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秋刀喵和鱼

10、第九章

　　审讯室里。

　　苏淮阴沉着脸，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你他妈是哑巴了吗？问你什么都不说！”审讯的警察猛地拍了拍桌子，身后的椅子也翻倒在地，巨大的响声让周围的警察集体一颤。

　　然而苏淮一脸淡然，不为所动。

　　审讯的警察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开启了狂躁模式。

　　他们俩耗得太久了，三个多小时了，无论怎么软硬兼施，他依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口严得密不透风。

　　“我跟你说啊，老子的耐力有限，你他妈最好早点交待，那天晚上你去那条小路干了什么？是不是杀人了？”审讯的警察瞪着眼睛朝他吼道，眼里布满了血丝，喉咙也有些沙哑。

　　苏淮依旧一言不发，他的眼神很空洞，不知正在看向何处。

　　“我靠，你他妈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会放过你吗。”

　　“方警官，”黄警官走进来，缓缓说道，“休息一会儿吧。”

　　方警官狠狠地瞪了苏淮一眼，捏紧拳头用力地捶了下空气，离开了。

　　黄警官扶起歪倒在地上的椅子，不急不缓地问道：“人是你杀的吗？”

　　苏淮抬起头，眼神肯定地说：“不是。”

　　黄警官恍惚了一下，苏淮抬起头的那一刻，他真的有那么一刹那，十分笃定地认为他不是凶手。

　　可是凡事，都要讲证据，不能主观臆想。

　　“可是监控录像拍到了你。”

　　苏淮没有回答，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黄警官看不透他的眼神，但他有预感，这个人很复杂，并非常人。这件案子也很复杂，并非普通的凶杀案。

　　最终审讯还是劳而无功，苏淮被关押进了一间单独的看守所。

　　阴冷，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味。

　　墙上凹凸不平，天花板上一块墙皮脱落了一半，高高地悬在空中。

　　窗子很小，铁网交错，密不透风。

　　一丝惨淡的月光透过窗子落到他的脸上。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影子来找他。

　　“渡，我们又见面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是想找驱戒吗？”

　　“呵，难道你知道在哪儿？”

　　“你跟我来，我就告诉你。”

　　他跟着“他”来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走出去，一盏暖黄色的路灯无声地发着光。

　　他朝脚下一看，那影子没有跟着他一起走，而是又变成他的影子了。

　　他朝着小路走了几步，刚走到小路的入口，心生蹊跷，想起第一次见他的那个晚上，他觉得里面有诈。

　　他又瞬间回到了家里，影子没有跟上来。

　　他望着窗外的夜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看来预感是准确的，这完全是“他”下的一个圈套。

　　刑侦办公室内。

　　“这次的案子有个疑点：

　　第一，我们调查了当晚苏淮家附近的全部监控录像，发现从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左右开始，一楼到他所居住的七楼监控录像全部损坏，包括电梯里和楼梯间的监控，其原因不明。

　　第二，第二，苏淮是从学校里的一个死角走出来的，然后又走向那条没有监控的小道里。我们搜查了周围所有可能路线的监控，一概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难道说，他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吗？

　　第三，我们发现，事发前一天晚上，他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回家，据调查，这个女孩名叫林秋蔓，是K大新闻传播系大二学生，并且还是死者室友。从昨天白天到现在，这个女孩一直都没有和室友联系过，并且到现在还行踪不明，我们可以大胆地假设，她是帮凶或者知情不报，现在正在逃跑。”

　　方警官汇报完全部情况后，下意识地瞥了黄警官一眼。

　　黄警官微微颔首，问道：“那个晕倒的男孩呢？醒了吗？”

　　“醒了，不过……精神比较混乱，还不能配合调查。”

　　“她的室友有没有提供什么重要线索？”

　　“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当天是死者的生日，杨诚和死者平日关系就很暧昧，案发当晚是 死者的生日。杨诚决定给她一个生日惊喜并表白，想利用led灯制造浪漫，于是选在了没有夜灯的小路，但是没想到引来了悲剧。”

　　在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死去，那死亡便愈显凄凉。

　　“从你说的第二点来看，我们就不能直接判定苏淮就是犯罪嫌疑人。” 黄警官冷静又理性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调查K大周边所有车站和机场的监控录像以及乘客名册，以及今晚所有酒店的客人名单，把那个女孩找出来。”

　　“是。”几位警察迅速起身，各自行动起来。

　　黄警官回到监控室，吐着烟雾看着缩在角落里的苏淮，若有所思地想到了什么。

　　深黑色的夜幕，挂着几颗暗淡的星，残缺的月亮洒下一丝寒光。

　　夜市里灯火辉煌，往来不息的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小吃店、大排档的招牌闪烁着异彩，点缀了单调的夜空。

