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秋刀喵和鱼

8、第七章

　　只听见“砰”的一声，外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宣告牺牲。

　　“怎么了嘛……还没吃就扔了……”林秋蔓扒着窗户探头向外望去，小声地嘀咕着，眼里写满了心疼与不舍。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窗外，回答：“不干净。”

　　“哪里不干净了？你打开检查过了吗？不干净可以投诉啊……”

　　“那个送外卖的，”苏淮打断了她的碎碎念，“不是什么好人。”

　　林秋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一边能理解他担心食物的安全，因为那个外卖小哥的确很奇怪，但一边又说服不了自己原谅他可耻的浪费行为。

　　她垂着眼，手指不安分地相互掰动着，委屈地小声嘀咕道：“好饿……”

　　“明天再吃吧，你先去睡觉。”他被那影子扰乱了心思，没力气和她争辩。

　　林秋蔓哦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回到房间，把门关上，反锁。

　　他目光空洞地看着电视，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凭空消失，只剩他一个人默默地思考。

　　他不需要睡觉，也不想睡觉，他不想再面对那张稚嫩的脸，那种无故的痛苦与绝望，他不想经历第三次。

　　林秋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虽然一天的经历令她感到身心俱疲，但她的头脑依旧保持清醒。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外卖小哥。

　　他戴着黑色鸭嘴帽，黑色口罩，黑色手套，身披一件密不透风的黑色风衣外套，脚踩一双黑色牛皮质地马丁靴。

　　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心脏紧紧一缩，觉得他可能是个坏人。

　　但是他低着头弯着腰，双手捧着外卖交到她的手上，还鞠了个躬，很有礼貌。

　　他什么也没说，非常干净利落，转身就走。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超过十秒。

　　她努力回忆起那短短几秒的细节，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可能是他给她带来的那份若有似无的压抑感，但她转念又将其归结于他一身黑的装扮。

　　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嘛，或许只是人家的一个穿着喜好呢。

　　整个房间内悄无声息，暖色调的夜灯散发着幽幽的光，昏黄黯淡。

　　她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她将头蒙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不要瞎想……什么事也没有……”她用双臂紧抱着膝盖，不断地对自己催眠。

　　良久，又饿又累的她，睡着了。

　　黑沉沉的夜幕从天际垂下，星光稀疏，一轮残月惨淡地挂在天边。

　　微风从树叶的间隙里穿过，悉悉沙沙地作响。

　　一只野猫匍匐在草丛里警惕地嗅着四周。

　　杀意弥漫。

　　一个女孩紧抓着手机，靠着一丝微弱的手电筒光朝着前方探路。

　　她焦虑不安地喘息着，凌乱的脚步与粗糙不平的水泥地面摩擦，一步一顿，步履蹒跚，像个腿脚不好的老年人。

　　夜风迎面吹来，吹动她额前的几缕碎发。

　　她突然觉得好冷。

　　不只是风，还有身后，好像有个东西在跟着她。

　　她屏住呼吸，不敢作声。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风擦过脖子灌进衣服里，凉得让人心慌。

　　他怎么还不来？

　　银白色的月光泻在她的脸上，女孩面色惨淡。

　　厚重的粉底令她的脸显得煞白，配上突兀豆沙色的哑光口红，以及用力过猛的桃红色腮红和珠光浅粉色眼影，将她的清纯可爱掩盖得严严实实。

　　经典的桃花妆容，虽然略显生涩的手法将原本清新的淡妆化为浓妆艳抹，但显然她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像是在为一场重要的约会做准备。

　　她怀着少女的娇羞，等待着。

　　内心的恐惧被一种不知名的甜蜜包裹住，化为一副强大的盔甲。

　　忽然，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春心荡漾，四周的暗黑仿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少女情怀的粉色。

　　“讨厌，你怎么才来？我等好久了。”

　　她撒娇似的责怪着他，回头甜甜一笑。

　　在她看到身后那个人的一刹那，空气凝结，耳畔是风的悲鸣。

　　她顿时大脑一片空白，面部肌肉僵硬，心脏开始狂躁地跳动，双腿一边颤抖，一边朝身后退去。

　　她踉踉跄跄地向后挪动了几步，那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她一时腿软，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不要……不要啊……救命啊…….”人在恐惧到了极点的时候，连求救都显得软弱无力。

　　男孩急急忙忙地小跑过来，没有打手电筒。

　　“完了完了，来晚了。都怪杨辉那小子，妈的大晚上非要拉着我打比赛，真他妈有病……”男孩一边抱怨着一边加快脚步，四周安静得似乎只有篮球鞋与水泥地碰撞的声音。

　　他看见男孩的身影了，举起手略带嘲讽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嗯，可以下手了。

　　女孩哑着嗓子发出惨叫，但很快就没有了声音。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被一张正在不断收缩的密织的网包裹住，压抑又绝望。

