大草莓，剥去底部的草，递到苏淮面前，问：“吃吗？”

　　苏淮舔了舔下嘴唇，没有说话。

　　林秋蔓柔柔地笑着，将草莓递到他的嘴边，“记得要嚼，不要一口吞下去。”

　　苏淮小心翼翼地咬了尖上的一小口，表情渐渐舒缓开来，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

　　“甜吗？”

　　他点点头。

　　他记住了，来到生界尝过的第一种味道，甜味。

　　林秋蔓粲然一笑，将装满草莓的果盘递到他的面前，“你吃吧，记得要剥掉下面的草。我去做饭了。”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饭菜的香味。

　　林秋蔓系着围裙，将一盘盘色泽鲜艳的菜端上桌。

　　“红烧排骨、鱼香茄子、青椒炒肉、番茄鸡蛋汤，够了吧。”她依次介绍道。

　　苏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确实挺香的。

　　她的厨艺很符合他的口味，最后盘子全空，连汤都不剩一口。

　　林秋蔓看着他闷着头狼吞虎咽的样子，充满期待地问道：“好吃吧？”

　　“嗯。”他微微一笑。

　　林秋蔓收拾好碗筷，在厨房洗碗。苏淮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心疼。

　　这个女孩，明明命运那么悲惨，却依然脸上常常挂着笑容。

　　真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

　　林秋蔓从厨房走出来，笑着问他：“你的戒指长什么样？说详细点，我方便找。”

　　“我画给你看吧。”苏淮走进房间，找了本草稿纸、一支铅笔和几只彩笔。

　　一坐下，他便认真地画起来。

　　林秋蔓安静地坐在对面，双手托腮盯着他看。

　　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有一层淡淡的阴影，她不禁想数一下他的睫毛到底有多少根。

　　一、二、三、四、五……

　　“画完了。”他缓慢地抬起眼皮，正巧碰上了正数着睫毛的林秋蔓。

　　他沉默不语，只是把草稿本推向她。

　　她尴尬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自己为什么要无聊数人家睫毛？

　　一秒对视过后。

　　林秋蔓垂下头接过他的那幅画，惊讶地发现原来他还有绘画天赋。

　　他画的是三维立体图形，戒指的正面和背面都画的非常细致，几乎让人感觉它就立在桌子上。

　　那枚戒指的戒环是银色的，两边薄中间厚得凸起，从戒尾到镶钻出由窄变宽，弧线流畅， 中间镶着一颗祖母绿椭圆形钻石，最引人注目的是，戒环的内圈刻着“渡”。

　　“这个‘渡’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林秋蔓好奇地问。

　　苏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秘密。”

　　他不想答，她便也不再追问。

　　“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她胸有成竹地说道。

　　午饭过后，林秋蔓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苏淮道别，出门前去寻找戒指。

　　苏淮吃着草莓看着她，说了声“再见”。

　　K大上空，天边飘来几朵乌云，春光被厚厚的云层阻隔在外，天地间一片灰暗。

　　一个女孩匆忙地奔跑在无人的小道，看样子是快迟到了。

　　她中途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歇息一会儿。

　　突然，她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气味。

　　她朝灌木丛中望去，隐约看到有一个人。

　　“同学，你没事吧？”她轻轻地摇晃着她的身子。

　　摸摸鼻子，没有呼吸。

　　“啊——”她慌乱地拿出手机，结结巴巴地说道，“警……警察局……我这里……草丛里有个……有个女生……她……好像死了……”

　　K市警察局二楼刑侦部门，男人正靠着椅子上，腿跷在桌子上，悠闲地吐着烟圈。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他皱了下眉头。

　　还没等他说话，电话那头声音激动，“黄警官，出事了。K大死人了。”

　　“收到。”

　　他迅速从椅子上跳起来，拍拍制服上的皱褶，戴好帽子，雷厉风行地赶往现场。

　　死者杨雪，女性，20岁，K大新闻传播学院大二学生，K市本地人。死亡时间四月二十四号凌晨零点到一点，发现尸体时间为四月二十四号下午两点。死亡原因为机械性死亡，脖颈处有明显勒痕。死者处.女.膜完好，排除奸杀可能。

　　早晨八点左右，有同学在死者不远处发现了一名晕倒的男同学，名叫杨城，K大物理学系大三学生，现还在医院躺着昏迷不醒。

　　杨诚身旁不远处散落着一个装着蓝色项链的礼盒和一盏星空灯，从上面的指纹判定两个物品均归杨诚所有，初步判定应该是礼物，案发当晚是死者的生日。

　　据了解，此人与死者关系暧昧。死者穿着正式，化着浓妆，初步推测，死者生前是来跟他见面的。

　　案发现场附近提取到数枚脚印，大部分为来来往往的学生的脚印，检验部正在分析检测。
　　警察已将现场层层封锁，许多好奇的同学聚集在外围观察内部情况。

　　这是这条路有史以来人最多的一刻。

　　由于这条路过于狭窄，并且周身树木繁多，暗无天日，很少有同学从这边经过。

　　家属们闻讯赶来，看着女儿被抬进车里即将送去冰冷的解剖室，哭得撕心裂肺。

　　寝室里，两个女孩阴沉着脸各自收拾东西，准备搬进另一个宿舍。

　　偶然间看着书桌前女孩们灿烂的合影，泣不成声。

　　有个女孩没有来，但没有人注意到。

　　黄警官看着女孩僵硬的尸体，不禁想起了那个人。

　　“黄sir，监控录像调出来了。”一位警官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什么情况？”

　　“这里是监控盲区，所以只有附近的影像。查出来了，那个时间段只有一个人从这条小路经过。”

　　黄警官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问道：“谁？”

　　苏淮正拨弄着手中的那颗草莓。

　　那是最后一颗了。

　　红彤彤的草莓，散布着密密麻麻的斑点，捏起来软软的，油亮欲滴。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她说对不起时害羞的脸。

　　他轻轻地笑了笑。

　　门外传来粗暴的敲门声，他敛起了笑容，将草莓随手塞进裤兜里，开了门。

　　他皱了皱眉，怎么又是这群人？

　　门外的男人迅速从胸口荷包里抽出来一张证件，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一脸严肃地说：“苏淮先生，你现在被指控涉嫌一起谋杀案，请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