　　林秋蔓无精打采地穿过夜市，几首充斥着乡土气息的不知名歌曲在耳边胡乱地交替着，更添一份烦躁。

　　一整个下午，她跑遍了K市所有珠宝店，累得浑身酸痛，腿脚麻木。

　　那种戒指，没有一家店找得到。

　　而且就算是定做，也至少得等两个星期。

　　她嘲讽地想，两个星期后，她都不一定在了。

　　拖着又累又饿的身子，她来到了一家大排档门口。

　　大排档的门敞开着，一个中年女人看见她有进来的意思，连忙放下手中的拖把，笑眯眯地问她：“小姑娘，来吃个饭吗？”

　　“嗯。”

　　女人赶紧拖出凳子给她坐，将封面破损且满是油污的菜单放到她的面前，热情地向她介绍着店内的招牌菜。

　　林秋蔓看了一眼价格，皱了皱眉，她很少出去吃饭，食堂的价格比外面餐厅便宜得多。

　　一圈看下来，一个单价低于20块钱的菜都没有，她又不好意思直接离开，那女人像守着兔子一样守在她的身边。

　　“一碗凉面。”

　　“就这个吗？不点个菜？”

　　“就这个。”她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好吧。”
　　听口气有点嫌弃的意味，她将头垂得更低了。

　　听到女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她才敢抬头。

　　这家大排档坐里面的人只有两桌，除了她还有一桌是三个男人，三人小声地嘀咕着什么，声音不大，她什么也听不清。

　　他们像是在谈论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意的笑。

　　突然间，他们的声音大了起来。

　　“辉哥，以后跟着你，我们的生意越来越旺盛！”说话的那个男人站起身来，举着酒，敬向他对面的那个男人。

　　林秋蔓这才发现，他的虎口处有一个黑色的纹身，看不清图案。

　　那个被叫作辉哥的男人哈哈大笑几声，和他碰杯，招呼着说：“都是兄弟。吃菜吃菜。”

　　那个男人举起手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他手中的戒指。

　　她迅速将包包里苏淮画的那张图搜出来，仔细地比对。

　　她只看到了戒指的一个面，但是跟苏淮的那枚戒指相似度没有十分也有八九分。

　　她突然想到，苏淮说要找戒指，可能是他的戒指掉了。

　　掉了以后，总会有人捡到，而且看那个男人一副市井气息的样子，应该捡到了也不会归还。

　　她开始纠结了。

　　直接找人要也不好，万一认错了呢？

　　但是不找他要，就可能从此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若那戒指真是苏淮的，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她思前想后，觉得这也许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

　　凉面端上来了，她拌了拌，吃了一大口。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刚才那个虎口有纹身的男人注意到了她，一脸邪笑地盯着她看。

　　林秋蔓被盯得有些心里发毛，于是别过头去，躲避他的目光。

　　她面向辉哥，很有礼貌地问了句：“您好，能让我看看您的戒指吗？”

　　她看清了辉哥的正脸，是个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四方脸庞，眼角有些皱纹，长相不出众，除了方脸没别的特征，看起来像个敦厚老实的人。

　　辉哥对她友好地笑了笑，用缓和的语气问道：“怎么，我这戒指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林秋蔓连忙解释，“我的一个朋友丢了戒指，我看您戴的戒指看起来很像，如果您是捡到的，我可以给您钱赎回来……如果不是……就算了……”

　　辉哥目光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面带笑意地说：“是啊，是我捡的。钱就不用了，你敬我们几杯酒可以吧？”

　　“啊……不行不行，钱还是要给的……”林秋蔓连连摆手。

　　“说了不用就是不用，我们辉哥大气。”纹身男旁边的黄毛扬起下巴，捧场道。

　　“小姑娘，相识一场就是缘分，这杯酒，我先干了。”

　　说完，辉哥一口气喝完了一杯酒，眉头都不带皱的。

　　林秋蔓一看，是白的。

　　她觉得心咯噔一下吊到了嗓子眼。

　　黄毛赶紧帮她盛满酒，递到她的面前，豪放地说了句，“来，干了。”

　　林秋蔓见这架势，灵活地随机应变道：“您给我看一眼戒指吧，我看看是不是我要找的那枚，如果不是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了。”

　　辉哥见这丫头还挺机灵，于是朝对面两人使了个小动作——将食指扬了扬，但林秋蔓没注意到。

　　“那你得拿出点诚意来嘛，”辉哥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不弱，他接过黄毛递来的一小杯啤酒，“就这一杯啤酒，你喝下去我们就交个朋友！”

　　林秋蔓一下子慌了，她很少喝酒，对自己的酒量一点谱都没有。

　　现在像是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每条路都是无法篡改和回头的单行道。

　　如果喝了这杯酒。

　　这里是闹市区，店里还有老板和员工，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就算她喝醉了，料想这群人也不敢乱来。

　　但人多不代表大家会管闲事，俗话说得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如果没喝这杯酒。

　　可能再也遇不到这枚戒指了，苏淮也不会答应给她治病了。

　　这似乎是一个赌注。

　　耳边又传来劝酒的声音。

　　该不该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