　　男孩看着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两个身影，一高一矮，缠绕在一起。

　　他嗅到死亡的气息，但双手双脚却像被铁铐禁锢住似的，使不出一点力气。

　　心脏像是被无数张利爪抓挠，肉一块块被剜下来，鲜血淋漓，疼到麻木。

　　“小雪……”他低沉着嗓子无力地喊着她的名字，那声音轻得在风中一吹就散。

　　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过后，他的身子沉重地倒了下来，手中的方型硬盒掉落在地，翻滚几圈后安然躺下。

　　林秋蔓隐隐约约地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两个人在对话，她已经忘了他们谈论了什么，只记得其中有一个好像是苏淮的声音。

　　梦里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人声。

　　她住的这间屋子是客房，很少住人，窗户紧闭，不通风。

　　虽说当前只是四月，温度也只有二十度左右，但房间内湿润、燥热，令她心神不安。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窗外，残缺的银月高高地挂在天边，周边没有几颗星星，显得格外凄惨。

　　她已无睡意，于是起身坐在窗边，静静观赏着迷离的夜色。

　　不知不觉中，她靠着墙睡着了。

　　这间屋子背光，所以即使是早晨，屋内也透不进阳光。

　　当林秋蔓惺忪着眼睛醒来，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手机，打开屏幕一看——十点三十六分。
　　她的眼睛突然瞪得巨大，心猛地一沉。

　　完了完了，十点的课，她肯定赶不及了，只能旷课了。

　　他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晚上睡觉前设闹钟，而不是一次性设好闹钟。但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令她感觉生活像是进入了一个新的轨迹，一下子没适应过来。

　　怀着无比懊恼的情绪将房门打开，她四周探望了一会儿，没发现苏淮的身影。

　　他出去了？

　　她刚要走进浴室的时候才发现，书房里的书被翻得乱七八糟，横七竖八地在地上躺尸。

　　藏匿于书海里的苏淮正专心地翻着一本书。

　　对，是翻。

　　就是像在翻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连环画。

　　林秋蔓惊讶地挑了挑眉，照这个翻书速度，恐怕连字都看不清，别说他智商180了，就连智商190的牛顿也做不到吧？

　　他翻一本就往地上扔一本，根本就不顾收拾的后果。

　　林秋蔓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概过了十分钟吧，书架上的书全都被他“翻”完了。

　　他活动了下脖子，目光不经意落到了林秋蔓身上。

　　“你在干嘛？”她疑惑地问。

　　“看书。”

　　“你看得清？”

　　“看得清。”

　　“看书不能囫囵吞枣，会记不住的。”林秋蔓开启了一板一眼的说教模式。

　　苏淮嘴角轻轻勾起，淡笑一声，“我全部都记得住。”

　　林秋蔓没理他，当他说了个冷笑话。

　　“无法理喻。”她无奈地摇摇头。

　　苏淮回想着刚刚看过的书，再看看浴室紧闭着的玻璃门，女孩模糊的身影映在玻璃上，他淡淡地叹了口气。

　　上千本书里，只有三本记录过她得的这个病。

　　而且其中一本还指明了，这是全球首例两颗心脏疾病案例，病因不明，病状大抵就是所有常见心脏病的综合症状，治疗手段未知，只记录了13年前许珩医生给她动过一个手术——在心脏里安装一个新型起搏器。

　　没有任何一个前例可以借鉴，一切都是如此茫然未知，况且全球只有她一个人得这个怪病，当然不会有人愿意为她大费周章研究治疗方法。

　　毕竟，这世界少了她一个，照样能有条不紊地运转。

　　林秋蔓洗漱完打开浴室门，看见苏淮正朝着她这边看，目光里透着一丝怜悯与忧虑。

　　看到她走了出来，他淡定地与她错开目光。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地上这些书怎么办？”

　　“等会收拾。”从他的口气上看，好像这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事。

　　林秋蔓苦笑着心想：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到底有什么事能够困住他呢。

　　“我好饿。”她特意强调了一个“饿”字，似乎对苏淮昨晚丢掉外卖这件事耿耿于怀。

　　苏淮轻轻地笑了笑，心想着她还挺记仇的嘛，说道：“那再点一份吧。”

　　“算了，挺贵的。买点菜自己做吧。”

　　“行，你去买。”

　　女孩从包里翻出几张纸币，换鞋，准备出门。

　　苏淮静静地看着她，当她转动门把手将要把门打开的时候，他突然脑补出了她昨晚见到“他”的画面。

　　“一起去吧，反正我在家也没有什么事做。”

　　身后传来苏淮的请求，她扭头好奇地问道：“你今天不去研究所了？”

　　“不去了，请了假。”

　　“好，走吧。”她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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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紧张的剧情+日常向剧情的穿插，希望这个节奏大家能接受~